第 5 章
石頭的教訓

表姐拿來濕手巾,替我擦去身上血跡,舅母用藥酒清洗傷口,痛得我呲牙裂嘴,哀嚎陣陣,然後敷上傷藥,換了破衣裳,再去外祖母面前挨?。

外祖母倒是真心疼林洛兒的,一邊罵一邊抹眼淚,舅母雖覺事不關己,但她素有賢慧名聲,便在旁邊溫柔勸慰,一會兒哄我,一會兒哄老太太,很是體貼。倒是表姐表妹躲在旁邊暗暗偷笑,有點幸災樂禍。

過了一會,傳來重重兩聲敲門聲,舅舅縮頭縮腦地被外祖母催了好幾次,才裝出滿臉笑容去開門。

石頭的父親李鐵頭,帶著兒子,像鐵塔似地站在門外。

我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兩父子,他們外貌挺像的,都是細長眼睛,薄唇,虎牙,小麥色皮膚。但石頭的臉型比父親略精細些,多了對可愛的酒窩。鐵頭大叔的臉上卻有道傷疤,加上很久沒理的頭髮和鬍子,顯得滿臉凶相,不用化妝也像個悍匪,再加上不愛說話,一身蠻力,怪不得村裡人人害怕。

平日很囂張的石頭在父親面前不敢抬頭,只悄悄地往我這邊看了眼。

鐵頭大叔瞪了兒子一眼,粗聲粗氣地開口了:「洛丫頭呢?傷得厲害嗎?」

他兩眼通紅,砂鍋大的拳頭裡還緊緊握著條馬鞭,不怒而威,嚇得舅舅把外祖母的交代統統忘腦後,一個勁賠笑:「沒什麼,小孩子調皮,掉兩顆牙齒,過幾個月便長回來了。」

「怎麼不嚴重!」外祖母將我硬扯出去,壯著膽子,抹抹眼淚,抬頭斥道,「你這兒子比你小時候還皮!看看我外孫女這張臉,將來可怎麼辦啊?」

鐵頭大叔走過來,彎下腰,看了半晌傷,忽然命令:「張開嘴。」

我看看外祖母,猶猶豫豫地張嘴,給他看掉的那兩顆小門牙。

鐵頭大叔的表情變得更猙獰了,眼裡儘是血絲,很是駭人。他忽然回頭,狠狠一甩馬鞭,暴喝道:「跪下!」

石頭立刻直挺挺地往地上一跪,我舅舅也嚇得兩腿一軟,差點坐地上了。

鐵頭大叔怒氣衝衝地提起馬鞭走過去,抬起手,劈頭蓋臉就往石頭身上招呼,一邊打,一邊罵:「長那麼大,書不肯念,活不去學,只曉得天天耍,天天鬧,我乾脆打死你這不爭氣的畜牲!然後去和你娘作伴,也好一了百了!」

石頭咬著牙,拳頭緊握,任憑他怎麼打也一聲不吭。

開始大家都覺得鐵頭大叔那鞭子是雷聲大雨點小,又覺得這孩子平日裡惡作劇太多,確實該挨頓揍,所以都沒十分狠勸。後來發現不對勁,石頭的衣服竟沁出絲絲血跡,這才慌了神,撲上去搶著抱鐵頭大叔的胳膊,拚命奪鞭子,唯恐他下手沒輕沒重,真將孩子給打死了。

那麼嚴重的家暴,放現代得叫員警了。我平時再看石頭不順眼,此刻也給嚇得夠嗆,只好跟著眾人上去攔,用漏風的聲音求情:「叔叔你原諒石頭這次吧,他以後不敢的了。」

石頭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鐵頭大叔看著這倔強的兒子,終於還是停了手。他抬起頭,閉著眼長嘆一口氣,丟下鞭子,摸摸我的腦袋,沙啞地說:「洛丫頭你是懂事的,石頭自幼缺少母親教導,我又忙於打鐵掙錢,沒有好好教導他,方導致任性妄為,實在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混蛋,今後定好好管束,不讓他再荒唐下去……」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倒是要想想洛丫頭日後怎辦?」外祖母嘆息著搖搖頭。

鐵頭大叔想了想,轉身對外祖母說:「讓洛丫頭好好養傷,不要想東想西,其他的事我們可以再商量。」

然後他們一干人陸續入屋議事,我想跟進去,卻被舅母拎著丟了出去,說大人談話和小孩子無關,早點去睡覺是正經。

我站院子裡發了一會呆,看見石頭還跪在地上沒起來,身上血跡斑斑,唯恐得破傷風,便去把藥酒討來,責令他脫去上衣,處理傷口。

石頭扭捏了半天,才肯脫衣,我見那鞭痕條條都腫起半指高,和蜈蚣似的,縱橫遍佈,好幾處破了皮,看著都覺得恐怖,覆上藥酒後,他更是將指關節捏得發青,牙關格格作響,全身抖個不停,可就是不肯叫一聲痛。

「喂,太痛就哭出來吧,憋著不好。」我一邊塗一邊勸。

石頭吸了好幾口涼氣,才從牙縫裡憋出聲音:「男子漢大丈夫,決不在女孩子面前哭鼻子!」

看著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小鬼,我無奈把動作放更輕柔了點,好不容易上完藥,拍拍他肩膀道:「起來吧,咱們去廚房等你爹出來。」

石頭別過頭去,低聲道:「我爹還沒說可以起來。」

我更無語了,只好蹲在地上陪他等,兩人一起數螞蟻……

數到第三輪的時候,鐵頭大叔終於出來了,滿臉輕鬆,他快步走來,再次摸摸我的頭,把受傷的石頭抱回家去了。我外祖母和舅舅他們則看著我,笑得甜蜜蜜,再也不提毀容的事情,彷彿雲淡風輕,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很莫名其妙……

不過這次的摔傷對我而言是因禍得福,再可愛的小蘿莉如果有帶傷的嘴巴,擦破皮的鼻尖,沒門牙的古怪笑容,漏風的聲音,都可以搖身變成醜八怪,再加上難看的髮型,搭配混亂的衣著,任誰都不會想多看我一眼。

如果南宮煥想要個這樣的義女,肯定是瞎了狗眼!

我看著鏡子,為不用親自動手去毀容感到高興,並天天蹲茶寮裡幫忙,期待那兩隻禽獸在牙齒沒長出來前光臨,憑藉這副模樣,迅速扭轉暗黑二十一禁劇情,奔向種田文姐姐的溫暖懷抱。

上天總算眷顧了我一回,蹲茶寮第七天,南宮世家的人終於來了,正在吃草的漂亮白龍駒旁邊站著匹高大威武的烏雲蓋雪,配著精緻的黃銅馬具,更顯霸氣十足。

我緊了緊心神,先檢查自己臉上塗的猴子屁股形胭脂,然後邁著小碎步,顫抖地捧著託盤,走到兩大禽獸面前,放下茶水,衝著他們「嫣然」一笑,再低下頭悄悄觀察效果。

一聲清脆響聲,是南宮冥震驚得把茶杯給摔了,坐在隔壁桌上的守衛們個個不忍觀之,有好幾個還噴了茶,統統別過頭去,臉憋得通紅,再不肯看過來。有個黑臉大叔還在打趣:「這丫頭也長得太如花似玉了吧……」

嗯,效果很好,南宮煥呢?

聽著陣陣嘲諷,我滿意地左右四顧,卻見不遠轉角處走來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長得和南宮冥有幾分相似,斯斯文文地站在牆角,他打扮和長相都不會特別囂張或突出,可是很有氣勢,就如同獅子絕不會被錯認成小狗般,讓人不得不注視。

我擺出狗腿子表情,張開嘴衝著他笑,盡力露出六顆小牙。

南宮煥很淡定的眼角微微跳了兩下,他衝著南宮冥抬了抬下巴,問:「你說的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