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媳婦兒

平時我們在網上看見明星卸妝後的素顏照片,都會嚇得捧捧小心肝。

「怎麼會變成這樣?」小禽獸看見小蘿莉慘變小怪獸,嚇得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他嘴唇顫了半天,才答出個「是」字。

「走吧。」大禽獸自顧自轉身離去,跟隨的侍衛留下賞錢。

南宮冥看看父親,又看看我,跺跺腳,追了出去,口裡還叫道:「爹爹……聽我說!」

「聖母,你就別說了!」群馬揚起一陣塵埃,我揮手歡送禽獸們。

外祖母掐著我耳朵將我拉了回去,一邊勺水洗臉一邊數落:「小小丫頭!亂玩你舅母的胭脂水粉!以為不用錢買啊?!」

我挨了一頓好打,卻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

晚上,睡得格外香甜。

我夢見自己被手機鬧鐘吵醒了,身邊是軟乎乎的KITTY抱枕,腳邊是黃色絨毛鴨子,樓下早餐店飄來噴香的炸油條和豆漿味道,汽車和摩托車喇叭聲不斷。就連逼著我們加班的老總的禿頭看起來也格外順眼。

網路上追的小說依舊停更,美劇《生活大爆炸》沒有出第四季,某藝人的打人事件還在鬧得熱火朝天……

面對熟悉的一切,我感動得在陽臺上高聲大叫:「同志們好!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可是睜開眼,依舊是那間充斥著泥土與鹹魚味的陌生瓦房,竹子做的枕頭硌得腦袋陣陣發疼,嘴裡咬著土布被子角,流了幾滴口水。

那邊是夢?那邊是現實?

為什麼兩個世界都如此真實?

……

下午,我去茶寮幫外祖母收拾桌椅,南宮世家的馬又來了。

跳下馬是個十六七歲的年輕小夥子,長著張討喜的娃娃臉,笑眯眯地走到我面前,左右端詳了會,遞上個小包裹:「我們少主給你的。」

那聖母還沒消停?我往後退了兩步,擺著手道:「你大概認錯人了,我和你們少主不熟。」

「沒錯,沒錯!」小夥子彎下腰,又看了兩眼我的臉,利索地說,「少主交代得很明確,除非你們這還有位嘴巴和鼻子上有傷,缺兩顆門牙,髮型像切開一半西瓜皮的姑娘,否則不可能弄錯。」

我迅速將全村的小姑娘都在腦中都排了一遍,還真想不出第二個……

「拿著!別不識抬舉!爺沒空和你磨蹭!還得趕去辦其他差事!」南宮世家的人在這附近名氣很大,他們的看門的下人都比鄉下地主有臉面,小夥子等了半天,見我不伸手,開始不耐煩,和藹可親的笑臉也裝不下去了,便將包裹推我手裡,頭也不回地走了。

南宮世家離這裡有二十多里路,人家還不會給我進門,所以這禮物不收也得收了。我趁家人不在身邊,自行打開包裹翻看,裡面裝著一盒香噴噴的藥油,一盒精緻的桂花糕並面果子,一盒糖塊,還有一封信。

信是南宮冥寫的,字體略嫌稚嫩,卻很端正,但我覺得他沒考慮過林洛兒識不識字的問題……幸好這個世界的文字和中文相似,我又經常去香港購買臺灣原版漫畫和耽美小說來看,所以對豎排的繁體閱讀很習慣。

信中,南宮冥對我的傷勢深表擔憂,並為不能說服父親救我出苦海感到抱歉,送上去疤痕的特效靈藥給我好好養傷,將來再想辦法幫忙,定不讓外祖母和舅母打罵我這個可憐的小孤女。

呸!他哪隻眼睛看出我飽受欺淩了?而且天底下受苦受難的人那麼多,路邊乞丐也很多,他為什麼非盯上我一個?腦殘是種病,得治!

南宮冥越莫名其妙地靠近,我就越毛骨悚然。尤其是想起原著裡的那些激情戲,會將自己喜歡的女人囚禁,或綁起來百般折辱,只為發洩自己慾望的男人,怎麼看精神都不正常。

被男人喜歡是喜劇,被瘋男人喜歡是悲劇。

我看著自己那不爭氣的八歲身軀,想到沒錢沒權沒體力的未來,只覺得天陰沈得可怕,心也陰沈得可怕。

鬱悶地抖抖信封,發現裡面還有張紙,展開一看,卻是張二百兩的銀票,還附言說是給我買頭油花粉,讓我別亂在臉上塗胭脂。

錢,是個好東西,我的臉瞬間雨過天晴。心裡算盤劈里啪啦地打起來,開始推算各個朝代的銀價比,記得唐朝一兩銀子約莫等於兩千到四千元人民幣,北宋中期六百到一千三百元,明朝中期六百到八百,清朝一百五到兩百五。就算我按最低的換算,這兩百兩銀子也足足值三萬塊錢!田地可以買得不少,房子也能看幾間了!

南宮世家真有錢!南宮冥小小年紀真是大手筆啊!私奔逃跑的資金總算有著落了!

可是……萬一這是賣身錢怎麼辦?

興奮的頭腦被冷水澆熄,我糾結了半天,決定先偷偷把錢藏起來,以後找找有沒有可投資的地方,或者遠走高飛,跑到南宮冥找不到的地方,想必以他們家的財勢,也不會計較這區區兩百兩。

做人算計至此,讓我為自己思想道德敗壞的速度感到悲哀,但不能阻止我無恥賴賬的決心。

至於南宮冥送的其他物件,尤其是傷藥,我是不要的,也不打算帶回家,讓外祖母他們添念想。於是在村子裡轉了幾圈,只看見石頭愁眉苦臉地坐在家裡的小院子裡,正努力往後伸手,想給背上塗藥。

「你爹不在?怎自己上藥?」我見確實找不到其他孩子,便走過去,將兩盒甜品塞到他手裡,「人家送的,我不愛吃,給你補補身子吧。」

「明天是集日,他在趕明天要賣的菜刀和農具,這點小事我也懶得叫他了,」石頭接過盒子,沾起一小塊,舔了舔,狐疑地問,「你怎學得那麼賢慧?不會下了毒吧?」

「不知好歹!」我的臉都快給他氣黑了。

「嘿~諒你也不敢!」石頭怕我搶回去,立刻將桂花糕往嘴裡塞,他眼睛細長,平時不笑看起來也有三分笑意,如今更是彎成了月牙,酒窩在嘴邊淺淺地跳,虎牙上上下下的,看起來特別可愛。

「沒人和你搶,別吃得滿手都是。」我穿越前暑假總是要帶舅母家的孩子,看見他弄得髒兮兮的,習慣性掏出塊手帕遞給他,然後吩咐,「轉過身,給幫你上點藥。」

石頭忽然臉紅了,低著頭看了我好一陣子,才緩緩轉身。

南宮世家的傷藥果然是好東西,觸指冰涼,塗上去沒多久,紅腫就消退了不少,傷痕看起來沒那麼觸目驚心。

我很滿意,將整盒都留給他,然後揣著懷裡銀票,施施然走了。

石頭在身後叫了我一聲,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什麼。

我便沒理他。

半夜,我趴在窗邊看星星,密密麻麻的,滿天都是。肉眼可見一條長長的銀河劃過中間,這是在二十一世紀是早已被污染消失的美麗,城市的孩子就算花大價錢坐飛機去旅遊景點,也未必能看到那麼美麗的星空。

我愛極了星星,看著它們時候,會把所有的傷心、難過、煩惱統統忘記,得到剎那間的心靈平靜,很是幸福。

「咚咚」,窗下傳來兩聲輕微的敲擊聲,把我從夢境中驚醒,探頭往下看,卻是石頭捧著個大碗,笑著向我招手示意,然後把手裡的碗往上遞,「接著!」

我才剛剛接過來,石頭立刻助跑兩步,攀上石縫,雙手抓住窗欄,輕巧地一個翻身,便跳進屋內,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地對我說:「醜八怪,這個……我晚飯時留下來給你的,禮尚往來,別客氣。」

幾歲大的小屁孩,我沒計較他的翻牆越軌行為,打開蓋子,見裡面是兩隻又肥又大的滷雞腿,散發著陣陣香氣。這是我最愛吃的東西,以前顧及身材不敢多吃,如今正想長肉做胖妞,於是很高興地收下了。

石頭努力地嚥了一下口水,問:「你沒門牙,咬得動嗎?」

我白了他一眼:「沒牙就不能用手撕了嗎?」

石頭依依不捨地看了雞腿最後一眼,扭轉了視線,不再受食物誘惑。

我見這孩子眉頭都扭成八字形了,看起來可憐兮兮,便大方地分他一隻。

他很有原則,搖頭拒絕了我的盛情。

我不再強求,邊撕邊吃,興高采烈。

吃完後,石頭從架子上拿過毛巾,遞給我擦手,然後用弱如蚊鳴的聲音輕輕說:「對不起……」

我聽著有點迷惘:「什麼?」

「是我太胡鬧,害你受傷,」石頭說話更加結巴,臉紅得和火燒似的,「你……你的臉,我以後會負責的,不會再讓他們欺負你,放心吧。」

「你打算怎麼負責?」我逗著這一本正經的小鬼,覺得挺好玩。

石頭深呼吸,定定神,一鼓作氣,大聲道:「我爹爹和你外祖母說好了!如果你的臉好不了,嫁不到好人家!將來便由我娶你做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