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兩隻髮簪

「這種事當然不可以!」我只用半秒,便拒絕了他的請求,「就算你是主子,也不可以隨便和丫頭摟摟抱抱,如果傳出去,我還要命不要?」

「我不是隨便……」小禽獸匆忙放下手,紅著臉不知在解釋什麼,可依舊不想放棄。

我「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女孩子清白很重要,就算我身份低下,可以不要臉。你年紀輕輕,又是南宮世家的少主,武林新一代俊傑,如果調戲女孩子會玷污名聲,傳到你爹耳裡,肯定會大怒,說你不務正業,貪圖享樂,敗壞家風,我是為你好啊……」

其實以大禽獸自己的不檢點,未必會以此訓斥兒子。但南宮冥年紀太小,如果這時就沉迷女色,他肯定會不高興,所以事情還是往越嚴重說越好。

小禽獸果然被爹的威嚴嚇住了,不再堅持,轉身向挽風樓走去。慢慢走了約莫二十米,又依依不捨回過頭來,朝我看了一眼,神情很是憂傷。大概是希望有人挽留,再說幾句貼心話。

我拚命招手:「快去,快去!」

小禽獸只好繼續往前走,走了五十米,再次回頭。

我轉身賞花,什麼都看不見。

小禽獸嘆了口氣,終於徹底離開了。

我偷眼看去,蹣跚前進的小小背影格外寂寥……

石頭的假很快就批下來了,共二十天。我托吳秀才寫了封信,請出去辦事的人送到李家村,讓他安心辦喪事,處理家務,暫時不必擔心南宮世家的差事。石頭的回信很簡單,只有力透紙背的一個「好」字,寫得和以往一樣醜。

這段日子裡,我繼續低調過日子,能不出門就不出,就連廚房的活計都裝病少去了,惹得黃大娘嘀咕了好久,說我身子瘦,病歪歪,本來還想幫街角馬二娘的小兒子說媒,這回可不能害了別人。

馬二娘雖然家有點窮,種菜為生,除了有點嘴碎愛說閒話外,但為人和善,脾氣極好,給大兒子和二兒子挑的媳婦,長相都不太好看,卻是有口皆碑的賢慧人,婆媳關係和睦。她以前來南宮家送菜時,曾和我聊過幾次,頗是喜歡。

所以我有點後悔了……

後來掃臺階的時候,南宮冥有意無意經過了好幾次,每次都驚訝地說:「洛兒,好巧啊。」

「巧什麼?我難道不是天天這個時辰在這兒幹活嗎?你別擋路。」我沒好氣地頂回去。因為他最近老出沒,發現我不帶那對兔子耳環,就會撩我頭髮。因為他是主子,我又吃人手短,不好在石頭沒回來前和他鬧太僵,只能暫時天天戴著應付,等晚點再找機會裝弄丟。

南宮冥只好站去旁邊蹲著看,掛著心疼的眼神,開口幫忙幾次都被頂回來,也不好吭聲了。

大概每天經過的小王管事也噁心他那眼神,沒過幾天,我的職位就被正式調去廚房了……

風言風語忽然多了不少,下層僕役們對我客氣了,王大娘也不敢太使喚我,上層丫鬟們則冷嘲熱諷,說些山雞也想變鳳凰,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之類的話……

我辯過幾次,可是越描越黑,乾脆裝聽不見,寸步不離廚房範圍,減少南宮冥見我的機會。每天努力工作,洗米切菜刷碗越做越熟練,還經常去照顧後院養的那十幾隻雞。

其中有只雄糾糾氣昂昂的大公雞,我惡趣味地給它起名叫耽美大神。還有一隻小公雞,取名叫絕色小受。母雞們叫穿越、小說、美劇、動漫、網遊、薯片、可樂、香奈兒……什麼都有,反正將我天天夢想都想重新擁有的東西都搬了進去,以免哪天說夢話漏了嘴,也可以找個掩飾。

公雞很有領地意識,耽美大神霸道異常,天天啄得絕色小受到處逃,然後獨霸穿越等一眾母雞,發揮種馬本色,坐擁後宮三千,瀟灑異常。

美劇寵冠六宮,上個月孵出一窩小雞,換毛後,我將其中兩隻小公雞取名叫大禽獸和小禽獸,準備將來閹掉燉了吃。煩惱時就去看著它們哈哈笑。

無事獻慇勤的南宮冥也裝著逗小雞,站旁邊很開心地陪我笑。

王大娘說我瘋了,沒救了,然後她小心翼翼地問:「少主好像是對你有意思,是不是將來會納你為妾?他倒不學煥主子那樣無情,跟著他有好日子過。」

我連這禽獸的正室都不做,還去做他小妾?我當下大怒,義正詞嚴反駁道:「寧做窮人妻,不為富人妾。」

王大娘把我呸回來:「你賣身契在人家手上,還敢給臉不要臉?也虧得少主性子好,換個狠心點的,早將你賣窯子了,到時候哭都沒地哭去。」

賣身契?我的心一下子又涼了。

身為二十一世紀人,人口買賣這玩意在我腦海裡還是很淡薄的。加上家人在出發前嘮嘮叨叨反覆了無數次南宮家肯定會放十八歲的大丫頭,到時候就能回家。石頭又是簽的長工契,也經常在我耳邊說十八歲要回家打鐵娶媳婦的,感覺就像一份不能辭職的合同工。

進了南宮家,工作一直沒什麼油水,宅鬥文裡的爭權奪勢也輪不到這種燒火的小丫頭身上,南宮煥只送過寵妾,從沒賣過僕人,而南宮冥的態度又一直和和氣氣,怎麼頂撞都不生氣。

所以我潛意識認為做錯事大概就是被打板子、扣月薪、頂多被趕出去(最好),卻從來沒往被轉手賣掉這方面想……

主人要收奴婢,根本不需要奴婢同意。南宮冥不過是年紀小,怕父親責怪,不敢惹風流事耽誤學業,否則他強迫我去侍寢,我馬上會被大家脫光洗乾淨,打包裹綁蝴蝶結送床上去。

雖然我在故意惹他討厭,可是頂撞得太狠,說不準他真的忍無可忍,真將討厭的我賣到不知什麼地方去,那就哭都來不及了……

都是被蹂躪,好歹南宮家大小禽獸還有張不錯的臉,而且接下來的劇情我比較知根知底,如果落到一個又肥又醜,經驗更豐富的老禽獸手中,那就更沒逃生的希望……

不行!絕不要被賣掉! 反正在這裡熬到十三、四歲,等身體長開後,我就會逃跑離開!只要不惹到大禽獸,少年時期的小禽獸還是比較溫和的,雖然有狼子野心,但只要我不鬆口,他還不至於做出強迫行為。

衡量清楚利弊後,我趕緊收斂晚娘臉,儘可能婉轉拒絕,即使被吃豆腐也不敢頂撞得太過分了。

小禽獸覺得懷柔政策起了作用,高興得不行,出去辦事的時候,又替我帶回來一隻精緻的瓷簪。他眼光極好,瓷簪雖然不值錢,簪身卻由白銀掐絲纏繞出,配上五顆大小不一的青花瓷蓮花紋大珠和琉璃小珠子做的流蘇,不太耐摔,估摸是富貴人家少女的玩物。非常漂亮風雅。如果不是送的人有問題,我定會愛不釋手。

二十天後,石頭也風塵僕僕地回來了,背著個大包裹,在門房喝了口水,就直衝衝來到我房間。

我趕緊起身相迎,他的身板依舊站得和白樺樹一樣直,似乎沒有風可以折得彎。精神狀態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差,神情成熟穩重不少,像個大人了,只是那雙總是帶笑的眼裡似乎多了些冷意和殺氣,眯起來的時候莫明讓人心寒。

我以為自己看錯了。

「醜丫頭!」他立刻衝著我笑起來,兩顆虎牙尖尖,酒窩依舊。如春回大地,將冰雪一卷而空,暖暖的感覺和以前一模一樣。

我想自己是看錯了。

石頭將包裹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小鐵盒子遞到我手上道:「幫我收起來。」

我打開盒子,見是好幾千兩的銀票,不由愕然:「從哪裡來的?」

石頭淡淡地說:「家沒了,我在這裡幹活也回不去,所以將家當都賣了,等將來再置辦。你女孩子心細些,屋裡又有鎖,幫我保管」

我覺得責任重大:「弄丟了怎麼辦?」

石頭無所謂道:「丟了也不怪你,反正這玩意放我自己身上丟更快。」

他都說到這地步,我便不堅持,數了一下銀票道,「似乎賣賤了?」

石頭道:「賣得太急,被壓了價。而且鄉里鄉親在喪事上都出了大力,我也不想太計較這幾個錢。」

我將銀票統統裝進新作的素色荷包,從懷裡掏出小鑰匙,打開箱子放了進去,然後從裡面取出個小小的紅布包。

石頭見我收妥東西后,又從身上慎重掏出一個木盒,推入我懷裡道:「我現在還沒什麼好東西可以送你,這個拿著。」

我困惑地打開盒子,裡面靜靜躺著一支展翅鳳凰金簪,粗粗重重,約莫四五兩,款式有些老,顏色也有些舊,也不適合小女孩帶,便開口道:「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不如也給你收起,將來重置家業時拿去換錢……」

「說給你就給你了,不要囉嗦!快戴上給我看看。」石頭不高興地打斷了話頭,站起身,不由分說把我攬過來,擰過腦袋,粗手笨腳地整理起髮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