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南宮冥說的話是真的,我就可以不用顛簸逃亡,而且一個單身女孩在外面流浪,危險性也很高。
如果南宮冥說的話是假的,最壞的結果還是逃亡,而且從小禽獸口中打聽來的江湖情報,總比在那群這輩子都沒離開家鄉百里外的僕役靠譜。
原著裡,南宮冥早期對林洛兒還是不錯的,只要我注意不做出帶有性誘惑的暗示,他應該不至於在十八歲前開始禽獸化。
膽大的撐死,膽小的餓死,太過畏首畏尾也不是辦法,哪怕這是盤危險的棋局,也要有一步走一步。
以上是我碾轉反側,失眠一晚上,做出的結論。
第二天早起,打著哈欠,繼續在冰水裡洗米。約莫到中午時分,小王管事便匆匆從門外行來,將我叫了出去,吩咐收拾物件,調去藏書閣當差,還將住宿換去了附近的臨香閣。
臨香閣在南宮世家是主建築之一,也是半個冷宮,責罰少,賞賜也少。呆在這裡的人,有野心的都會想辦法調去其他位置。剩下的是身體不好混飯吃的、沒野心等脫籍的、或者沒辦法調職的丫鬟。由於沒主子,所以爭權奪寵的齷齪事,在這裡很難見到,頂多是大丫鬟欺負一下新來的小丫鬟,讓她們多幹活,自己偷懶。
丫鬟們的住處在院子角落,外面有蔥籠翠竹遮掩,很是隱蔽。房間比原來的大不了多少,但梳粧檯和床鋪都更加精緻,空氣流通也更好。
小王管事一改平日愛理不理的面孔,笑容燦爛,慇勤地給我按二等丫鬟分例,配備了兩個火盆,兩床厚厚的棉被,各色熏香,一套精緻小巧的金頭面,又叫人來裁剪冬裝,精挑細選的料子雖然素色,卻比其他人的更厚實。
我摸著逃跑的路費金頭面,滿臉幸福。
小王管事在旁邊嘮叨:「新做衣服起碼要四五天,我讓媳婦將以前的皮襖連夜改了,東西雖是舊的,卻是狐狸皮,也很暖和,你別嫌棄,先將就對付了這幾天吧。」
我急忙謝過:「那麼金貴的東西,我高興都來不及,怎敢嫌棄?」
小王管事擺擺手,討好道:「這點東西不算什麼,將來還有更好的等著你。我先告辭了,問冥少主好。」
然後我又在窗邊看他退出門外,將這裡住著的兩個大丫鬟叫來,悄悄說了番話,又往藏書閣方向去了。
我重新梳妝打扮,將劉海又弄厚了幾分,衣服不敢再穿破爛,只將石頭讚美的最佳配色方案拿出來,儘量讓自己顯得低俗沒品一些。然後穿上石頭送的棉鞋,小碎步跑向藏書閣。
負責這裡的是陳管事,他看見我後,老臉笑得像朵花,立刻安排了最輕鬆的整理書籍工作,還吩咐手下要憐惜我年幼身弱,多關照一些。大家應得很歡樂,看著我的眼神像看金主。
我想了一會,明白了。
傍著大樹好遮涼,這種清水衙門,他們照顧我,南宮冥照顧他們,無論升職還是打賞,都有好處。怪不得地球大企業特別喜歡錄取官二代……
既然大家都不管我,找本易容秘笈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我懷抱美好夢想,一邊和大家客氣,一邊激動地踏入藏書閣,抬眼一望……
喵了個咪的!我要豎中指,罵粗話了!
幽暗的房間內,幾十個三米寬、五米高的超大型書櫃頂天立地,像巨人似地俯視著我,裡面擺著最少數萬本書,處處散發著書卷味。
林洛兒究竟是用什麼運氣,才能在裡面一舉得到夾書中的易容秘笈?
我的媽呀,她買彩票能中五百萬吧?
陳管事見我震驚,笑著炫耀道:「洛兒姑娘,這只是一層,二層的書更多呢。」
「……靠!」我終於悲催地罵了粗話。
陳管事沒聽懂。
「唉,再亂麻的事情,也要從頭做起。」我感嘆完禽獸家居然是書香門第後,便和陳管事討了清點書籍的工作,然後吃力地搬著小梯子,隨便找了個書架,做上編號,開始一本本亂翻書,翻完還抖兩下,檢查是否有夾層。
眾人都稱讚我勤快。
我只想用頭撞書櫃。
忙了一個下午,肩膀都開始發酸,忽然梯子下傳來石頭驚訝的聲音:「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低下頭,更驚訝地問:「你怎麼在這裡?」
石頭說:「藏書閣第一層對煥主子的親傳弟子開放,我經常來借書看。喂……臭丫頭,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我覺得解釋起來很麻煩,便簡單回答:「換工作了,我在這裡清理書單。」
「這麼多書,就你一個人清理?」石頭皺皺眉,不滿地說,「他們也太欺負人了吧?我得去說說。」
「別啊!是我自願的。」我趕緊跳起來攔他,結果腳蹲太久發麻,直接從梯子上栽了下來。
幸好石頭反應快,伸手攔腰撈住,又抱著發了會呆,然後不知抽什麼風,將我像稱小雞似地掂了兩下,扭頭嗤道:「每天吃那麼多,居然又瘦了,真是養不肥的豬。」
我們最在近長個頭,都瘦得和竹竿似的,他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而且和豬計較的人才是豬!
我對這種挑釁口氣不予理會,將話題轉了回去:「是我自己討的差事,而且吳管事人很好,沒要求做完的期限,可以慢慢做,做多久都行。」
「他人很好?」石頭語氣很慢地重複了一次,無奈道,「你究竟有沒有識人的本事?那種吃喝嫖賭樣樣都沾的傢伙,以後離遠點,免得被賣了都不知道。」
我鬱悶:「才進這裡半天不到,你當我有神仙識人術啊?」
石頭笑了起來,很壞心腸地伸手捏住我雙頰,像捏麵團似地揉來揉去,一個字一個字仔細囑咐:「被欺負了別憋心裡,記得告訴我,這裡的人不敢得罪黑衛,吳管事有不少把柄在我們兄弟手裡,想收拾他容易得很,聽清楚了嗎?」
「偶聽清楚了,你房手……」回答的發聲變得怪怪的,我死命打他的手,覺得臉都要給揉變形了。
石頭滿意地準備收手。
小禽獸生氣的喝問聲忽然從門外傳來:「你在做什麼?」
不知為何,我覺得氣氛有點尷尬,像……捉姦在床?
呸呸,大家清清白白,哪裡來的姦?
石頭倒是無所謂,他戳戳我腦袋,笑嘻嘻地說:「這小丫頭和我同村,又同齡,從小在泥巴裡打滾,玩慣了。她膽小又怕事,我爹去世前曾託過我照看她,如今見她來這裡當差,有了出息,一時高興便忘形了。」
南宮冥看著他坦坦蕩蕩的樣子,又看看一直在點頭附和的我,沒有說話。
石頭大大方方地挑了兩本書,和少主告退,走前還對我喊了一聲:「以後不給我把好看的書留著,便別找我幫忙給家裡捎東西。」
我氣得腦門青筋直跳:「你這白癡,在少主面前說這種事,活膩了嗎?要找書自己去找,我才懶得幫你!」
石頭衝我吐吐舌頭,跑了。
南宮冥給我們這番坦率弄得不知說什麼好,等他走遠後問:「他剛剛欺負你?」
我對小禽獸的人品不放心,既怕他吃醋,也怕他去惡整石頭,便轉轉眼珠,笑道:「他從小就沒腦子的,說話做事也是直心眼,沒上沒下,盡得罪人。我剛剛給他氣得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幸好他接著了,如果再害我摔斷牙齒,這事沒完。」
南宮冥皺眉,心痛地問:「你掉門牙是他害的?」
我拍拍從書上沾的灰塵,思索片刻,將當年的布老虎事件略微攥改事實,仇大苦深地說出,並表達自己對石頭的深惡痛絕,還恨恨補充道:「若非他爹用馬鞭將他抽得三天下不了床,而且還賠禮道歉送了很多好吃的,讓我出了這口氣,我肯定要收拾他那頑皮勁!」
「別亂來,」南宮冥無奈地笑著搖頭:「這傢伙學武甚有天賦,進步飛快,也沒犯過什麼大錯,我爹不會准人隨便動他的。」
「說說而已,」我看他態度放軟,立刻換了口風,「反正那時候我還小,他也不算故意的。石頭這混蛋也罷了,可他爹……鐵頭大叔真是個好人啊……我沒有爹,總是被壞小子們欺負得掉眼淚,舅舅又膽小,不敢管這些事,是鐵頭大叔可憐我,幫忙一家家上門教訓他們父母,日子才好過起來。過年的時候,其他女孩都有花戴,可是舅母漏了給我買,是鐵頭大叔將石頭娘留下的小銀花送我,才沒被嘲笑。現在他爹去了,我得報恩,幫他看著這個獨苗苗,免得闖禍。」
南宮冥終於回轉了過來,安慰我:「報恩是應該的,但如果他做得太過分,你記得告訴我,我想辦法收拾他。這裡的僕役我都打點過,如果有難為你的,也告訴我。」
我拚命點頭。
南宮冥替我整了一下被石頭撥亂的頭髮往二樓走去,挑了一堆思想道德和文化藝術的相關書籍,走時悄悄靠近一個角落的書櫃,警惕地看看門外沒人,對我做了個禁聲手勢,然後飛快從裡面抽出本書藏入懷中,很正經地走了。
我覺得他躲躲藏藏的動作像是在藏春宮圖,等他走後,趕緊跑去那個書櫃研究。卻發現那裡擺的是《山河志》《海說》《異域風光記》《老湯遊記》等地理風俗書籍。
這種書有什麼好遮掩的?我捧著下巴在那裡蹲了好久,仔細尋思。
莫非,小禽獸和我們以前中學的男孩一樣,喜歡用課本的封面包裝不良漫畫,然後偷偷傳閱?
禽獸做事真是普通人想不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