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木無心

古代定居需要身份證明,只是小白世界的官府腐敗混亂,再加上江湖俠客橫行,所以很少大規模的人口普查。我定居燕子庵,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黑戶,後來收養了凡兒,擔心她將來嫁人不好入籍,才落了正式的戶口。因當時龍昭堂尚在,我不敢以真名見人,戶籍、年齡、外貌都是偽造,縣太爺收了賄賂隨便將我定為流民,落的名字是夫(亡):李磊,妻:李柯氏,女:李凡兒。

拓跋絕命的家鄉在關外,入境審查嚴格,我特意辦了個通關路引。路引上有標明我的體貌特徵,寫的是:女,李柯氏,齡三十有五,高五尺三,體態瘦弱。膚黃無痣,高顴骨,左頰眼角下有三分長紅疤。

其中年齡、膚色、顴骨、疤痕皆易容偽造,近十年來,我日夜研究,水平越發增進,無論男女老少,只要身高不差距太過懸殊,都能扮得出來。所以旅途中,為免流氓騷擾,我大部分時候都會裝扮成少言寡語的木訥少年,手中常備塗麻藥的鋼針,可噴射的刺激性藥水和迷藥等多種防狼利器,可謂步步為營,處處小心。

中原到關外路途遙遠,我為了安全,寧可走的速度慢一些,也要跟著其他旅人一塊上路,饒是如此,路上也遇過兩次劫道的,立刻叫聲「大王饒命」,將準備好的裝滿小額碎金子和碎銀子的荷包往地上一丟,撒了滿地,然後轉身逃跑,強盜一般不會追來。

躲躲閃閃走了四個月,到達邊關外的益遠城外,城門檢查越發嚴格,要出示通關路引。饒是我臉皮甚厚,也沒辦法指男說女,只好找客棧恢復原本女兒容貌,去掉腰間裹布,只將臉色塗得蠟黃,臉上加疤,再以容貌醜陋為由帶面紗遮掩。

入了城門,四處打聽,得知穆瑪依山在益遠城北三百里處,山腳有個三柳鎮,雖然不大,卻有許多牧人與中原人在此易市,很是繁華。我料想拓跋絕命安眠在此,特地雇了輛馬車,換上嶄新的蓮青色小襖,深藍色百褶裙,頭戴玉簪子,渾身素得找不出半點花來。然後買了錦緞、燒雞、好酒、首飾等禮物,大清早登門拜訪黑顛夫妻。

黑顛老人不在家,他妻子紅蠍子接待了我。我不敢細說往事,只推說是拓跋絕命故友,想去拜祭一番。紅蠍子長得確實不太好看,濃眉薄唇,很是潑辣。她在門口防賊似地看了我很久,不停盤問,提及愛徒後,語氣便柔和下來,陣陣唏噓道:「我那不孝徒弟,模樣長得好,武功學得好,脾氣生得好,處事也挺靈活的,就是我家那該死的老頭子,教徒弟教什麼不好?非教為兄弟兩肋插刀,插來插去把命都給送了!真是可惡!要我說,他是遇人不淑,那兄弟和兄弟媳婦八成是掃把星,專門倒楣的!」

她無意中真相了,我心虛低頭,不停附和,眼眶偷偷又紅了。

紅蠍子嘮叨起來就沒完沒了,她像祥林嫂似的將拓跋絕命小時候偷雞摸狗的破事,和黑顛教徒不慎的舊賬回憶了半天,最後指明後山方向。

我謝了又謝,從馬車上拿出香油紙錢好酒燒雞烤豬,正想上山,殊不知旁邊竄出來一頭狐狸,叼走了我籃子裡的雞。

我追了狐狸幾步,狐狸立刻眼冒綠光,嗚嗚咆嚎,尖牙利爪,似乎在囂張地暗示:你敢搶老子的雞吃,老子就吃了你!

我的牙口不夠狐狸的好,實在不能和它對咬,只好眼睜睜看著它叼著燒雞,氣宇昂然地邁著小碎步,鑽入草叢,回家去了。

車伕見我窘狀,笑道:「畜牲不懂事,算了,少隻雞就少只罷了。」

我搖頭:「拓跋大哥最愛用雞爪子下酒。如今有酒無雞,他定不喜。還是辛苦趕車大哥先回鎮上,我去酒樓重買兩隻雞,再回頭拜祭,到時候車錢給你算雙份。」

車伕大喜,快馬加鞭趕回三柳鎮,時值中午,我讓他去用飯。臨行前,他好心告訴我望月樓的野菌、烤羊和花彫是當地三絕,外地人難得來此,不去嘗嘗實在可惜。

我謝了他,決定去望月樓再買一罈子花彫和兩斤烤羊打包上山,自己則叫了大碗茶和齋炒野菌、辣蘿蔔和青菜,坐在小角落細嚼慢嚥。

來望月樓吃飯的客人很多,談論各種新鮮見聞。隔壁桌幾個武林人士醉了三分,說話聲音傳到我耳朵裡。

「自從木無心接任烈火教以來,手段真他娘的狠毒。武林世家給他鏟了大半,說一不二,江湖都快是他家的了!咱們真他媽的窩囊,還不如早日投靠烈火教,好換個前程。」

「什麼烈火教?不就是魔教嗎?!」

「別亂說話!魔教什麼的心裡想想就罷了,怎能當眾說?小心被烈火教門人聽到要出事的。」

「我怕他奶奶個熊!就不信江湖正道聯手!擺不平他!」

「黃大哥好膽量,咱說件趣事給你聽。前個月,赤霞山的禿鷹十三騎的頭頭吳猛,自持武功高強,內力深厚,不服約束,還在武林大會上對木教主出言不遜,說他欺世盜名,持眾欺寡然後罵了他一句『斷子絕孫』,你們猜怎麼著?」

「吳猛使得好一手斷浪刀,天生勇猛,又是桀驁不馴的性子,在東北一帶稱王稱霸,自然不服烈火教。但木教主也不是吃素的主,自出道以來從無敗績。兩人相爭,是場苦戰。但烈火教好手眾多,禿鷹十三騎必定落敗。」

「放屁!哪來的苦戰?!當時木教主震怒,從高臺走下,推開左右下屬,走到吳猛面前。赤手空拳,只使了一招!便將吳猛撕開了兩半!」

「撕?」

「沒錯!是徒手活生生撕成了兩半,除腦袋外,一邊不多,一邊不少,血淋淋的滿地,整個會場鴉雀無聲,我看得三個月吃不下飯。」

「誰不知木教主自妻子死後,沒再娶妻納妾,膝下亦無一男半女,對此最是忌諱,那吳猛指著和尚罵禿頭,想不死都不行。」

「木教主忌諱沒兒子,為什麼不娶媳婦?如今武林,他想要誰不是一句話的事嗎?」

「誰知道?他好酒不好色,對著美人兒,心腸竟是百煉鋼打的。以前清音莊設宴,武林第一美女馮媛媛席間敬酒時,不知說錯了什麼,他勃然大怒,大冬天把人家嬌滴滴的女孩子從城牆上丟進了護城河!差點折了命。有傳言,木教主練的武功是不能近女色的……」

「不對不對,我聽到的傳言是……木教主好男風……」

「……」

他們議論的聲音越壓越低。

我毛骨悚然,回想原著劇情,發現自己對木無心知之甚少。只記得林洛兒大約是二十歲左右發生的劇情,他性格殘忍,容不得半點忤逆,說抽筋就抽筋,說剝皮就剝皮。林洛兒在其他禽獸手上還敢頂頂嘴,罵兩句,在他手上除了哭泣,是半點不敢吭聲,想怎麼蹂躪就怎麼蹂躪。

沒辦法,如果頂第一句嘴的時候就被挑掉腳筋,換成是我,我也不敢頂嘴。

幸好現在逃過了這頭最恐怖的禽獸。

慶倖地又喝了兩杯茶,準備結賬離去,不知是不是從烏龜殼出來後,沉寂十年的女主角命運不甘寂寞,再次轉動,後娘金手指又開始發作了,我是怕什麼來什麼!

陣陣繁亂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停在望月樓門外。有個年輕小夥子快速下馬,搶先入店,丟了兩塊銀子給夥計,盛氣淩人道:「二樓全部包下來,立刻驅散閒雜人!」

我還沒反應過來,旁邊誇誇而談的江湖人士臉色大變,指著門口小聲道:「是烈火教的人,啊……後面那個是,是木,木無心!」

全場鴉雀無聲。

我心臟快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