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聖誕樹、開球、皮夾克男人·7

  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傳來,那架勢似乎要把門砸爛。正裹著毛毯睡覺的光平爬到門口,伸手打開門鎖。

  開門的是氣勢洶洶的悅子。她兩眼充血,嘴唇緊抿。光平甚至不由得做出防備的架勢。

  「你看電視了吧?」悅子張口就問,語氣咄咄逼人。

  「沒看。」光平回答說,「我剛起來。」

  「都九點了啊。快起來看看電視。」

  「你等一下。」光平疊好被子,塞進壁櫥。

  悅子走進房間,一邊說著「好臭啊,有沒有打掃」,一邊打開電視。

  「我想換衣服。」

  「換吧,我不介意。」悅子一邊換頻道一邊說。

  光平嘆了口氣,開始脫睡衣。

  「嗯,沒播新聞。」她把頻道換了兩遍,喃喃道。電視畫面上正在播放廚藝節目,一個繫著圍裙的女人似乎在做南瓜湯。

  「難道,」光平坐到悅子身旁,看著主持人品嚐的鏡頭說道,「你說的是昨晚在學生街發生的那個案子?」

  悅子瞬間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更大,盯著光平。「你知道?」

  「我看到屍體了。」光平說,「順便說一下,我還是第一發現人呢。這樣一來我就是接連三樁命案的屍體發現者了。坦白說,照這樣下去我覺得太恐怖了。」

  「那你知道是誰被殺了?」悅子揪住光平的衣袖。

  「你好像也知道了。」

  「我從新聞上看到的。真把我嚇壞了,我就飛奔了過來。你有沒有把他跟姐姐的關係告訴警察?」

  「沒說。」

  悅子舒了口氣,撇了撇嘴瞪著光平。「你也真夠頑固的。你應該知道,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昨天我要是說出他跟廣美的關係,事情恐怕早就亂成一團,不可收拾了。我不想因此被喋喋不休地逼問。」

  悅子無奈地攤開雙手。「那你是怎麼認為的,對這次的案子?」

  「非常不可思議。本來前面的案子就讓人一頭霧水了,這樣一來就更搞不懂了。」

  「不過,姐姐跟園長堀江之間是有關聯的。難道園長知道些什麼?」

  「什麼?」

  「我也不清楚……比如,殺死姐姐的凶手之類。」悅子說完,挺起胸,彷彿對自己的想法十分滿意,「沒錯,肯定知道。說不定是姐姐知道殺害松木的凶手,然後告訴了園長。因為姐姐和園長都是知情者,所以反被滅口了。」

  「那廣美為什麼要告訴園長呢?」

  「這個嘛,」悅子聳聳肩,「肯定是經常跟園長傾訴煩惱之類。」

  光平站起來,往水壺裡注入水後放到煤氣爐上。水槽裡堆滿了待洗的餐具,看著都讓人發愁。這些餐具大部分都是廣美帶來的。「那為什麼就不告訴我呢?」光平喃喃著。

  「那是因為……」悅子剛說了一半,便把剩下的話嚥了下去。

  「因為什麼?」

  「因為……她不想把凶手的名字告訴你。」

  「你的意思是說,凶手就是我身邊的人?」

  「這只是我的推理。」

  「我知道,怎樣想像是你的自由。」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光平沒有任何證據可以反駁悅子。他目前所擁有的,充其量也只是一些脫離現實的期待和沒有存在價值的感傷而已。

  看到熱氣從水壺裡冒出來,光平再次站起身。「來杯紅茶?」他問。

  「謝謝。」

  「如果真像你想像的那樣,」光平一邊把茶包分別放進兩個杯子,一邊說,「園長昨晚來見凶手了?」

  「大概吧。」悅子小聲回答。

  「為什麼?」光平更加疑惑,「既然知道凶手是誰,只要報警不就行了?」

  「也許並沒有確鑿的證據,才來跟凶手決鬥的。」

  「決鬥?」光平回想起堀江溫厚的面孔。雖只有一面之緣,可「決鬥」一詞與當時的印象似乎很難畫上等號。「堀江園長與廣美到底是什麼關係呢?」光平自言自語道。

  悅子隻字未答。

  光平和悅子約定近期去一趟繡球花學園後,便與悅子道別,去了青木。一樓咖啡廳的客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沙緒裡正獨自忙碌著。幾乎所有的顧客都是學生,還不時把沙緒裡喊過去搭訕幾句。光平覺得肯定都是邀她約會的,但似乎並非如此。

  「人氣爆棚的秘密似乎是聖誕樹。」沙緒裡一邊沖咖啡一邊說,「學生們似乎是從新聞中得知了案子,從車站繞路趕來的,他們還以為那屍體仍被裝飾在聖誕樹上呢。」

  「剛才好像還跟你聊了些什麼?」

  「他們是問我聖誕樹燈飾點亮的時間,問我今晚幾點會亮,可我一點都不清楚。」

  「如此說來,招攬顧客的目的倒真是完全實現了。」

  「案發後,點心店的大叔喜出望外。」說著,沙緒裡吐了吐舌頭。

  整個上午檯球廳都沒有人光顧,光平便幫沙緒裡為樓下的顧客點單或端飲品。顧客們的談論聲自然會傳入耳朵,他們的確正在談論聖誕樹異樣的裝飾。

  下午,光平坐回了三樓的收銀台旁,仍沒有顧客。隨著年末臨近,學生顧客逐漸減少,一般的客人也不光顧了。看來,今天就連時田等商業街上的老主顧們都沒工夫打檯球了。

  光平無奈,只好從抽屜裡拿出文庫本偵探小說讀了起來。這是一部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由於他讀得時斷時續,要想回憶起故事情節還得往回讀兩三頁。

  讀到小說中出現的第二個被害者時,光平耳邊忽然傳來玻璃門打開的聲音。光平含糊地應了一聲,抬起頭來,隨即抿緊了嘴唇。

  「好冷啊。」一名男子一邊反手關門一邊說。他穿著一身與時令完全不符的白色西裝,今天加了一條灰色的圍巾。「一個客人都沒有的檯球廳真是冷清。」男子走向牆邊的球杆架,從中間挑了一根。他一會兒握幾下球杆,一會兒做幾個擊球的動作,然後說道:「作為檯球廳的球杆還算湊合,連我都能給個及格分。」

  「謝謝。」光平一邊說一邊思考著這句話的意思。

  「既不彎曲也沒有翹起,重心也不錯。」

  「謝謝。」光平又說了一遍。

  「皮頭也是,還不錯。」男子閉起一隻眼睛,檢查著球杆頂端用皮革製成的部分。

  「我們都是用銼刀來修護的。」

  「真有心。」男子又拿起放在球桌邊緣上的巧克,在皮頭上蹭了蹭。巧克的作用是防滑。

  「香月警官。」光平叫著男子的名字。

  男子停下手,犀利的目光轉向他。「你是從悅子小姐那兒聽說我的名字的吧?」

  光平叉著腰,不服氣地回瞪他。「找我有事,還是說想打檯球?」

  男子向一邊歪著嘴角,笑了。「哪個都行。」

  「我沒空跟你開玩笑。有事直說——」

  還沒等光平說完,男子竟突然把手中的球杆向他戳了過來,指著他的喉嚨。他的身子往後一仰,後背撞到了牆上。男子像擊劍選手一樣用球杆頂著光平的喉嚨,盯著他,目光依舊如獵犬盯著獵物般銳利。光平的眼底就是桿頭,皮頭上塗著一層薄薄的藍色巧克粉。「你都知道些什麼?」男子問。與逼人的目光截然相反,他的語氣十分平靜,氣息也沒有一絲紊亂。

  「什麼都不……」光平的聲音都變了調,「什麼都、不知道。」

  「撒謊可不好,」男子輕輕抬起球杆,忽然在光平的眉心停住,「我希望你把知道的情況全都說出來。這也是為了你好。」

  光平並未開口。他緊握雙手,回瞪著男子的眼睛。一滴汗珠從腋下流出。

  二人僵持了幾秒鐘,香月打破了沉默。他抿嘴一笑,放下球杆。光平長舒了一口氣。

  「悅子小姐說過,你很頑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光平嚥下積在口中的唾液,對香月說,「我瞭解的情況悅子基本上也都知道,你為什麼不去問她?」

  「我就是想問你。」香月饒有興致地說完,取下蓋在旁邊球桌上的罩子,「怎麼樣,咱倆比一局?玩法你定。」

  「然後呢?」

  「如果我贏了,就請你老老實實地回答問題。當然,我也可以回答你的提問。」

  「要是我贏了呢?」

  「隨你便。」

  「好,要是我贏了,那可就不是一點,而是把你的想法全都告訴我了,怎麼樣?」

  香月搓著球杆沉吟了一會兒,點頭答應。「不過,遊戲的錢誰付?」

  「誰輸了誰付。」

  「好。」香月面露喜色。

  二人決定用輪換玩法的「呼叫撞擊制」一決勝負。

  所謂輪換玩法,指的是使用帶號碼的十五個目標球,即一號到十五號和一個主球進行遊戲。玩家用主球擊打目標球,如果目標球落入球袋,那麼目標球上的號碼將直接成為玩家的得分。要撞擊的目標球必須從一號開始,依次進行。玩家輪流擊球,如果得分則可以連續擊球。呼叫撞擊制的意思是玩家在出桿擊球前必須指定目標球和要落入的球袋,只有指定的球落入了指定的球袋才能得分,僥倖得分的情況將會非常少。

  平常的玩法一般都不採用這種嚴格的規則,而是誤打誤撞也能得分,即「非呼叫撞擊制」。使用呼叫撞擊制就相當於是正式比賽了。

  二人商定,率先拿下一百二十分者獲勝。

  光平選好球杆,遊戲開始。他平時一直用這根,得心應手,光憑這一點他應該就已佔據十分有利的地位。「誰先開球?」光平問。

  「BANKING。」香月當即答道,「用真正的BANKING進行。」

  「真正的?」光平拿起白色主球和一號黃球,放在球桌上。

  BANKING即決定開球權。雙方在開球線後分別放置一顆規格統一的主球,然後同時擊打該球,球碰到對面的庫邊,彈回後靜止,離靠近開球線一側的短庫較近者即獲得開球權。

  BANKING的結果是香月率先開球。雖然只差一點,光平還是輸在了手臂的回縮上。他心裡清楚,是自己太緊張了。

  十五顆球被擺成三角形,開局擊球的目標是前面的一號球。香月雙腿自然分開,略微壓低身子,左手食指和拇指架住球杆做了一個標準的手橋。

  擊球堪稱完美。球杆並未左右晃動,呈直線穩穩推出,隨勢出桿也很漂亮。被推出的白球幾乎命中一號球的中心。伴隨著清脆的撞擊聲,三角形被完美打散。

  目標球的號碼是從一到十五,所以只有全部落袋才能得到一百二十分。不過,由於一百二十比零的比分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必須設置兩局比賽。目標球被排好的狀態叫作「RACK」。

  遊戲進入第二局。第一局光平僅以微弱優勢領先,過程也一點都不輕鬆。香月在前半局犯了一個低級失誤,光平才得以抓住機會,連續得分。而在後半局中,香月巧妙地採取了安全打法,不以得分為目的,而是頻繁給對方製造困局。光平也想以安全打法脫身,球卻沒有碰到庫邊,違反了規則。這一失誤十分致命,讓他葬送了大好的領先優勢。

  在第二局中,直到打到五號球,比賽都進行得波瀾不驚。由於開球結果不佳,球落袋後,難以找準下一個目標球的下球點,因此雙方都很謹慎,努力從對方的出球中尋求破綻。比如,香月輕鬆地讓四號球落入了球袋,可由於四號球是指定安全球,基於安全打法,這種情況是不得分的,只能將四號球重新放回靠近頂庫的置球點上。為大局而放棄眼前的得分,真可謂高招。

  輪到光平擊球,當他把六號球選為目標球的時候,局勢終於迎來了轉折。六號球離底袋很近,從主球的位置來看很容易落袋,問題是下一顆七號球的位置——中袋的前面。如果能在六號球落袋後讓主球停在其附近,下一桿將會比較好打。只不過,七號球停在靠近它的一側中袋和十四號球之間,一旦主球停下的位置不好,十四號球就會成為妨礙,加大了打七號球的難度。如果擊中六號球後,回彈的主球撞開十四號球,七號球就容易打了,對後面的局勢也有利。

  光平瞥了香月一眼。香月一邊往皮頭上涂巧克粉,一邊盯著各球的位置。跟光平視線相撞後,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彷彿在說「看你的本事嘍」。

  「六號,右底袋。」光平架好球杆。要想讓主球在擊中目標球後強力反彈,必須要用拉桿使主球產生逆向旋轉。可是,光平尚在猶疑之際,球杆就被推了出去。六號球落袋後,主球呈銳角反彈回來,但因旋轉不夠,球沒有速度。不妙!主球並未碰到十四號球,還與七號球將十四號球夾在中間,三球在一條直線上,形成了一種最糟糕的局面。這正是光平在擊球瞬間所擔心的。最終,他的下一桿失誤了。他想利用庫邊打七號球,但失敗了。

  香月用尖銳而短促的聲音叫了一聲好。「七號,你失手的球袋。」他輕鬆地將球送入袋中,主球也停到了絕佳位置,「八號,這邊的球袋。」

  主球在八號球落袋後,碰了一下庫邊,彈回到球桌中央。

  「又回來了。」香月說。光平本以為他說的是主球,可後來才發覺不是,因為九號球落袋後,他又喃喃了一句「好,又回來了」。那是一桿主球並不會「回來」的拉桿。

  香月說的似乎是手感回來了。他用完美的一擊讓最後的十五號球落袋後,意猶未盡似的將拉桿的動作保持了兩三秒。勝負早已決出。七號球失誤後,光平就再也沒有架起球杆的機會。

  「一年沒打球了。」香月一邊檢查桿頭一邊說,「閒著就是不行,體育運動尤其如此,道理和把印章遺忘在櫥櫃的抽屜裡一樣。這次花了好大氣力才找回來。」

  「沒想到你是職業選手。」

  「不是。」香月苦笑,「哪有這麼爛的職業選手。」

  光平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地注視著球檯。

  「你打得也挺不錯的。說實話,我甚至還想放點水,還好沒這樣做。」

  「我是完敗。」光平終於說,「雖然我沒怎麼輸過。」

  「時運問題。」香月說,「當時你如果再使一點勁,沮喪的就該是我了。有一方贏就必然會有一方輸。」

  「我猶豫了。」

  「我知道。」

  「什麼時候開始打檯球的?」

  「忘記了。我就是自己隨便打打。其實這樣並不好,不會有長進,也很難發揮水平。」

  「不過,你打得堪稱完美,就像在看保羅·紐曼一樣。」

  「那我還得謝謝你了?」

  光平從香月手裡接過球杆,跟自己的一起放到球杆架上,然後用對講機呼叫沙緒裡,點了兩杯咖啡。沙緒裡回覆說「現在咖啡廳裡沒客人,馬上就送上去」。隨後,光平站在牆邊抱起胳膊,問:「說吧,什麼問題?」

  「態度很乾脆,難能可貴。」香月穿上上衣,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先問問計算機的事吧。說起計算機,松木從前所在的公司好像就是一家計算機公司。你對這方面的事情好像很感興趣,為此還專門去諮詢了大學的朋友。我想知道其中的理由。」

  光平有點驚訝,沒想到自己去見信息工學專業的朋友一事早就被香月看穿了。看來自己不知不覺中已被他監視。「我也沒什麼明確的根據,」光平答道,「只是心血來潮。或許跟案件並無關係。」

  「沒事。」香月點點頭,催促著他。

  光平把《科學·紀實》雜誌以及從廣美家中發現雜誌的過程告訴了香月,還說明了雜誌內容。

  香月饒有興味地探出身子。「這或許會成為連接松木和廣美小姐的一把鑰匙。」

  「也許吧。」光平說。或許這真的是一把鑰匙,可究竟對應的是哪一把鎖就不清楚了。

  「你現在還帶著雜誌嗎?」

  光平從夾克衣兜裡取出對折的雜誌。香月滿意地接過去,直接塞進了西裝內兜。「下一個問題。」

  這時,沙緒裡端著咖啡走了上來。她似乎察覺到二人異樣的氣氛,猶豫著走近,將托盤輕輕放到了收銀台上,沖光平使了個眼色。

  「謝謝。」光平朝沙緒裡微微一笑。她垂下視線,飛快地瞥了香月一眼後,打開玻璃門出去了。

  香月聽著沙緒裡下樓的聲音,點上一支菸,吐出一口後,問:「你跟她上過床嗎?」他的語氣很輕,不帶感情。

  「上過啊。」光平不甘示弱,輕鬆地回答,「為什麼要問這種事?」

  「因為我被她瞪了一眼。」說著,香月別有深意地笑起來,從齒間吐出一縷白煙。他收起笑容,再次說道「下一個問題」。光平也嚴肅起來。「請把你知道的有關廣美小姐和繡球花學園的所有情況都告訴我。你跟悅子小姐去學園的事情我已經確認過了,隱瞞也沒有意義。」

  「我無意隱瞞,因為我幾乎什麼都不知道。」光平回答。他把那本小冊子和廣美每週二都去學園的事也說了出來。

  「你跟園長堀江都談了些什麼?」

  「沒什麼。」光平先做了一下鋪墊,然後把與園長的對話內容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香月看上去並不滿意,可光平覺得自己並未撒謊。

  「你今後要是能繼續跟我合作就好了。」香月喝了一口黑咖啡,說道,「每次都打檯球太累了,再說我也不可能每次都能贏。」

  「我會考慮的。」光平也呷了一口咖啡,「對了,我記得你好像說過,也可以回答我一些問題。」

  香月把杯子貼在嘴唇上,點點頭,向光平招了招手。

  光平吸了口氣。「首先,有關松木的過去,我想問一下你瞭解了多少?」

  「問得好。」香月放下杯子,「聽說他曾在中央電子做過程序員之類的工作,為人低調,也沒有給人留下過很深的印象。你知道專家系統嗎?」

  「那本雜誌上刊登著相關文章。」光平指指香月的內兜。

  香月的面色略顯嚴肅起來,好像越想越苦惱似的說:「是嗎?還有其他問題嗎?」

  「我想問問有關密室的調查進展。」光平略微思考了一會兒,說,「就是你上次所說的密室。殺害廣美的凶手是怎樣逃跑的,你後來知道了嗎?」

  「目前,在調查本部,」香月用罕見的沉重語氣說道,「主流意見是這是發現者的一種錯覺。」

  「錯覺?」

  「你漏看了。凶手當時肯定潛藏在途中的某一層,而拚命爬樓梯的你並沒有注意到。」

  「我沒有漏看。」光平說,「你不信就算了。」

  香月只是略微動了動嘴。光平覺得他似乎在說「我明白」,不過也可能是自己多慮了。總之,有一點是明確的,即密室之謎仍毫無進展。「就這些問題?」香月說。

  光平跺著地板又想了一會兒,抬起頭來。「廣美為什麼要拒絕你的求婚?」

  意外的提問讓香月有點不知所措。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愣住了。「這種事情,你讓我怎麼說?」

  「因為你是警察?」

  「大概不是。」香月說,「也許是廣美小姐討厭我這種男人吧。」

  「她是那樣說的?」

  「她什麼都沒說。只說了一句『我拒絕』,沒有告訴我理由。」

  「聽悅子說,廣美明明也很愛你。」

  香月並未回答,而是把食指伸進左耳撓了起來,彷彿在說「提問就此結束」。「咖啡很好喝,向你的超短裙女友轉達我的問候。」香月戴好灰色圍巾,走出了玻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