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週五的晚上,池珩開車載關斯靈回池宅吃飯,走進客廳看到非常可愛的一幕:池鼎辰正在幫程翊捏肩膀,程翊雙腿盤起,輕輕蹙著眉頭,說:「輕點輕點。」

  「媽,爸。」關斯靈笑著開口,「我們來蹭飯了。」

  「喲,來了好,每天都來蹭就好了。」程翊笑著起身,招呼傭人阿姨可以開飯了。

  一家子和樂融融,氣氛很不錯,程翊心態很年輕,竟然也在玩微博,拋出了幾個微博上的熱門話題和明星八卦,正巧合了關斯靈的胃口,她和婆婆談得很開心,一旁的池珩似懂非懂,低頭用筷子挑碗裡的魚刺。

  吃完飯,程翊親手煮了一壺茶,端上了準備好的糕點,切好了各色水果,又是滿滿地擺了一桌子,池鼎辰喝了一口茶,朝著關斯靈親切地笑:「我這裡有些好的單樅,等會你拿點回去給你爸爸喝。」

  提到關邵官,關斯靈的心裡湧上一股澀味,坐在邊上的池珩抿了口茶,放下,微笑道:「很不錯的茶。」然後轉移了話題和父親談起最近市內一家民營企業倒閉的事情,池鼎辰認真嚴肅道:「一切都得跟著國家政策走啊,投機鑽營的事情是做不得的,貪圖眼前一點蠅頭小利,毀了長遠的前途,真是血淋淋的教訓啊。」

  「得了得了,幹嘛談這些掃興的事情。」程翊瞟了一眼丈夫,打斷了他的話,用牙籤挑起一塊黃桃遞給關斯靈,「斯靈,多吃水果對女人的皮膚好。」

  不知為何,關斯靈對上程翊的笑眸,察覺到那笑裡有意味,果不其然,程翊的笑容親切中帶了一些侷促,嗯嗯了兩聲後開口:「斯靈也快二十七歲了吧,有沒有生孩子的打算?當然不是媽媽催你,你千萬不要有壓力,只是早生孩子早恢復,對女人本身來說有益處。」程翊本來不想提這事的,只是近日她的一個老姐妹在訴苦,說自己的兒媳婦早些年貪玩不肯生孩子,現在爬上三十了,準備了一年還沒懷上,搞得全家緊張兮兮的,程翊一聽,心裡有了些陰影,想著再過幾年自己的兒媳婦也要三十了,錯過了黃金生育年齡就不好了。

  關斯靈怔了一下,馬上笑著說:「我和池珩打算再過一兩年生孩子。」

  「再過一兩年啊……」程翊的聲音低了下來,語氣透著失望,不自覺地又問了一句,「現在是不是有什麼困難?」

  「你呀。」池鼎辰拍了拍程翊的大腿,「別給你兒媳婦壓力,她還年輕著呢,想和池珩多過幾年二人世界又怎麼了,現在的時代又不是我們以前的時代,三十歲後生孩子的多了去了。」

  「爬上三十歲可不好。」程翊溫和地辯駁,「流產率就高了,難產的概率也大了,生下了的孩子還不一定健康,產婦本身還會有妊娠高血壓和妊娠糖尿病,麻煩可多了,我不希望斯靈吃那些苦。」說完,她又朝關斯靈極其溫和地一笑:「我相信斯靈這麼聰明的孩子是不會那麼糊塗的。」

  關斯靈立刻說:「媽媽你別擔心,現在醫學那麼發達,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我沒有說要等到高齡再生孩子,只是現在真的沒做好心理準備,感覺承擔不了那份責任,畢竟那是一個生命,我需要用更成熟更理智的態度去接受。」

  程翊呵呵地笑出來了:「怎麼會呢?我生池珩的時候才二十三歲呢,比你小三歲,當時也是懵懵懂懂的,但懷孕的那一刻起心理就立刻起了變化,所以斯靈你別考慮太多,做母親是很幸福的,不會有什麼負擔的,再說還有池珩和我們兩老呢,大家都陪著你,照顧你,還有什麼問題?」

  關斯靈側頭看一眼池珩,他正風輕雲淡地研究碗裡的茶,冷眸裡有些笑意,她心裡腹誹:你怎麼也不說句話。

  「年輕人渴望二人世界我是很理解的,其實生下孩子後也可以過二人世界啊,你就將孩子扔給我們兩老,你們去看電影去旅遊都可以啊,一週扔給我們三四天都行,我們也不是那種經濟上有困難的孩子。」程翊放下茶杯,笑容不減,循循善誘,「很多夫妻連房子都沒買,就是你們年輕人現在說的裸婚,住在幾十平方的小閣樓裡,還積極努力懷孕呢,這生孩子是件大事啊,放在我們以前,那是任何事情都要為此開道的。」

  「媽。」池珩開口了,「這事你就別管了,我們有數。」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們都是明事理的人。」程翊說,「我就不嘮叨了。」

  雖然程翊的一番話很溫和,但沒有聽到關斯靈的保證,她眼眸裡的喜悅漸漸淡了下去,她心裡不覺得關斯靈現在不想生子的理由是多麼站得住腳,對她而言,生孩子需要什麼心理準備?難道時代真的變了,現在生孩子還需要講究什麼心理準備?她可是和池鼎辰結婚當晚就懷了池珩了,池珩現在多優秀,誒,現在的時代總是講究太多,簡簡單單一件事情弄得那麼複雜。

  這個問題顯然糾結了程翊很久,等到池珩和關斯靈走後,她還對著池鼎辰念叨:「我不是給斯靈壓力啊,我怕她現在不上心將來會後悔啊,現在可是大好的年齡啊,等再過幾年,也許就生不出了,老池啊,斯靈說要做什麼心理準備,那她現在沒準備好要是意外地懷上了,她會不會去打掉啊。」

  池鼎辰瞟了她一眼,嚴肅道:「你在說什麼呢,斯靈不過二十六歲,你急什麼啊,而且斯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如果懷上了是不會打掉的,你別瞎擔心了。」

  回到家,關斯靈坐在沙發上看影片,池珩脫下襯衣,正準備進衛浴室,她瞟了一眼他完美健碩的身材和麥色的肌膚,不由地嚥了口口水。

  「要看進來看個夠。」池珩輕鬆地笑。

  「少自戀。」關斯靈轉過頭去。

  池珩洗完澡出來,輕輕甩了甩頭,命令道:「過來,幫我擦頭。」

  「你自己沒有手啊?」

  「那我娶你是幹嘛的?」

  關斯靈悶悶不樂地按了暫停鍵,起身走過去,拿起厚厚的毛巾幫他擦頭,一邊擦一邊說:「你媽媽是不是生氣了?」

  「生氣?為什麼生氣?」

  「因為我沒有表態說立刻生孩子。」關斯靈說。

  池珩轉頭,黑亮的眸子裡有些戲謔:「內疚了?」

  「你也是,為什麼不幫我說話,每當婆婆拋出生子這個話題的時候,丈夫應該勇敢地挺身而出說是我的責任,我暫時不準備要孩子,你呢?你卻在一邊悠悠地品茶,池珩,你真無賴。」

  「為什麼將責任推給我?池太太,你先生在生孩子這件事上早就做好了身心準備。」池珩說,「是你自己的問題,你得自己面對。」說完很瀟灑地起身,輕鬆地哼了哼,頭髮上殘餘的水珠滴落到腹肌,形成性感魅惑的一幕,他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了一瓶冰咖啡。

  關斯靈反駁:「雜誌上說了,女人不願意生孩子百分之六十是男人的問題,男人沒給她安全感,這是科學研究的結果。」

  池珩喝了一口咖啡,側頭目光停留在關斯靈的臉上,片刻後吐出兩個字:「矯情。」

  晚上,關斯靈鑽進被窩看書,池珩躺上來的時候床有些輕微地沉了沉,她嘲諷:「你是豬頭,躺上來就和鬧地震一樣。」

  「那你就別抱著豬頭睡覺。」池珩輕鬆地回了一句,戳中了關斯靈的要害,自從和池珩結婚後,她總貪戀他的溫度和氣味,喜歡貼著他的胸膛或背脊睡覺,腿還擱在他的大腿上,睡得那叫一起舒心痛快。

  「我才不稀罕。」關斯靈放下書,躺下,拉過了被子,閉上眼睛,「有本事你也別碰我。」

  池珩側身,非常厚臉皮地將手臂擱在關斯靈的腰上,被關斯靈甩開,他又擱上,她又甩開,最後他一個翻身便覆蓋在她身上,形成壓迫的姿勢,低頭看她:「安全感,我沒給你嗎?」

  提到這敏感的三個字,不免要深究一番,關斯靈本能地躲避,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半晌後示弱了:「其實你做的不錯,作為丈夫你可以打九十分。」

  「還有十分扣在哪裡?」

  關斯靈想了想說:「行了,你是一百分,超級完美的丈夫一枚,我是撿到了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了。」說完用手捶了捶他結實的胸膛,「我今晚很累,不想動,你不許禽獸。」

  「你不動就可以了,我動就行了。」池珩說罷,黝黑的眼睛亮了亮,滿是狡猾,滾燙的手掌掀開她的睡衣,貼在她柔軟的地方,她「啊」的一聲,他才笑著停下,「嚇你的,今晚停戰,安心睡覺。」

  週六,藝術博物館。

  關斯靈看著大廳裡的一堆黑色的,又醜又髒的石頭亂起八糟的堆在一起,然後面前豎著一個牌子:獲獎作品《生命的慾望》

  真是看不懂啊看不懂。

  藺洵說:「這是獲獎作品?我也可以完成啊。」

  紀淮暘來電,藺洵開心地跑到一邊去接電話,關斯靈緩緩走在畫展區,欣賞一幅有一副油畫,會場佈置很精妙,有一排白色的屏風,屏風上是隨性的潑墨,瀟灑至極。

  關斯靈停留在一幅色彩鮮明的寫實派畫前,卻聽到屏風後頭有人說話。

  「最近好嗎?」

  「沒什麼不好的。」

  一男一女,女的聲音有些熟悉,關斯靈垂眸,看見屏風下有一雙又細又白的腿,顯然是屬於女人的,旁邊穿著黑色西褲的的腿是屬於男人的,腳上是一雙小牛皮鞋。

  「你怪我嗎?」男人的聲音中低沉透著些許內疚。

  「我哪有資格怪你,你給了我不少東西了,一套大房子,一筆分手費,換取一個女人九年的青春,值了。」

  關斯靈心想,又是一對陷入紅塵慾望中的男女,簡直可以拍電影了。

  男人笑了一下,繼續說:「是我欠你的。宋今,不管你信不信,這些年來我是一直下了決心要娶你的,為了你我無數次和她提出離婚。」

  關斯靈怔住,宋今兩個字太敏感了,直接衝擊她的耳膜。

  「可是最終你還是回到你老婆身邊了。」屏風中的宋今聲音冷冷的,「你一次次給了我希望,又一次次將我拉回現實。」

  男人的聲音沉默了下去,過了幾十秒才響起:「如果我說我愛的只有你,你信嗎?」

  「我當然不信。」宋今冷冷地笑了,「我不是二十二歲的女孩子了,我快三十二了,我明白如果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最有效最誠懇的證明就是給她名分,我想做徐太太,你一直給不了,到現在你還說愛的只有我,別噁心人了。」

  宋今的聲音如此清冷陌生,似乎不能和那天躺在病床上柔弱纖瘦的女人聯繫在一起,關斯靈的腦子出現了瞬間的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