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後面一陣沉默,許久後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關斯靈垂眸看見他們的兩雙腳並在一起了,然後宋今低聲中帶著一些掙扎:「徐錚,你沒有資格再碰我。」
徐錚?關斯靈腦子裡立刻浮現沈玥的臉,那張溫婉的,屬於四十多歲女人的臉,對了,母親尉東菱說過徐錚愛上了一個學畫畫的女人,還將她藏到了法國,這些全都和宋今吻合,原來介入沈玥婚姻的正是宋今。
「我欠你的我下輩子還,你好好地過日子,有困難的話立刻來找我,只要我幫得上的我絕對不會推辭。」徐錚說。
宋今撇過頭去,聲音微冷:「下輩子我絕對不要再碰到你,你放心,我不會再去找你的,你就和你老婆好好過日子吧,我等了快九年了,最終她使了點手段就將你成功地哄回去了。」
她頓了頓繼續說:「我也會找一個乾乾淨淨,真正愛我的男人一起生活,我們之間不可能再有交集了。」
高跟鞋的聲音清脆,關斯靈看見那雙又細又白的腿大步大步地往左邊走了,屬於男人的那雙腿還留在原地,似乎在猶豫,在掙扎,最後還是沒有追上去。
藺洵找到關斯靈的時候,笑嘻嘻地說:「紀淮暘去香港出差了,我給他列了清單,讓他一樣不落地買好,你要的保濕水我也讓他帶了。」
說完,兩人手拉手繼續逛藝術展,走到商品區,關斯靈為池珩買了一隻菸灰缸,標價二百五十元,她把玩在手裡許久,覺得非常適合池珩那隻豬頭。
池珩這晚有應酬,回到家剛好十點,身上還有酒意,關斯靈走出來捏住鼻子:「池珩,你喝多少酒啊?」
池珩慢條斯理地解開領帶,脫下西服,說:「今晚喝得的確有些多了,東西也沒吃,胃裡全是酒了。」
關斯靈一邊嫌棄地看他,一邊快步走到廚房,將鍋子裡的排骨和牛肉重新熱了熱,端了出來放在餐桌上,轉頭看池珩已經坐在沙發上,一手捏著一張報表的東西,一手夾著煙,菸頭上蓄著的灰已經有很厚的一截了。她趕緊走過去,拔走他手裡的煙,說:「池珩,你別不拿身體當回事啊,剛喝了那麼酒,現在又抽菸,還空著胃!」
池珩抬眸,對上關斯靈著急的眼眸,淺淺地笑了:「飯菜熱好了?」
「是的,池先生,這邊請。」關斯靈拉過他的手臂,他起身趁機在她腰上捏了捏。
池珩的確餓了,吃了一碗飯,牛肉和排骨也解決了不少,關斯靈坐在他對面,托著腮幫子打哈欠,池珩說:「以後別等我了,睏了就去睡覺。」
「我哪敢不等啊,池總在外面賺大錢,我等蔥蒜只能在家燒飯擦地,做好一切分內工作,等偉大的池總回來時第一時間噓寒問暖。」關斯靈說。
池珩近日真的很忙,吃完飯又走進書房,打開筆記本操作起來,書桌上堆著大堆的文件,他專心致志地核對,審查,關斯靈在臥室聽小提琴曲,等到近十二點,她忍不住了,走進書房,走到池珩面前,抽走他手上的文件,耐心地說:「池珩,不許熬夜,對肝臟不好。」
「再給我十五分鍾。」池珩說,眼睛沒有從企劃書上挪開。
關斯靈跑出書房,到客廳的櫃子前,打開拿出一袋子奶油核桃,又跑進書房,坐在池珩身邊,給他剝奶油核桃吃,又陪著他待了近半個小時,池珩才合上筆記本,整理好所有文件,起身摟過她的腰:「好了,到時間給你丈夫暖床了。」
睡覺之前,關斯靈感到下腹部隱隱作痛,她預感是親戚來了,到洗手間一看,果然如此。她向來有痛經的毛病,這些天又吃了點辛辣的東西,到了半夜痛得醒了過來,池珩睜開眼睛,輕聲問怎麼了,她說親戚來了,肚子好痛,他起身幫她拿了婦科千金片,又泡了紅糖水給她,她蹙眉讓他打開抽屜,看暖寶寶還有沒有,他打開一看,沒有了,她失望地哦了一聲。
池珩回到床上,一手拿起她的腳,擱在自己的大腿上,對著她的足底部反射區又是按又是刮又是叩。
「好痛!」關斯靈不禁地呼出來。
「痛經就是要按這裡,讓淤滯的血液流通。」池先生非常專業地說。
「池先生的經驗真豐富,是不是給其他女人按過?」關斯靈立刻問。
池珩瞟了她一眼,笑道:「又小心眼,我只給我媽按過。」
池珩按了很久,關斯靈看了看牆上的鍾,已經快近兩點了,她說:「算了,快睡吧,明天你還要上班。」
池珩將關斯靈抱在懷裡,溫熱的大掌按在她的腹部,她立刻覺得一陣溫暖,雖然肚子還是隱隱作痛,但痛感消退了不少,她的雙手擱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輕輕地問他:「池珩,你對其他女人也是這麼溫柔嗎?」
池珩閉著眼睛,乾淨的薄荷味瀰漫在兩人中間,他說:「沒有,你是第一個。」
關斯靈頓時覺得虛榮心得到很大滿足,小腿擱在他大腿上,反問:「不騙人?」
池珩微微睜開眼睛,眼裡含笑地看她,反反問:「你說我有沒有騙人?」
「你能別笑得那麼腹黑嗎?我都起雞皮疙瘩。」關斯靈不滿道,手指戳了戳他的左胸,「快說,有沒有騙我?」
池珩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輕輕啃了啃:「斤斤計較。」
「池珩,我告訴你啊,你可不能對別的女人那麼溫柔,那是軟性犯罪,會誘惑她們陷下去的,你在她們面前必須做到冷酷無情,知道嗎?」關斯靈繼續說,「不,應該是面無表情。」
池珩無語了,低頭攫住她柔軟的,喋喋不休的唇,她頓時軟化了,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偶爾睜開瞟瞟他,發現他已經閉目,呼吸勻長,她伸出手指撩了撩他的長睫毛,又點了點他的鼻子,最後落在他的唇上,他突然睜開眼睛,狠狠道:「你再不老實,我要浴血奮戰了,別懷疑,你丈夫有這個體力。」
關斯靈終於噤聲,乖乖地閉上眼睛,呼吸和他的呼吸縈繞在一起,感受他的體溫和體味,漸漸入了睡眠。
……
一個半月後,尉東菱和關邵官正式辦理了離婚,他們相約在民政局門口,一起進去的,手裡拿好了身份證,戶口本,結婚證,協議書和兩張2吋的近期免冠照,當這些資料都擺在桌子上時,尉東菱的神情很平和,而關邵官的心裡湧上一股絕望。簽字的時候,他本能地伸出手按住她的手,急促道:「東菱,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我們好好地繼續過下去。」
尉東菱漠然地抽出手,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繼續簽字,這一刻,關邵官聽到心臟破裂的聲音,隨之的是一陣眩暈,他似乎看見了二十歲的尉東菱,做他新娘時候的尉東菱,那麼嬌美,那麼可愛,他急著抱住她表明心跡:「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絕對。」
承諾向來是用來違背的。
他們此刻終於分道揚鑣了,走出民政局,關邵官說一句:「東菱,我會繼續等你的,等你回到我的身邊。」
尉東菱頗為諷刺地一笑:「何必呢,你現在是自由之身了,去找你的小情人吧,我想她會很開心的。」
關邵官面色蒼白,一陣又一陣的眩暈襲來,他似乎有些站不住,微微歪了歪身子,搖了搖頭,抬眸時看著尉東菱纖細的背影逐漸遠去。
手機鈴聲又響了,是私人手機,關邵官有兩隻手機,一隻是商務功能的,一隻是私人的,此刻是孟惜的來電,他看到了孟惜的名字,立刻按掉了,既然決定斷了和孟惜的關係,他絕不會拖泥帶水。他一次性給了孟惜三十萬元,還給她買了股票和基金,請了經紀人打理,最後安排她進了省電視台實習,台長那邊早做了安排,只要不出意外,轉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似乎只有這些賠償才能彌補他的愧疚,畢竟孟惜那麼年輕,將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完全給了自己,說到底,那是女孩最寶貴的一切,被他糟蹋了。
婚外情,的確刺激,讓他有重回二十歲的錯覺,但歡愉後的代價是巨大的,他失去了他的尉東菱。憑良心說尉東菱對他數十年如一日,默默在他背後支持他,不給他添麻煩,在生活各個方面照顧他,在事業方便理解他,曾經他有長達兩個月不回家的記錄,她也沒有怪他,只是善解人意地問他累不累,說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在一起相處,錢夠吃夠用就行了,多了也沒意思。
想到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心如刀絞,終於明白了那部老電影上的那句台詞的真實性。
「摸著老婆的手像是摸著自己的手,一點感覺也沒有,但砍掉老婆的手像是砍掉自己的手,痛徹心扉。」
他現在所等所期盼的是尉東菱的回頭和原諒,他想和她復婚,他要等她,一輩子都可以。
尉東菱離婚後的第二天是沈玥的生日,她熱情地邀請尉東菱和關斯靈參加她的生日,尉東菱很細心,和關斯靈到超市買了一瓶葡萄酒作為生日禮物。
沈玥喜歡吃江浙菜,請她們去的餐館是一家人均消費達五百的江浙菜館,尉東菱和關斯靈進包廂的時候,裡面已經有了六七個人,都是沈玥的朋友,而沈玥的丈夫徐錚竟然也在其中。
「這是我老公,徐錚。」沈玥落落大方地給尉東菱和關斯靈介紹。
關斯靈看了一眼徐錚,他是個清瘦的男人,個子很高,皮膚偏白,眼睛有些小,笑起來有些壞,書上不是說了嗎,小眼睛的男人都是壞男人,但他一說話,卻給人非常真誠友好的感覺,和他的笑容很不同,他很紳士地感謝和招待前來為太太慶祝生日的朋友,點了一桌子的菜。
生日蠟燭吹完,沈玥嘆了嘆氣:「終於四十歲了,年華不再。」
徐錚起身,拉起她的手,給她了一個擁抱,溫柔地說:「玥玥,你依舊美麗如初,和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一樣。」
關斯靈突然覺得一陣反胃,撇過頭。
沈玥卻很顯然地被徐錚這句話感動了,吸了吸鼻子,抬眸看了看穹頂的水晶燈。
關斯靈在心裡腹誹,這就是男人,溫情脈脈的表象,朝三暮四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