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晚上池珩發現了關斯靈手臂上有一條長長的淡紅色的刮痕,立刻拿過她的手臂仔細看了看,問:「這是怎麼回事?」

  「被瘋狗咬了。」關斯靈淡淡道。

  「什麼?」池珩又問。

  「被瘋狗咬了,這只瘋狗你也認識,叫羅啟嘉。」關斯靈說完抽出手臂,轉身上樓回了臥室,躺倒在大床上,只覺得渾身都很疲憊,下午的一幕幕浮上腦海,她和羅啟嘉爭吵,最後羅啟嘉嘶聲裂肺地朝她喊,說池珩一定會和她離婚的,池珩會回到宋今身邊的。

  池珩竟然去法國找宋今,這到底是一份什麼樣的愛戀?宋今已經跟了另一個有家室的男人,被金屋藏嬌到法國去了,池珩竟然一點也不介意飛到法國去訴衷情?真是偉大啊。

  睡不著,關斯靈想起下午買的那本《原來你不懂男人的心》還落在客廳的沙發上,便起身下樓去拿,走到樓梯口,聽到書房裡傳來池珩的聲音,他聲音冰冷,還透著一點凶,像是在訓斥下屬,但池珩向來不會用這樣的態度對下屬說話的,他很親民,她走近一聽,似乎聽到池珩說了句「羅啟嘉,你不小了,該懂事了」,然後一陣沉默,她猜到一定是啟嘉在電話裡向池珩哭訴她有多麼惡毒地編排宋今,最後她聽到池珩說了句「她是我太太,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關斯靈眼眶酸酸的,心裡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道其實池珩沒有錯,他做的很好,但每次只要有關宋今的事情傳入她的耳朵,她就控制不住情緒,她甚至自私地想挖空池珩曾經那段深入骨髓的愛戀。

  拿了書又回到臥室,關斯靈靜靜翻看。

  《原來你不懂男人的心》是王崇崇的作品,王崇崇是國內研究女性情感問題的專家,她有許多金玉良言,譬如:「在領證之前是情男,在領證之後是賤男」「男人在乎的永遠是自己在世界上處於一個什麼位置,而女人在乎的是自己在別人心裡是處於一個什麼位置」「男人談一次戀愛升值一次,女人談一次戀愛貶值一次」「男人最終理想是建立獨立性,而女人則是建立一種親密性」……

  而這本書上寫了一段話:如果一個男人曾有過摯愛,而他本身又是長情而理智的男人,那謹慎與他戀愛,你很有可能把握不住他。

  池珩,這完全是在說池珩,關斯靈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王崇崇說有些男人比女人更專情,他們的愛情永遠留給第一個深愛的女人,後來的女人可以得到他的錢,他的關心和他的照顧,但得不到他的愛情。

  關斯靈合上書,苦笑了一下,真的是不該買這本書,找虐!

  池珩回到臥室的時候,關斯靈已經睡著了,他拿起她胸口的那本《原來你不懂男人的心》隨意翻看了一下,輕笑了一聲,擱在一邊。

  尉東菱住院期間,沈毅一天不落地來醫院,和關家姐妹漸漸熟了,聊天也多了。關心慕偷偷地和關斯靈說:「沈叔叔喜歡媽媽。」

  「你又知道了。」關斯靈哭笑不得。

  「是有證據的,那天沈叔叔坐在床邊拿著手機拍媽媽睡覺的樣子,還拍了好長時間,被我發現了,我就逗趣說沈叔叔你幹嘛拍我媽媽的照片啊?難道你在暗戀我媽媽?沈叔叔笑了,沒有否認。」關心慕言之鑿鑿,「否則你想啊,他有必要每天來看媽媽嗎?就算媽媽是工傷,他每天送吃的送花,表現得太積極了。」

  關斯靈一聽,覺得有些道理,說道:「我們都不瞭解沈叔叔。」

  「我都問過了。」關心慕笑得狡黠,「沈叔叔之前有個老婆,跟人跑到國外去了,離婚後他一直沒有再娶,沈阿姨說他是個很專情的男人,很多小女生在追他,都被他拒絕了。」

  「你連沈阿姨都問了?」關斯靈驚訝。

  「當然啊,我要幫媽媽把關啊,經過審核,沈叔叔是溫和無害的大叔一枚,長相端正,氣質好,人品上佳,對愛情專一,有經濟實力,真的可以打一百分。」關心慕說,「就看媽媽的意思了。」

  關斯靈傻眼了,這風馳電掣間,關心慕怎麼掌握了這麼多消息,沈毅真的喜歡媽媽?媽媽對他是什麼感情?

  這天下午在走廊上遇到沈毅,關斯靈故意接近他,笑著說:「沈叔叔,你人太好了,每天來看媽媽,有你這樣體貼下屬的領導真的是太走運了,連骨傷科的小護士都在向我們問你的個人信息呢,看你真是魅力熟男一枚,吸引那麼多小妹妹,你有沒有心儀的啊,明天我幫你去說唄。」

  沈毅雙手插袋,笑著搖搖頭:「別說笑了,那些小護士才二十幾歲,我和她們的年齡差距太大了,沒共同語言。」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啊?」關斯靈緊接著問。

  「成熟優雅,有愛心的。」沈毅說。

  「那長相呢?總要比我媽媽漂亮吧。」關斯靈試探。

  「你媽媽已經是大美人了,我要求哪有這麼高。」沈毅說著拍了拍關斯靈的背,「進去看你媽媽吧。」

  尉東菱住院時間長了,對沈毅也熟悉了不少,對他不再是戰戰兢兢的態度,而是親切放鬆了不少,沈毅常和她聊天,聊最近看的書和電影,聊最新一期的時尚旅遊,他們的共同話題還挺多的,因為尉東菱在喝活血化瘀的中藥,那藥特別苦澀,有一次喝完後她有點反胃,說想吐,沈毅去拿臉盆,但沒來得及,她已經吐了出來,一部分還吐在沈毅伸過去的手上,他一點也不惱不尷尬,叫陳嫂過來清理了一下,自己徑直下樓去水果店買了半斤橘子,讓尉東菱聞橘子的香味,以緩解反胃感。

  他是個好領導,更是個好朋友。

  尉東菱出院那天碰巧池珩在開會,抽不出時間,幸好有沈毅幫忙,他一直守在邊上。

  而那天,也遇到了關邵官。

  尉東菱差點忘記了,關邵官頸椎有問題,長期在這家醫院的骨傷科門診配藥,他認識這裡的一名主治醫生方大夫,有時候方大夫不出門診的的時候,關邵官就到住院部來配藥,而這天,他聽見護士台的護士在說「三十床尉東菱辦出院手續,快點哦」,他一怔,隨即跑到三十床,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忍不住扭了扭門把,進去了,卻看見沈毅正在扶尉東菱坐上輪椅,尉東菱一邊說著不好意思,一邊整個人都掛在了沈毅的身上。

  「沒事的,小心一點,腳不要著地。」沈毅細心道。

  尉東菱對和沈毅的肢體接觸有些尷尬,但越尷尬越下不來,沈毅看了她一眼,竟然橫抱起她放在了輪椅上。

  關邵官愣住了,當下反應是這個男人是誰?和尉東菱是什麼關係?尉東菱被一個除了他之外的男人抱在懷裡,他心尖湧上一陣酸澀,覺得非常不舒服。

  「沈總,謝謝,太麻煩了。」尉東菱竟然臉紅了,抬眸卻看見門口站著關邵官,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關邵官了,他打來電話她也不接,徹底將他拒絕於生活之外。

  「東菱。」關邵官上前,語氣是柔軟的,「你腿怎麼了?摔著了?」

  「我沒事。」尉東菱冷冷地說。

  「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關邵官蹙眉。

  「沈總,斯靈還沒上來嗎?」尉東菱扭頭和沈毅說話,不理會關邵官的關心。

  「剛才護士讓她去急診藥房領藥了,說這個藥必須有家屬簽名才能領,去了有十五分鍾了,應該快上來了吧。」沈毅說話間瞟了關邵官一眼,神情淡淡的。

  關邵官被徹底忽視了,這滋味非常不好,尤其是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剛剛尉東菱喊他沈總,是她的領導?是單純的上下級關係?如果是單純的關係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病房裡?還抱她下床?尉東菱腿受傷了竟然不通知他卻讓一個叫沈總的男人照顧她?

  關邵官非常不舒服,他本能反感沈毅和尉東菱的肢體接觸,語言接觸,任何接觸,尤其是尉東菱對沈總說話溫柔有加,嘴角含笑,而對他呢?帶著排斥和距離,他承認自己此刻嫉妒了,雖然離婚了,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和尉東菱復婚,也認定時間長了,尉東菱就會消氣了,消氣後他去哄哄,花點時間和耐心,她就會回來的,可是現在……

  「東菱。」關邵官咳了咳,昭示自己的存在,英俊的臉上浮現溫和的笑容,「我打你電話你怎麼不接?你出了這樣的大事應該告訴我一聲,我認識這裡的骨傷科大夫,他們會更好地照顧你的。」

  「這裡的骨傷科大夫我也認識。」沈毅突然抬眸對關邵官笑了笑,「住院第一天我就和大夫打過招呼了。」

  關邵官蹙眉,這個男人怎麼這樣說話?

  「你是?」關邵官克制了薄怒,問道。

  「我叫沈毅,是東菱公司的老總。」沈毅說。

  尉東菱一怔,沈毅一直喊自己為尉姐,什麼時候叫她東菱了?

  「我是東菱的前夫。」關邵官立刻表明了身份。

  沈毅但笑不語。

  「關邵官,你走吧,這裡沒有你的事。」尉東菱嘆了嘆氣,「我的腿沒有大礙,也不需要通知你,離婚後我們就是橋歸橋,路歸路了,也別矯情著做朋友了,以後見面就當不認識好了。」

  「東菱,看你說的,還在和我賭氣。」關邵官的臉上浮現一種類似寵溺的神情,一半是自發的,一半是演給沈毅看的,繼續說道,「我們二十年多年的夫妻了,這情分不可能說斷就斷的,再說離婚是你提出的,我是迫不得已同意的,心裡卻是萬分不願意離婚的,你應該明白我依舊在等你回來。」

  「關邵官!」尉東菱喝斥,扭頭不看他臉上的溫柔和深情,「我們已經完全結束了,以後別再和我說這些。」

  正巧關斯靈拿著藥上來,遠遠就看見一個好熟悉的人影,走近一看竟然是父親關邵官。

  「斯靈,你媽媽出了這樣的事情,怎麼不和爸爸說一聲?」關邵官怪道,「你和你媽媽都是爸爸的親人,最重要的親人,我們依舊是一家人,這道理你應該明白的。」

  他說著瞟了一眼沈毅,眼裡是淡淡的驕傲,他是尉東菱的前夫,是關斯靈的父親,這個沈毅算哪門子的人?

  沈毅笑了笑,不理會關邵官眼神的挑釁,低頭溫柔地對尉東菱說:「斯靈回來了,我們下樓吧,我已經吩咐秘書去買你最喜歡喝的湯和喜歡吃的點心,等會送到家裡來。」

  尉東菱有些侷促地面對沈毅突如其來的溫柔,頓時不適應地笑笑。

  關邵官擱在西服兩側的拳頭握緊了,沈毅一番話讓他怒氣上湧。什麼意思?送到家裡來?他是什麼身份,是尉東菱的什麼人,竟然做出如此親密無間的事情?他有什麼資格?還用那種溫柔的眼神看尉東菱,他憑什麼?最可恨的是尉東菱還對他微笑,兩人眉來眼去,脈脈含情,到底是什麼關係?他已經恨不得問出口了。

  「媽,藥拿上來了。」關斯靈擦過關邵官的肩膀,走了進去,將藥塞在包裡。

  陳嫂也大喇喇地走了進來,看了一眼駐在門口的關邵官,覺得有些古怪,進了病房,拎起兩個大包,笑著說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們上車。

  一行人出了病房,關邵官面色鐵青地跟著上去,他快走了幾步,拉住關斯靈的手臂,問:「這個沈毅和你媽媽是什麼關係?他怎麼在這裡指揮來指揮去的?」

  關斯靈冷冷道:「他在追求媽媽。」

  「胡鬧!」關邵官喝斥,「他是什麼人你們瞭解嗎?你和你媽兩個女人,他隨便騙騙就騙倒你們了,那種小白臉可信嗎?圖的是什麼你們知道嗎?你媽媽腦子糊塗你也跟著糊塗?」

  「沈叔叔是大好人,媽媽受傷是他帶到醫院來的,媽媽養病的時候是他守在病床邊的。」關斯靈反駁,「你在哪裡?對了,你在你那個小情人的身邊吧。」

  關邵官薄唇緊抿,怒氣湧上後又回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力,他說:「斯靈,爸爸已經和她斷了關係了,爸爸在等你媽媽回頭,我們一家人再聚,你不相信爸爸嗎?」

  關斯靈攤了攤手:「可惜媽媽不願意了,因為出現了沈叔叔,沈叔叔人超好,長相不凡,氣質好,有經濟實力,對媽媽親暱又有耐心,最重要的是他一點也不花心,這科室多少小姑娘搭訕他,他都不為所動,說實在,你拿什麼和他比。」

  關邵官的臉徹底黑了。

  關斯靈小跑追了上去,跟著母親和沈毅進了電梯。

  出了醫院,關邵官親眼看見尉東菱和關斯靈上了沈毅的那輛寶馬車,最刺眼的是尉東菱還是被沈毅抱上車的,然後車子絕塵而去。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萬隻螞蟻在啃噬,尉東菱,是他的女人,他是她唯一的男人,數十年如一日,他萬萬想不到離婚後她竟然有人追求!她竟然對另一個男笑得那麼美!她怎麼可以!

  實話實說,關邵官一直在等尉東菱回頭,等她答應他復婚。

  孟惜是他一輩子犯的最嚴重的錯誤,他貪戀一時間的激情和歡愉,卻失去了最心愛的女人。是的,尉東菱是他最心愛的女人,在離婚後他明白了,數十年的感情,她已經成了他心中的一滴血,那麼珍貴。

  上個月,孟惜打來電話,他本來不打算接的,但電話響個不停,他最後接了,孟惜在電話那頭說農村的母親心臟病急性發作,加上本來肝上的病兆,完全陷入了昏迷,醫生說心臟需要手術,而肝病需要一種非常昂貴的藥治療,但她沒錢了。他疑惑,他不是已經給了她現金三十萬了嗎?她哭著說表舅的兒子傷人被拘留了,傷者家屬在鬧,律師說最壞結果要判刑十五年,他給的三十萬她已經交給表舅,表舅去到處活動了……

  關邵官只覺得頭疼,但想到孟惜將自己最清白乾淨的一切交給他了,他還是心有愧疚,又往她的卡里打了十萬元,孟惜感激涕零,竟然說:「嗲地,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是我的大恩人,讓我回到你身邊吧,我知道你現在很寂寞很孤獨,需要人陪……」言下之意她又要用自己柔軟嬌美的身體卻呵護關邵官的身心。

  關邵官果斷將電話掛了,一心一意等著尉東菱回頭,他還託人找了國內知名的鑽戒設計師,設計了一款屬於尉東菱的獨一無二的鑽戒,準備挽回她的心,可是她卻一點機會也不給他,甚至跑出了一個叫沈毅的男人。

  那個男人憑什麼和他爭尉東菱?關邵官冷笑,嫉妒和怒意在胸口翻滾,幾乎要燃燒了他,尉東菱是他的女人,完全是他一個人的,別的男人敢碰一下試試看,今天沈毅兩次在他眼皮下抱尉東菱,他恨不能拿刀切斷他的手指。

  理智完全潰散,他內心深處出了憤怒,嫉妒和不甘,還有一種恐懼,他害怕尉東菱會接受沈毅,他會瘋狂的,或者說今天目睹了這一切,他已經開始瘋狂了。

  關邵官看著書桌上那張屬於自己和尉東菱的合照,心思翻滾,眼睛佈滿血絲,菸灰缸裡是一堆煙蒂。

  悔意,只剩下悔意。

  孟惜再嬌美再性感又如何?肉體的歡樂是一時的,精神的歸屬是永恆的,他的心尖上的人是尉東菱,他明白得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