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錦城巷陌之中盡是飛花,河堤上的垂楊柳柳絮紛紛擾擾灑滿河道,黃衣少女在船頭唱著醉心的歌兒:「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船夫搖著船槳,聽罷此句哈哈大笑,對獨自飲茶的鏡寧道:「這位兄台,你艷福可不淺啊。」
鏡寧坦然道:「她不過是學人家唱唱,不明其意。」歌聲一頓,末畫不滿道:「這話的意思我還是懂的,我不僅懂這個,我還會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在……」
鏡寧好笑的抬頭:「在哪兒?」
末畫眼光呆直的盯著河岸,鏡寧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白衣女子靜立河堤柳樹之下,即便垂柳讓人無法將她看得真切,但絕色姿容難掩,遙遙一眼便已睹傾城姿色。
鏡寧袖中羅盤一動,他眉目微沉,低喝一聲:「狐妖。」倏地騰身而起。末畫不明所以,呆呆的要去拉他的衣袖,哪想鏡寧力一時沒收住力,將末畫生生掃到了河水之中,船順勢向前,將她腦袋一撞,壓到了水下。
連水泡也沒吐一個,船下直接沒了動靜。
船家大驚失色,哪想這邊還未驚完,那邊清俊公子淡淡留下「救人」二字便提氣縱身,追著岸邊的漂亮小姐而去。船家見狀大罵:「負心漢啊喂!」人命哪容他耽擱,船家也忙跳下水,匆匆忙忙將落水的黃衫女子打撈起來。
末畫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在喚自己「小姑娘」她睜開眼,輕輕喚了聲「鏡寧師父」,卻見一身濕淋淋的船夫對她搖頭嘆氣:「姑娘,那是個薄情漢子,你還是另尋良人的好。」
末畫心頭一涼,神智登時清醒了許多,她張口便問:「他可是追那漂亮女子去了。」
船家一個勁兒的嘆息。末畫垂下眼瞼,心頭滋味百般陳雜。
鏡寧再回來的時候脖子上被抓出了三條血痕。船家收了他的錢,十分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卻也不好再說什麼。
末畫坐在岸邊青草坡上,哭腫了一雙眼。鏡寧十分不解,他不過是像往常一般去捉妖,為何回來之後仿似全天下都在唾棄他一般。他瞅了瞅末畫額頭上被船撞出來的大包,問道:「可是如此痛不欲生?」
「我……」末畫掃了他一眼,一開口便是哽咽,「我心痛!十分心痛!」
鏡寧蹲下身來,幫她輕輕揉了揉額上的包:「為何?」
「我那樣,掉在河裡……」她一邊說一邊抽噎,手上還不停的比劃著自己垂死掙扎的模樣,「我那樣掉進去,你都,都不管我就追著別的女人跑了。」她鼻音很濃,抽抽噎噎的讓人越發聽不清楚,只有一句「其實你是想殺了我吧」格外清楚。
鏡寧不解:「我見你哭得挺精神。」
像要印證他的話一般,末畫老實哭得更精神了一些。
鏡寧不擅長安慰人,蹲在她跟前將她望了許久才一聲嘆息,無奈道:「為師下次先把你撈起來就是,你一個妖怪不要哭得太沒出息了些。」
末畫抽噎著停不下來,腦袋像沒力氣了一樣蹭到鏡寧肩頭,鏡寧渾身微微一僵,倒也沒將她推開。
末畫在淚眼朦朧中看見他脖子上的血痕,如此近的距離她才發現這傷口猙獰得可怕,細而深,仿似再往裡一點就能挖斷他的喉嚨。末畫在他肩頭來回抹乾了眼淚,小聲道:「我心痛,心痛!下次不能扔下我。」
「嗯,不扔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