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鬼妻(4)

此後的幾月,朝澈的腦海中一直莫名的回響著陸雲那句話,像是一個詛咒,朝廷中擁護少年皇帝的大臣一個個先後死去,朝澈越發的不安,直到新年之後,她的不安終於得以結束,變成了實實在在的——

絕望。

她的弟弟死了,猝死。太監傳的口諭卻是讓自己的丈夫晉王楚曄繼位。

皇帝死的那個晚上,楚曄不在府裡,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就像沒人知道那晚在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一樣。

朝澈約莫是全天下最晚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婢女含淚拿給她一身華麗的鳳袍,告訴她三日之後新皇登基大典,彼時身為皇后的她要一同與楚曄登上承天殿前的八十一級長階,受百官叩拜,跪祭先祖,承襲山河社稷。

朝澈摸著鳳袍只怔怔道:「荒唐!」

她幾乎是在這一瞬便想明白了之前未想明白的所有事。她說:「告訴楚曄,我不會去。」

第二日,她見到了已有半月未見的夫婿,他穿著皇袍,面容憔悴。朝澈笑了:「想來你近日定是十分忙累的,以往皇弟與我說坐在皇位上十分辛苦,卻也沒見他累成你這副德性,我琢磨著你大概是比他還多出了幾分不安吧。楚曄,這搶來的東西,捧著可燙不燙手?」

楚曄神色複雜的望著朝澈沒有答話,他瞟了眼被朝澈隨手扔在地上的鳳袍,本就蹙在一起的眉頭又緊了幾分。

「你利用我撤掉了監視王府的禁軍,消除掉了皇家對你的懷疑,蠶食鯨吞的分解掉了王朝勢力,你看看你做得多麼好,皇袍加身沒有一點反對的聲音。只是我不明白,時至今日,朝陽公主對你還有什麼用?為何你還要留我一命?封我為後……」朝澈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是了,你心裡是清楚的,活著,對視驕傲如命的朝澈來說才是最大的懲罰。」

楚曄脣角一緊,猛的對上朝澈的眼神卻被她眼裡的恨意狠狠一刺,忘了所有辯駁。

這樣的眼神,他無數次的在夜深人靜之時從銅鏡中看見過,朝澈恨他,一如他深深痛恨著朝澈的父皇一樣。

楚曄嗓音微微沙啞:「鳳袍別隨意扔在地上,現在找不到人重做。事急從權,用的是先皇后的禮服,日後有了時間,我命人再給你做一套。」

朝澈沉默了許久道:「這不是先皇后的禮服,是我弟弟做給我未來弟媳的衣服。他說要娶個和我一樣的女子做皇后,便照著我的尺寸做了這套衣裳。」朝澈輕笑,「楚曄,你要我用什麼樣的心情來穿上這它?你非要讓我將你恨入骨髓麼?」

楚曄喉頭一哽,看見朝澈神情恍惚的對他說:「你要麼廢了我,要麼殺了我吧。我護不了愚蠢的愛情,也護不了可悲的婚姻,可你至少得讓我留點尊嚴……」

楚曄望著她空洞的眼眸,靜默無言,兩人明明這麼近的相望,卻仿似隔了整片天空,怎麼也觸碰不了彼此真實的溫度。

「後日,你若不想去,便不去罷。」

楚曄離開前終是留下這麼一句話,沒說廢了她也沒說殺了她,就像以前她假裝生病不陪他去參加宴席一般,那時她欣喜的以為是縱容和寵溺,現在朝澈總算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了,那不過是晉王楚曄利用她時的討好。

而此刻……

約莫只是勝利者的憐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