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護士應聲,拿瓶子進了盥洗室。

符曉問:「你的腿現在痛不痛?」

「還打著麻醉,能有什麼痛?」

「這只?」唐學政伸腳就惡趣味地往他包紮的腿上上兩下,當初他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他媽的敢給他畫王八。

莫於非嘴角抽搐,果真是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

「唐學政!」符曉沒料到他這麼幼稚。

這維護的態度讓大少爺不樂,「不打了麻藥麼?」

「沒事,我習慣了。」莫于非勉強勾了勾嘴角,一副受害者嘴臉。

唐學政的反應是再上一腳。

對這種無良的損友相處無經驗,符曉無奈,卻也覺有趣。

三人閒聊幾句,搬完花的三個美人都知趣地在套房的小客廳裏坐著玩兒,唐學政見符曉可能想再待一會,便叫護士道:「你去再推張床過來。」

「你要做什麼?」符曉疑惑問。

「我先睡上一覺。」昨天一去上海高強度徹夜不停工作了二十多個小時,總算處理告一段落能脫得開身回北京,下了飛機又立刻去接了符曉到醫院,還真有點犯困,睡個十來分鐘就行。

「累了?」他的疲憊隱藏得很深,她總是不太看得出來。「都叫你不要趕著回來了。」她不開心地責備一句。

「就一點兒。眯眯眼就好。」唐學政笑著撫平她皺著的秀眉。

不一會兒,一輛簡易病床便推了過來,唐學政和衣躺下,符曉將被子給他拉上,坐在床沿笑話他,「沒見過沒病還想睡病床的。」

唐學政握了她的手,「病人家屬看護著。」

「就不能滾遠點?」莫於非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面蹦出來。

「莫少好容易受了傷,咱不多陪陪他不被他造謠?」唐學政涼涼回應,閉了閉眼,不一會兒就陷入了沉沉睡眠。

符曉凝視他此刻才顯現出來的倦態,輕歎一口氣,緊了緊相握的手。

「他怎麼又回來了?」莫於非問。

「這兒還有事吧,本來聽說還要過幾天才回來的。」

莫於非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隱隱之中傳著符曉與莫於非的對話,唐學政漸漸入夢,分明是帶著符曉開車兜風,前頭突地橫插進一輛車,刹車不及的他眼睜睜地看著兩輛車猛地相撞,慌忙間想看符曉有無受傷,卻見她已是淚流滿面。他張口卻發不出聲音,想探手卻動不了,副駕的車門被打開,一隻男性的大手伸了進來,等待著符曉的回應。符曉淚眼淒迷地看著他,手卻已經緩緩遞給了那只手。

不——夢中的他在心裏呐喊,猛然驚醒,手下緊緊一抓。

「唐學政,你怎麼了?」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只覺手下生疼的符曉忙轉頭看他。

表情凝重的唐學政眼神聚焦,眼前還是那張嬌俏的小臉,手下還是那熟悉的溫暖,胸口卻還是揮之不去的煩悶,「做了個夢……」他的聲音充滿疲倦,翻身起床,手下卻還是不願鬆開她的手。

「做惡夢了?」她從沒見過他的表情那般緊繃,像是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東西。

「沒有。」唐學政笑笑,「去幫我買包煙上來。」

符曉見他有一絲異樣,也不多說,起身拿錢包去了。

待她一離開,唐學政便讓房間裏的閒雜人等全都出去了。他關了病房的門,抹了把臉,摸出一根煙點了,深深吸了一口。

「病房禁止抽煙。」莫於非毫不意外地淡淡道。

唐學政倒在他床邊的紅木椅上,仰頭吐出飄渺的煙霧,「……沒想到,我居然窩囊成這樣。」以為自己能壓下自責與愧疚,這一生好好補償符曉,可是他居然發現自己做不到。他無法不去想符曉因為他失去了什麼,又因此遭受了什麼。

莫於非皺眉,明白他有話要跟他說,但沒想到他這般開頭。

哪件事?

「你從哪找到的?那樁車禍。」唐學政姿勢未變,聲音略為沙啞。

藥物讓莫於非的頭腦不是特別敏銳,但思考了一瞬,他瞪大了眼睛,總算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你是怎麼知道的?」他偏頭看向他,皺眉問道。

虧他還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以為能從他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唐學政苦笑一聲,只覺舌尖都是苦的,「我撞死了她的父母。」

莫於非沉默了許久,「……你打算怎麼辦?」

「你覺得我能怎麼辦?」

「離婚?」莫於非挑了挑眉。

「哼,你倒是想。」唐學政冷笑,又將一口煙抽進肺裏。

「我想個屁,我哪個情婦不比符曉漂亮有騷勁?」

「拿他們跟符曉比?」唐學政不悅地皺眉。就幾個玩物,拿什麼跟他媳婦兒相提並論?

莫於非嘖了一聲,也覺說錯話了。

兩人又沉默了片刻,莫於非再次開口,「那就繼續當做不知道。」說出來也沒什麼好處。

「……我正在試。」唐學政揉了揉眉心。

「什麼意思?」

「我居然壓不下去。」明明已經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道路,但他還是壓不下那種站在懸崖邊上的感覺。

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強莫于非是清楚的,他要是願意,上太空都輕而易舉。他居然會吐露出這種近似軟弱的話,莫於非從沒想到過。

「說說你知道的事吧。」唐學政道。

莫于非緩緩張了口,事情說來,就是短短的一段話,而這背後,卻是長長的現實。

唐學政越聽臉色越凝,符曉那個小女人……她究竟需要多麼大的力量才能說得出原諒二字?而在十年後,經歷了種種,她竟還寧願自己一人承擔,也選擇隱瞞只為不傷他這個罪魁禍首的心!

強烈的自我厭惡洶湧而上,咽喉下幾近吞了黃蓮。

房間裏再次陷入可怕的沉默。

「莫子,」許久,沉重的聲音響起在安靜的病房,充滿了無力的深深懊悔,「我怎麼會撞死了她的父母……」

心理暗示是個很強大的東西,即使你如何抗拒,它卻依舊時不時地出現。譬如唐母,譬如唐學政。

韓玉素冷靜下來,覺得自己可能太過情緒化。小說是小說,真人是真人,哪裡能混為一談。可是雖然她試圖讓自己這樣想,但她見到符曉總有一種複雜的感覺,原本對她的各方挑剔也莫名其妙地少了一些,說話時的語氣也莫名其妙地軟了一些,待她很久以後注意到時,她已經跟符曉相處得進入正常婆媳模式了。

唐學政不一樣。他幾近自虐地命人找來符曉這些年來的生活痕跡,越是拼湊出她的生活,他就越無地自容。有時他甚至覺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好男人配了符曉都不過分,只有他沒那個資格。但這種念頭一冒出來,他又狠狠扼殺,符曉只能屬於他,即使配不上,他也要卑劣地霸佔這份美好。

而一無所知的符曉只是發現自從探望了莫於非後,唐學政變得有些奇怪。他依然忙得以分鐘計算,只是到了夜裏,他們一到了床上,他簡直無所不用其極,每次歡愛都要將她逼得無處可逃,說盡愛他的話才肯滿足。清醒時她簡直羞愧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幾番向他抗議,他卻依然我行我素。

「唐學政,不帶這樣的。」一場歡愛過後,她軟軟地倒在他懷裏輕捶他的胸。

「什麼?」□剛剛暫時得到滿足,唐學政輕吻著她光裸汗濕的玉肩,沙啞地問。

「你不能老這樣欺負我。」她嘟了嘴。

唐學政手一緊,「我沒有欺負你,我在愛你。」

「你就是欺負!」越跟他相處,符曉的小女人性子就越出來得多。

「沒欺負你。」嘴唇上移,堵住她叫嚷的紅唇,不准說他欺負了她。

還說沒欺負呢!嗚嗚的女人只覺無處申冤。

「寶貝兒,咱們去度蜜月吧。」即使現在忙得□乏術,他也不想讓她認為作為丈夫的他失格。他想討好她,用盡一切地討好她。

「嗯,不行,莫於非還不能下床呢。等他好了再說唄。」他因她受傷,她卻拋下他去蜜月,總覺不好。

莫於非,又是莫於非。這段日子她只要有空就叫他一起去看莫于非,明明知道她只是單純的關心,但他還是忍不住內心的陰暗咆哮,若是莫于非不顧兄弟之情向她示意,她會不會離他而去?唐學政眼裏的幽暗加深。他驀地封住她的紅唇,再次拖她進入□漩渦之中。

不准她將別的男人的影子留在腦海,她的眼裏心裏只能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