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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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明珩等人走了,黑了張臉去掐納蘭崢的腰:「誰許你當外人面這般叫我的?」

  納蘭崢給他掐得發癢,躲了一下道:「誰叫你當外人面衝我大呼小叫的?」說罷似乎覺得不夠氣他,故意道,「也不對,顧侍郎與衛伯爺豈是外人?」

  嗨喲!這妮子如今可真會剜人心窩子!

  湛明珩霎時暴跳如雷。納蘭崢見狀心道一句不好,這是玩大了啊,慌忙起身逃奔。卻未奔出兩步便被身後人長臂一拽,扛至肩頭。

  納蘭崢面朝下折掛在他肩上,眼見他怒氣衝衝往裡間臥榻走,急聲道:「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與你鬧了!」

  「晚了!」看他如何好好收拾她一頓!

  ……

  湛明珩叫納蘭崢徹底領悟了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等他肯放她,她早已渾身痠軟得抬不起胳膊與腰肢,一團棉花似的趴在榻子上。

  實在太欺負人了,使的還是最令她叫苦不迭的法子。

  湛明珩死死壓住她光潔的背,整個人從後方籠罩了她,在她耳際十分撩人地道:「來,你再與我說一遍,顧侍郎與衛伯爺不是外人……那是誰呢?」

  納蘭崢起頭哭得那叫一個淚灑被單啊,眼下好容易收乾淨淚,雙臂摟抱住玉枕,像抱了根救命稻草一般,就怕他再將她腰腹提起,只得討好道:「是誰啊,我不認得……」

  湛明珩似乎相當滿意如此答案,咬了一口她的耳垂道:「來,再答一問,方才可舒爽?」見她哭喪著臉不答,便是手下一緊,「不夠舒爽咱們就再來。」

  她暗暗腹誹他一句不要臉皮,嘴上應承道:「夠……夠舒爽了。」說罷懊惱地咬了咬唇。她如今真是愈發輕易就「屈打成招」了!

  湛明珩胡鬧完了,見她滿臉憋屈,耳根子亦是紅得厲害,便決計暫且放過她。頗是愉悅地笑了一聲,自她後背爬起,長腿一跨下榻,揀了一邊的錦帕隨手擦拭,一面一本正經道:「你先前說想探探姚疏桐,我雖不大贊成此事,但既是你有這份心,嘗試一番亦未嘗不可。只是許你去豫王府是不能的,過幾日你生辰設宴,姚疏桐身為王妃也該列席,倘使再不現身恐怕說不過去,到時你便在承乾宮會她。」

  納蘭崢聞言心內一喜,一時忘了光天化日一絲-不掛的羞澀,爬起來道:「好。」

  實則不論她欲意做什麼,湛明珩皆會想方設法順她依她,哪怕是他認定多餘的事。尤其她如今迫切地想要查明真相,即便真是無用的工夫,努力過了,來日也可少些許遺憾,故湛明珩不願束縛她的手腳。

  或者這便是諸如衛洵等打心底裡將女子當作金絲雀圈養的男人不可能做到的了。

  裡間的窗子雖特意安了紗簾,眼下卻畢竟尚是日頭當空的時辰,光亮得很,湛明珩瞧她這般模樣坐在榻沿,真想將方纔穿好的衣裳再給扒了,深吸一口氣才忍耐下來,撇開眼道:「你預備如何試探姚疏桐?」

  納蘭崢見他隱忍模樣,登時領悟,頗是不好意思地拿小衣遮了前心,一面道:「姚疏桐身子骨弱,自三年前小產後多年未孕,我直覺湛遠鄴或是對她動了什麼手腳,此番會面,若能出言激得她動怒不適,順理成章叫太醫前來診脈,或能曉得其中究竟。至於後邊……我尚未思量好,走一步看一步吧。總歸是湛遠鄴的枕邊人,不試一試如何曉得無用?」

  湛明珩點點頭:「但你莫抱太大希望,晉國公大約是知曉她境遇不好的,只是境遇再不好也算活著,總比抄家了強,故而證實這一點未必能叫他鬆口。」說話間已繫好了腰帶,「好了,你暫且在此間歇息,我出去議事。」

  納蘭崢訝異道:「議事?」顧池生與衛洵不是早便走沒影了嗎?

  話音剛落,隔扇外便傳來宮婢的聲音:「殿下,幾位閣老已在庭中候您小半個時辰了。」

  納蘭崢:「……」

  湛明珩卻是一臉淡漠從容,顯見得早知此事,隨口道:「你們進來伺候太孫妃。」說罷看向一旁錯愕至極的小嬌妻,「你乖乖待在裡間,等我議完事一道用膳。」說罷轉身走了。

  總算徹底反應過來的納蘭崢一頭栽進了被縟裡,恨恨咬牙。

  太過分了,太丟人了。叫幾位德高望重的閣老候在外邊,卻在此地偷摸著白日宣淫!她瞥一眼看似十分不牢靠的窗子,只覺一陣頭暈目眩。方纔的動靜,該不是皆傳去外頭了吧?

  他不怕被朝臣的唾沫淹死,她可還想要這張臉皮呢!

  ……

  等湛明珩忙完公務,進到裡間一瞧,就見納蘭崢已累得睡著了,許是屋內一股曖昧的氣味尚未全然散去,她也不敢移開門窗,故悶得一張小臉緋紅。

  他倒不忍喊醒她,卻是已過了午膳時辰,再不叫她填填肚子便不大好了。哪知方才欲意捏她鼻子,她就自個兒睜了眼,滿面惺忪地坐起來道:「你議完事了嗎?」

  她總是剛睡醒的時候最乖。

  湛明珩點點頭。

  納蘭崢見他不說話,道是議事不大順利,便關切問他方才都與閣老們商討了何事。她是很快便睡過去了,壓根什麼也沒聽見。

  他卻答無甚要緊事,繼而凶巴巴地拎她起來,說肚子餓了趕緊去用膳。

  納蘭崢尚且不大清醒,由他牽走了,途經外間桌案,瞧見上邊摞了一疊畫卷,一眼望去竟有數十幾幅之多,且幅幅裝裱精細,也不知從哪處冒出來的。

  她奇怪問:「這是做什麼用的畫?」

  湛明珩順她目光瞥去,眼色一沉,淡淡道:「大理寺送來的嫌犯畫像。」說罷吩咐一邊的宮婢,「都拿去燒乾淨了。」

  納蘭崢此刻腦袋較為遲緩,「哦」了一聲未曾多想,跟他走了,事後卻覺出不對勁來。莫說眼下須得湛明珩跟進的大案只湛遠鄴那一樁,便真有什麼嫌犯得抓,他既是收了畫像,如何轉頭就燒了呢?再說了,嫌犯的畫像何以裝裱至如此?

  ……

  過幾日便是納蘭崢的生辰。此事早先便已交由光祿寺安排下去,逢午時就照太孫妃規制在承乾宮兩殿分別設宴,一道由湛明珩主持宴請男賓,一道則由納蘭崢主持招待女客。

  湛明珩曉得今個兒乃是她年滿十五及笄的大日子,實則心內十分重視,卻自打知曉她這輩子的生辰竟是前世忌日後,多少有幾分說不大上來的滋味。加之手頭大案未了,亦無暇出遊玩樂,故與她解釋,說等忙過這陣子再給她單獨補個生辰,帶她去萬歲山走走。

  納蘭崢自然不怪他,難得能與家人敘舊已是十分滿足,畢竟比起忌日撞生辰的自個兒,更要緊的是弟弟才對。納蘭嶸嘴甜,說是託了姐姐的福,如今竟也年年夠得著這般規制的生辰宴了,倒惹得納蘭遠與納蘭崢皆笑出聲來。

  待女眷席的宮宴散了,謝氏未隨大流起身離去,似乎一副有事尋納蘭崢相商的模樣。她見狀瞥一眼已往外步至石階的姚疏桐,只得暫且怠慢母親,叫她在此間稍候,繼而由岫玉與井硯攙扶著緊步出殿,叫住了前邊人:「豫王妃請留步。」

  姚疏桐聞聲回頭。她穿了妃色的蘇緞裙,與額間明艷的花鈿合在一道,倒顯得氣色上佳。可納蘭崢一眼就瞧得出,她似乎較之從前清減不少,若非裙幅寬鬆,恐怕都要瘦脫了形,面上妝粉亦相當厚重,像在刻意掩飾內裡倦容一般。

  姚疏桐站在石階下回頭,瞧見納蘭崢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她,便態度恭順地向她福身行禮。那一身端莊的青線羅繡翟衣,上邊的翟鳥紋代表了她得罪不起的尊貴。

  納蘭崢見她垂了頭等自己問話,似也無意叫她伏低難堪,含笑道:「王妃隨本宮進殿一敘吧。」

  姚疏桐自然說不得個「不」字,見她不作虛禮,不說噓寒問暖之言,反倒心下舒坦不少。本非是友,何必弄虛作假。她這些年實在也厭倦笑裡藏刀,口蜜腹劍的惺惺作態了。

  她隨納蘭崢進了一座偏殿,見她屏退了宮人,只留下岫玉與井硯,繼而坐於上首,給她請茶賜座。舉止間盡顯東宮婦的大家之風。

  她忽然想,這有什麼難的。倘使換作是她,一樣也能做得如此。

  納蘭崢見她容色平靜,直言道:「王妃是聰明人,本宮就不繞彎了。您的祖父現身受牢獄之苦,作為晉國公府孫輩子女,您不預備救上一救?」

  姚疏桐剛抿了口茶,聞言拿巾帕掖了掖嘴角,恭敬答:「妾身一介後奼女子,府上姬妾尚且不聽妾身之言,怕得叫太孫妃殿下失望了。」

  跟聰明人說話的確輕鬆。姚疏桐此言講得十分清楚,她在湛遠鄴跟前毫無地位,甚至連姬妾也可隨意爬去她頭上,自然絕無可能掌握納蘭崢需要的東西。

  納蘭崢抿唇一笑:「但您的祖父並非平庸之輩。」

  姚疏桐聞言皺了皺眉,面上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厭煩之色,將話說白了:「王爺是妾身唯一的倚仗,太孫妃殿下盼望妾身說服祖父扳倒王爺,如此想法是否天真了些?」左右晉國公府已是日落西山,不論如何回春乏術,湛遠鄴得以保全,她則得以保全,否則豈非真落個死路一條?

  納蘭崢笑了一聲:「本宮原道,豫王爺害您與晉國公府至此,您或許欲意玉石俱焚呢。」說罷垂眼呷了口茶,唇角顯幾分譏誚。

  姚疏桐也諷笑一聲:「妾身的確不如太孫妃殿下好風骨。」

  「也不如本宮愛慕太孫?」她「啪嗒」一聲擱下茶盞,抬了眼皮問,「王妃捫心自問,可是當真不念舊情了?」

  姚疏桐額前青筋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