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兩敗俱傷,朝廷趁虛而入,第一任南疆王並未對六部趕盡殺絕。六部趁機歸順,休養生息。如此相安數代,至老南疆王時期,六部與南疆王的衝突日趨激烈,摩擦不斷,朝廷頻頻下密旨拉攏南疆各部,其中尤以那飛龍為最。
眼見戰事不可避免,南疆王卻突然離奇死亡。
席停雲之所以舍賀孤峰就霍決,除了賀孤峰所提條件過於苛刻之外,更因為霍決比賀孤峰更需要朝廷的支持。
六部首領之中,況照與霍決雖有舅甥之名,卻無舅甥之情。
龐小大與顏初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平日裡隔岸觀火,有好處時趁火打劫。
那飛龍多次挑釁南疆王,似有意取而代之。
平主態度曖昧,若即若離。
赦僙是六部唯一的保王派,居六部之末,財力人力皆不比其他五部,只能依附南疆王府。
南疆王府雖然處心積慮經營多年,但遇到各部聯手,也沒有必勝把握。
自南疆王死後,南疆王府與各部關係已經重新陷入僵局,不想那飛龍竟然膽大包天到行刺霍決。如此一來,無論成功與否,南疆勢力必定重新洗牌。
霍決若死,南疆王群龍無首。各部必定在朝廷有所動作之前,先將南疆王府剷除。
霍決若未死,定然不會放過那飛龍。各部棄車保帥,借討伐之名行瓜分之實,將那飛龍的那份併入自己旗下,增強各部自己的實力。況照先聲奪人,在鎖琴山莊召開大會,便是實行此計。
可是令席停雲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何況照要邀請霍決前來。有霍決在,只會令大會徒增變數。
不管原因為何,他已隨霍決、平主和顏初一邁進鎖琴山莊大門。
鎖琴山莊在南疆名聲赫赫,但山莊本身並無與眾不同之處。席停雲久居皇宮,眼界不比尋常,只一眼便知此山莊建造之時並未花多少心血物力,十分稀鬆平常,與況家偌大的財力殊不相稱。
一行人走到半路,已見況照迎出來。「平兄,顏兄,多日不見,一向可好?」
「托福。」
顏初一和平主行動一致。
況照笑道:「沒想到兩位竟會同來,這可打破兩位不和的傳聞啦。」
平主道:「難得顏大人宴請,卻沒有預備我的份,我只好厚顏上門蹭飯吃,如此而已。」
況照道:「這就是顏兄不是啦。」
顏初一笑嘻嘻道:「我和平主大人單獨吃飯的時候,當然不能叫旁人看到。」
況照微怔。
平主冷著臉道:「聽聞那飛龍到了?」
況照道:「到了,正在花廳裡坐著。各位,請。」他轉身前,眼睛不動聲色地掃過霍決和席停雲,卻未作停留。
花廳有花,且香。
花是茉莉花,香是茉莉花香。
一個黝黑漢子坐在白色茉莉花中間,十分醒目。
「那首領久等了。」況照笑著抱拳。只憑稱呼,便分出遠近親疏。
那飛龍也不介意,隨意地拱了拱手道:「平老弟,顏老弟。」
平主和顏初一笑瞇瞇地還禮。
「他們是誰?」那飛龍指著霍決和席停雲問。
「顏大人的客人。」
「平主大人的手下。」
平主和顏初一異口同聲。兩人說完,還對視了一眼。
顏初一呵呵笑道:「平主大人說是就是。」
平主道:「你們還不見過那飛龍大人。」
席停雲扯著霍決上來,怯生生地行禮。
霍決回握住他的手,卻被一點點掰開,正疑惑,便感到席停雲的手指輕輕撓過他的掌心,一筆一筆地劃著。
霍決突然甩開他的手,抱拳道:「那飛龍大人。」
那飛龍敷衍地點頭,對況照道:「況老弟,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況照道:「不急不急,我們等其他人到齊再說。」
「還等什麼其他人?赦僙是南疆王的走狗,等他作甚?有顏初一在,等不等龐小大不都一樣嗎?」
顏初一笑道:「只有長輩為晚輩做主的,那裡有晚輩給長輩做主的。」
那飛龍道:「少來。龐小大一向聽你的。」
顏初一道:「這可真是冤枉了。他喝醉酒聽牆角的事,可不是我唆使的。」
那飛龍見況照不說話,壓低聲音道:「當年的事,你不想霍決知道吧?」
況照眼角一抽,對平主和顏初一微笑道:「三位遠道而來,敘敘舊也好。」
平主扭頭看霍決。
霍決拉著席停雲轉身就走。
到外頭,竟無人招呼,任由他們在山莊裡亂走。
席停雲站在拱橋上,看著橋下幽幽碧水,笑道:「相公,要是我們也能住這樣的大房子就好咧。」
「南疆王府比這裡大。」
席停雲一怔。
霍決道:「水裡還有魚。」
席停雲突然湊近他。
霍決眼眸瞬間深沉。
席停雲順手抓住他的手掌,手指如剛才那般輕輕撓過他的掌心。
霍決身體一僵,一下子握緊那隻不安分的手。
席停雲輕笑道:「原來王爺怕癢。」
「嗯。」霍決點頭。
他承認得這樣直爽,倒叫席停雲不好再取笑,乾咳一聲,輕聲道:「那飛龍易了容。」
霍決揚眉。席停雲絕對是天下易容高手中的翹楚,他說那飛龍易了容,那麼他一定易了容。
席停雲道:「不過,我不肯定他是否是那飛龍。」
霍決淡然地看著橋下池水,「有何區別?」
席停雲想了想,笑道:「的確。一個人若注定要死,那麼真死假死也沒什麼區別。只要他死了就好。」那飛龍一死,地盤瞬間就會被其他各部瓜分,屆時死的那飛龍是真是假,真的那飛龍是死是活又有誰會關心。
戌時。
鎖琴山莊。
燈火如龍,歡聲如雷。
席開近一個時辰,正酣。
況照靠在身邊絕色麗人的懷中,面色桃紅,雙眼迷離,似乎醉了。
顏初一笑嘻嘻地抱著身邊的美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哺酒。
平主從頭到尾滴酒未沾,只是默默地喝著茶。
那飛龍醉得最厲害,整個人趴在桌上,酒沿著嘴角滴滴答答地淌下來,嘴裡還時不時地冒出幾句胡話。
席停雲和霍決坐在角落裡。霍決單手支腮,席停雲靠著他的肩膀,兩人自顧自地打瞌睡。
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無止境地吃吃喝喝。
一個身影從霍決和席停雲面前走過。
霍決睜開眼睛,看了看,又閉上。
看到來人,況照原本還迷迷瞪瞪的眼睛頓時一亮,晃悠悠地站起來道:「龐兄弟!」
龐小大哈哈一笑,衝上來隔著桌子抱著他的肩膀道:「況兄弟。」
兩人齊齊大笑。
「你遲到了,先罰三碗!」況照從桌下摸出一個碗來。
席停雲已經醒了,看著那個大碗,喃喃道:「我們把這個當盆使。」
龐小大看著碗也懵了,苦笑道:「好兄弟,你莫不是想看我出醜。」
顏初一道:「舅舅怕什麼,至多跑去況兄的屋邊聽牆角唄。」
龐小大窘道:「過去這麼久了,還提來作甚。」
況照將碗塞進他手裡,一把抱起酒罈,拚命往裡倒酒,「不錯不錯,那些舊事,提來作甚,龐兄弟立馬做些新的!」
龐小大正要推拒,就聽外頭一個粗大嗓門叫喚道:「況老大好氣魄,連個守門的都沒有,難道不怕我來偷你們家的寶貝?」
況照哈哈大笑道:「老赦要的,只管來拿,說什麼偷不偷的!」
「哈哈哈……」隨著一聲張揚大笑,赦僙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裡,身後還跟著一個胖乎乎的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