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訥訥地問,「你們能幫我到什麼程度?」
霍決道:「你打算怎麼做?」
重鐵環道:「我聽說那飛蟲得罪了南疆王爺,所以想和王爺裡應外合。我負責抓那飛蟲,外面就交給王爺。你看這樣行不行?」
霍決道:「那我做什麼?」
重鐵環道:「和我一起抓那飛蟲。」
「一起?」
重鐵環看出霍決輕蔑之意,忙道:「別看那飛蟲是一條蟲,但他手下有一支叫十一飛鷹的護衛隊,都是當世絕頂高手組成,非常厲害。那飛蟲從宣稱十一飛鷹中任何一個人打敗阿裘都不在話下。」
席停雲對阿裘兩個字異常敏感,聞言道:「如此說來,他們的武功豈非在長生子和謝非是之上?」
這兩個都是武林大家,雖然都輸給了阿裘,還落得一死一失蹤的下場,但武林威望仍在,重鐵環言辭間不敢輕忽,「那飛蟲一向喜歡自吹自擂,打敗阿裘是不可能的,可也不會差太遠,不然那飛蟲絕對不敢將合家老小的生命安全都寄託在這樣十一個人手上。」
霍決皺眉道:「你是說,他們在那家?」
重鐵環道:「他們隱藏得極深,除了那飛蟲之外,根本無人知道他們究竟藏在何處。不過以那飛蟲貪生怕死的個性,多半是藏在自己身邊的。」
霍決和席停雲對視一眼,想的都是,若十一飛鷹真有傳說中這麼厲害又藏在那飛龍的身邊,那飛龍又怎麼會輕易被擒住?
席停雲道:「或許對那飛龍來說,最重要的並不是自己,而是妻兒。」
霍決眼睛一瞇,霍然站起。
席停雲也跟著起身。要是十一飛鷹真的存在,且在那家,那麼赦僙和王府侍衛就危險了!
「你們怎麼了?」唯獨重鐵環還在狀況外。
霍決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道:「我會幫你抓住那飛龍。」
「呃,多謝。事後,我會依約給錢的。」重鐵環頓了頓道,「我先去聯絡王爺,到時候再聯繫?」
「那飛龍都被你抓到了,還要王爺做什麼?不是多一個人多分一杯羹嗎?到時候十萬兩黃金被充公,你和我一個銅板都拿不到。」
「可是那飛蟲的軍隊……」
「你沒有聽過一句話嗎?」霍決緩緩道,「擒賊先擒王。」
那府黑沉沉的,比夜色更黑,那種濃鬱的,堆積的,層層疊疊覆蓋的黑。
席停雲和霍決從屋頂落到院中,就停了腳步。森冷的殺氣從四面八方蜂擁過來,鎖定了他們全身上下,讓他們落腳之後就不敢再輕舉妄動。
白日裡看風景優美的那府在黑夜裡化作了一座黑暗巨大的牢籠。籠中關著猛獸,伺機而動。
霍決彷彿渾然不覺,從容地從樹上摺了根樹枝,去掉多餘的葉子,在手中掂量了下,滿意地走回原位,伸手握住席停雲的手。
「跟著我。」他泰然道。
席停雲沒有推辭,「好。」
霍決抬步,慢悠悠地向前走。
走廊有坡度,時高時低,好似一條蟄伏的蛇。
席停雲的手心滲出冷汗。比起鬧哄哄的群起而攻,這種不知道敵人隱身何處的感覺更令人膽顫心驚。
似乎感覺到他的緊張,霍決的食指輕輕地彈了彈他的手背。
席停雲不動聲色地笑笑。在宮中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他早已練成無論心裡多麼緊張表面都波瀾不驚的功夫。
霍決突然揮枝。
撕拉一聲,有什麼東西軟軟地落在地上。
「是網。」霍決道。
席停雲也看到了,是一張用絲線織成的網掛在走廊中央,若不是霍決眼亮,他們說不定會撞進去,然後對方就會趁他們怔忡的一瞬間出擊。
身後傳來破風聲。
席停雲揮袖一捲,兩支飛鏢就被他捲袖中,順手向前飛出。
篤。
兩支飛鏢同時射入木柱。
四周又恢復了寧靜。
霍決晃了晃他的手。
這是一種鼓勵?席停雲側頭,詢問般地看向他。
破風聲又來,前後左右!
席停雲剛揮袖,就被霍決一把摟在懷中,跟著他的腳步,朝四個方向不斷地打著轉。霍決手中的樹枝驚濤駭浪般席捲四方。
箭矢一靠近就被捲入浪濤中,失了方向。
對席停雲來說過了很久的事在旁人眼中不過一瞬。
箭矢被擊落的同時,廊頂突然坍塌下來。
霍決一邊揮動樹枝擋開跌落的碎瓦,一邊抱著席停雲反衝上廊頂。被侷限的視野頓時寬闊起來。席停雲看到兩邊屋簷上有影子鬼鬼祟祟地晃動,從腰際摸出幾枚銅板射去。
影子倒了幾個,另幾個見勢不對,把頭縮了回去。
「呵!」
壓抑的痛呼聲從黑暗中響起,極似赦僙。
席停雲眉角一跳。
霍決已經拉著他從廊頂跳下,從發聲處跑去。
儘管懷疑是陷阱,可席停雲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絕勸不了霍決,只能提高警覺眼觀六路。這座牢籠步步殺機,就如一隻猛獸,只要露出一絲破綻,就會被對方狠狠地咬住咽喉。
夜空忽然更沉。
箭雨密集地落下,堪比那日的傾盆大雨。
席停雲早就看中了一間屋簷特別突出的屋子,正要拉霍決去那裡躲避,卻被反抓著朝另一個方向奔去。他心怦怦疾跳了兩下,因為那裡是一個池塘。
霍決拉著他跳入池塘。
水沒過頭頂的剎那,他屏住呼吸,用千斤墜往水下沉去。箭矢入水的速度比他們快得多,他只覺得頭頂一陣波動,箭矢紛紛從眼前和身邊擦了過去。
等了會兒,箭終於停了,水慢慢平復下來。
但席停雲知道,這場暴風雨並沒有過去,而且會越來越大。
霍決手指在他掌心輕輕地劃下一、二、三。
席停雲想了想,便明白他的意思,正想回一個「明白」,就想起霍決手心極為敏感,手指在半途轉了位置,在他手背輕輕撓了撓。
水下呼吸漸漸艱難,霍決也不多說,一個飛身就從水裡衝了出去。
水的阻力使他的身法比之平時慢了少許,席停雲不由心中一緊,心裡默默地數著一二三,然後跟著飛身出去。外面,霍決已經與四個人戰到一起,他剛從水中出來,就感到身前身後無聲息地遞過來兩把兵刃。當然,這兩把兵刃絕不是對方看他手中沒有武器所以特意送來的,而是趁他沒有武器打算取他性命。
席停雲身在半空並不慌張,一招空手奪白刃,抓住對方的手和刀柄。
對方嗤笑一聲,手掌以一個極為詭異的角度掙脫了出去,然後趁刀鋒還對著席停雲的時刻用力朝前一推。
席停雲身體用力一扭,朝霍決的方向倒去。
與此同時,看似被四個高手糾纏得難以脫身的霍決虛晃一招,猛然從圍攻中消失,詭異地出現在席停雲背後,一手抓住襲向席停雲後背的刀刃輕輕一送,將偷襲者連人帶刀推入水中,另一手攔住席停雲的腰。
兩人身體的溫度隔著濕漉漉的衣衫毫無保留地傳遞給彼此。
席停雲腰肢微僵。
不過霍決很快放手,從對方手裡搶過一支判官筆,當做短槍使起來。
另一頭,席停雲也和自己的對手打了起來。對手武功雖不如他,可招式怪異,他一時也難以取勝。霍決顯然也是如此,儘管他武功遠在四個人之上,可是他們四人的配合簡直像一個完美無缺的陣法,霍決可以仗著輕功脫身,卻不能徹底瓦解他們。
一線火光毫無預警地亮起,隨即是一陣熟悉的廝殺聲。
憨厚的吼聲從火光的方向傳來,讓席停雲精神為之一振。
「那飛蟲,出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