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差不多了。」席停雲沒話找話說地說了一句。
他說的的確沒錯。
這裡到底是那府門口,重鐵環佔據上風靠的是攻其不備,等那家回過神來,局勢便漸漸逆轉。未幾,就見赦僙凱旋歸來,那飛龍臭著張臉跟在後面。
赦僙大笑道:「痛快痛快,好久沒打得這麼痛快了!」
那飛龍咬牙切齒道:「你倒是痛快了,我呢?」
席停雲注意到他左臉微微發紅,「你的臉……」
那飛龍道:「赦大首領的傑作!」
赦僙繼續沒心沒肺地大笑,「不好意思,一不留神就在你身上留下了我的印記。」
那飛龍憤怒道:「你根本就是故意攔住我放他走!」
赦僙跟著瞪大眼睛道:「你說是就是啊?我偏偏說不是。」
那飛龍道:「好!你說不是吧,你敢不敢與我一道去挑了鐵環門?」
「哈哈?」赦僙假笑兩聲,睨著他道,「好啊好啊,你死了,我幫你挑了鐵環門,像紙錢一樣一把火燒給你。」
那飛龍也沒指望他被自己三言兩語激得一頭熱跑去打鐵環門,當下冷哼一聲就當揭過,轉對霍決道:「王爺大駕光臨寒舍,卻為我那家之事所累,我心中有愧。」
霍決道:「你想多了。」
那飛龍道:「王爺真是寬宏大量。」
「你的事我不會管。」
「我是說剛剛這場打鬥……」
「我說了,看戲而已。」
「……那真是辛苦王爺了!」
鐵環門是退了,可留下的爛攤子還需收拾。那飛龍以收拾爛攤子為名在府裡忙上忙下,渾然忘了鐵環門來之前,自己正要將所知之事交代清楚。
赦僙看著那飛龍忙碌的身影,不屑道:「我看他能逃避到幾時。」
霍決道:「無妨。」
赦僙見他胸有成竹,呵呵笑道:「王爺若是要做什麼,只管吩咐我就是。」
霍決道:「我想睡覺。」
赦僙道:「王爺要我鋪床?」
「不用。這兩件事我喜歡親力親為。」
赦僙失笑道:「睡覺這種事我就算想替王爺也替不了啊。」
霍決看了席停雲一眼,「但可以陪著。」
「……啊?」赦僙虎軀一震。
霍決隨手拉了個下人,讓他帶路去房間歇息。
這些事那夫人早已安排好,選的是清雅幽靜的院落,原本霍決、席停雲和赦僙一人一座,但霍決堅持和席停雲住一起,而赦僙……霍決堅持讓他和那飛龍住一起,因此準備好的院落只用到了一座。
去院落的途中,席停雲問霍決,「赦僙和那飛龍一起睡……那夫人怎麼辦?」
霍決道:「睡地板。」
「……」
「如果分裡外間,可以睡外間。」
「……」
「夜裡還有個人幫忙倒水。」
「……」
席停雲突然想起了自己和霍決。這樣說來,他的處境倒是與那夫人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霍決床上沒有另一個人。
「你在想什麼?」霍決突然問。
「……」驚覺自己想了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的席停雲下意識地笑了笑,「我在想,今晚會不會有月亮。」
「你想出去?」
「不,只是隨口問問。」
當晚有兩件事席停雲沒有想到。
一件是當晚有月亮,還很亮。
一件是他真的要出去,不,不止他,是他們。
霍決將信從箭上取下,皺眉道:「為何人們都喜歡用箭送信?」
席停雲道:「因為入木三分。」
霍決嘴角微彎,算是對冷笑話的捧場。他看完信,問道:「你睏麼?」
席停雲不知其意,模棱兩可地回答道:「還好。」
「去不去吃夜宵?」
「去哪裡吃?」
「餛飩攤。」
再見重鐵環,他已收斂了白日裡張揚的銳氣,若不是他主動打招呼,席停雲絕不會想到這個坐在路邊餛飩攤的憨厚青年就是令六部首領之一那飛龍頭痛不已的鐵環門門主。
「兩位吃什麼?菜肉餛飩還是豬肉餛飩?」他顯然是個自來熟,等霍決和席停雲屁股一沾凳,就以主人的口吻招呼起來。
席停雲道:「我只要一碗湯。」
霍決猶豫了下,道:「一樣。」
席停雲訝異道:「不吃肉?」他記得他無肉不歡。
霍決道:「一個人吃沒意思。」
「我陪你吃,老闆,再來兩碗豬肉餛飩,一碗湯。」重鐵環十分熱情地招呼著,一回頭卻對上霍決不悅的雙眼。「呃,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霍決不做聲,只是等餛飩上來時,將餛飩一隻隻地挑了出來。
他這邊丟,重鐵環那邊撿,一邊撿還一邊叫道:「不要浪費不要浪費……」
霍決看到碗裡只剩下小半碗湯水,撇了撇嘴角,手慢慢地伸到席停雲的碗上。
席停雲正用勺子舀湯,見狀不由一頓。
霍決趁機將碗搶過去,勻了一小半在自己的碗裡,確保兩碗一樣多才還給他。
席停雲尷尬道:「抱歉,我適才已經喝了……」
霍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舌頭輕輕地舔了舔嘴唇,然後低頭喝湯。
席停雲臉上莫名發燙,幸好是晚上,餛飩鋪的燈火又暗,倒是無人注意。
「兩位的感情真好。」重鐵環感慨道,「要是我和夫人的感情有兩位的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
席停雲舀湯的水頓住。
霍決的臉色稍霽,「你約我們來訴苦的?」
「當然不是。」重鐵環忙擺手道,「我是專程向兩位道謝的。」
霍決道:「謝從何起?」
重鐵環憨憨地笑道:「今日與那飛蟲聯合起來打我的人應該是公子手下吧?我看得出來,那人是有意放我走的。」
「那你應該向他道謝。」
「我倒是想,可惜他被那飛蟲拉進了屋。」
席停雲好奇道:「你很討厭那飛龍你?」
重鐵環用鼻子輕蔑地哼了一聲,「我討厭?我看鎮上,不,應該說是那飛龍治下的百姓都討厭他!他們那家這麼多年來一直以欺壓百姓為傳統,時不時地找理由加賦,要不就把壯丁充軍,給他做免費的苦力。我要是早生幾年,早就把他給反了!」
席停雲想起那個藏在深宮的大莊皇帝,嘆息無語。
霍決問道:「還有別的要說嗎?」
重鐵環一怔。
霍決將湯一口氣喝完,拉了下席停雲的袖子道:「回去吧。」
「壯士留步!」重鐵環不顧一切地站起來。
霍決的腳步一頓,回頭看著他,遲疑地問道:「你在叫我?」
重鐵環點頭道:「是啊。」
霍決道:「還有何事?」
重鐵環道:「既然壯士有心助我,想必也對那飛蟲的所作所為不滿已久。重鐵環冒昧,想請兩位壯士與我一同共襄盛舉!」
霍決道:「有何好處?」
重鐵環道:「事成之後,在下願贈黃金百兩。」
霍決扭頭。
「兩百兩。」
「……」
「一千兩!」重鐵環咬牙。
霍決又轉頭看他,「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你一直很窮,所以覺得黃金千兩是筆大數目,可以收買我的命。一種是你為人吝嗇,愛財如命。你覺得你是哪一種?」
重鐵環苦笑道:「看來是第一種。」
「我要,」霍決緩緩道,「黃金十萬兩。」
「什麼?」重鐵環呼吸都急促了。
「少一兩……」霍決想了想,似乎覺得一兩不是什麼大數目,「就算了,少二兩不行。」
重鐵環急得撓腮,「我那裡有這麼多錢?」
「你沒有,那家有。」席停雲衝他微微一笑。
明明是一張尖嘴猴腮的奸詐臉,可看著他對自己笑,重鐵環竟覺得情緒慢慢地平復了下來。「好!」他咬牙,「若是那家真的有這麼多錢,我給!」
霍決抱胸道:「還不知道我們能幫你到什麼程度,你就答應?」
「……」重鐵環鬱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