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雁雙翎有些意外。
「此人與我甚是親密,我與他曾經約定,若有朝一日遇見心儀的女子,一定要讓他知道。」斯寰平神秘道。
「看來太子十分看重此人。」雁雙翎越發迷惑,「不知對方是何身分?」
「是我惟一的弟弟。」斯寰平道。
「哦,原來是長祁王殿下。」她曾聽說過,現任沛帝只有二子,除了斯寰平之外,還有個長祁王斯寧宇。
說來,她現在才想到,長祁王斯寧宇是阮貴妃所生,所以也是阮家的後嗣,與阮七公子算是表兄弟了?
一憶及「阮七」這兩個字,雁雙翎便感覺胸口像被什麼撞了一下,心緒如麻。
昨夜,兩人尷尬地共乘一車回到莊中,彼此再無對談。今天一早她便進宮來了,也不知他此刻在莊中是否惦記著她?
她與他那段輕松自在的友誼,是再也回不去了,畢竟知曉了她的心意,而他又沒打算回應的狀況下,也只能避嫌了。
「上次宮宴,怎麼沒見長祁王來?」雁雙翎問道。
說到這,她頓時覺得奇怪,她在靜和莊也住了些時日,怎麼沒見過長祁王這個兒子去探望阮貴妃?
不,或許是去探望過了,只是她這個外人未必知曉。
「我這個弟弟不喜宮中規矩,雖沒成親,但已早早在外置了府邸,」斯寰平邊說邊睨著她,眼神帶著深意。「父皇知道他的性子,也由著他。」
雁雙翎沒注意到他的表情,只因他的話感到困惑。
如果這長祁王已在宮外置宅,那麼阮貴妃為何不跟自己的兒子住在一塊兒?反而跟自己娘家的子侄住一起?難道是因為阮貴妃更懷念童年居所,而長祁王又不喜與阮家人同住,才會如此?
斯寰平繼續帶著神秘笑容道:「今日他便要進宮來了,正好讓你們倆見一見,從今往後,你們倆都是我身邊最重要的人了。我知道,你們一定會處得來。」
呵,這是認定了她是未來的太子妃了嗎?可他為何不問問,此刻她是否還想當這個太子妃……好吧,不過也因著被拒絕了,她暫時尚不知自己該做什麼決定。
「對了,公主可自雅國帶來了什麼僕婢嗎?」斯寰平忽然問道。
「是有幾個。」她不解道:「太子為何如此問?」
因著當初只有她一人能住進靜和莊,所以她讓那些下人都還先待在驛館。
他微笑解釋,一副理所當然,「公主若與我訂了親,斷不能再住靜和莊了,按禮得遷入宮中偏殿居住,可是我國明令,外面的僕婢不得入宮,得為公主更換一批宮裡自小調教的奴才才行。」
「不得入宮嗎?可是上次董嬤嬤不就進宮來了?」不過他這麼一說,她倒想起來了,好像除了陪她一起入宮的董嬤嬤之外,其它千金閨秀身邊伺候的下人都是宮裡的宮婢太監。
「哪一個董嬤嬤?」斯寰平問。
「便是靜和莊的董嬤嬤啊。我看她對宮裡的一切好像很熟悉,她說那是因為曾經進宮伺候過貴妃娘娘一陣子的關系。」雁雙翎有些不服氣的說:「說來,董嬤嬤本也是貴妃娘娘從娘家陪嫁進宮的僕婢吧?」
「哦,是那位董嬤嬤啊。」斯寰平忽然笑了,「她自然是可以的,她與公主帶來的僕婢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不都是娘家帶來的嗎?
「那位董嬤嬤原就是……」
斯寰平話未說完,只聽太監通傳道:「長祁王爺到——」
「一會兒再跟你說,」斯寰平滿眼是笑地看著雁雙翎,「不,興許你見了我二弟之後,便什麼都明白了。」
聞言,雁雙翎按下心屮困惑,往太監通傳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錦衣玉袍的男子沿著御花園的石徑款款而來。
那男子有一張與斯寰平同樣俊美的面龐,而且,那張面龐雁雙翎無比熟悉。
有一刻,雁雙翎以為自己看錯了,以為是心魔作祟出現的幻覺,但當對方越走越近,近到不可能錯認,她才確定那不是幻覺。
阮七!來者居然是阮七?來者怎麼會是阮七?!
她愣住,身子僵了好久,彷佛過了一世那麼久,她才明白過來——阮七就是長祁王,就是斯寰平的弟弟,就是阮貴妃的兒子。
怪不得董嬤嬤可以隨意進宮,因為她本就是宮裡的人,怪不得阮貴妃會住在靜和莊,因為那就是她兒子的府邸。
怪不得、怪不得……
諸多疑問,隨著他身分的曝光,一一得到了解答,包括他的名字——原來,他叫斯寧宇。
可是,他為什麼要接替阮七公子編撰美人榜?為什麼要瞞著天下人充當阮七公子?這一點,一時半刻無從解答。
但至少,她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
斯寧宇站在離她僅咫尺之遙的地方,依舊是那微笑自若的神態,然而,她卻覺得這是另一個人。
容貌仍是他的容貌,卻不像是她所熟悉、所以為的那個人,她已經完全不認識他了。
「公主很吃驚吧?」一旁的斯寰平笑道:「阮七就是我二皇弟,一直沒告訴公主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能有什麼原因?不會是他們兩兄弟拿人當傻子耍著玩很有趣?還是這是他們國家皇族的無聊傳統游戲?
雁雙翎沉著臉,並不答話。
「二弟,公主像是生氣了,你倒是解釋解釋啊。」斯寰平催促道。
斯寧宇終於開口,「其實一直想告知公主在下的身分,但前頭的時機過了,後面倒也怕公主真的生氣,所以便擱下了。」
有解釋等於沒解釋,雁雙翎聽完更為惱怒。
她語氣冷冷的說:「長祁王殿下這麼說,我怎麼承受得起,也懌我,沒能打聽清楚就上門打擾了這麼久,怨不得殿下。」
現在想來,知道了他的身分後,兩人就更不可能了吧?
假如他僅一介富賈,或許她還能留在他身畔,但現在知道了他的身分,知曉他打一開始便是為了他兄長打算,那表示他更不會再對她有別的心思了。
呵,說來他又何曾對她有過別的心思?都是她一廂情願,傻得可憐。
聽出她語氣中的冷意,斯寧宇輕聲道:「除了身分,我跟公主說的大多是真,我外祖父去世後,我真覺得美人榜可惜了,正好母妃閑居宮外,我不像皇兄忙於朝政,也是清閑得很,這才想到以阮七公子的名義編撰美人榜,想著可多促成世間幾樁美滿姻緣,算是功德一件。」
這話說得實在冠冕堂皇,但為何她開始覺得會編撰這美人榜也是另有籌謀?或許,只是她心有不滿,多疑了。
斯寰平接續道:「正好我也老大不小了,父皇、母後又天天催問我的婚事,我知道二弟正著手編撰美人榜後,便請托二弟幫這忙,若真有世間罕見的佳人,一定得介紹給我相識,這也算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吧。」
身為弟弟,深知皇兄的喜好,所以能依其好惡調教那些想上榜的女子,接著一一成為太子妃的候選。
所以她說,美人榜就像是他們兄弟玩的一個游戲,不,應該說是弟弟為哥哥物色美女的名冊。
這樣想來,還真是惡心。
「沒料到,二弟便這般與翎妹妹相識了。」斯寰平繼續道:「本來是該早早告知妹妹實情,卻也怕驚著妹妹。說來京郊驛館簡陋,所以一直留翎妹妹在靜和莊裡小住,也是我二弟的一番苦心。」
呵,說是一番苦心,誰知道這兄弟倆私下是怎麼在背後議論她的。
在笑話她吧?堂堂一國公主,竟低三下四、費盡心機的只為得到一個男人的青睞,這難道不是笑話?
太陽明晃晃的,雁雙翎卻只覺得眼前一片黑,一陣眩暈襲來,她頓時感到腳下幾乎要支撐不住。
「我有些不太舒服,想回去休息了……」她低聲道。
但是話剛出口,她便後悔了。
回去?回哪兒去?靜和莊嗎?如今……她還有臉回靜和莊嗎?
斯寰平還算體貼,當即道:「翎妹妹的臉色是不太好,不如先在宮裡歇息吧,也好找御醫把脈看看。」
是啊,她如今寧可死皮賴臉地賴在宮裡,也不願再回靜和莊,不願再面對阮……不,斯寧宇了。
「那便打擾太子了。」雁雙翎微微點頭致意。
「來人,扶公主到東宮偏殿休息。」斯寰平另對身邊太監交代,「稟報皇后,請她著人安排一處宮院,往後要請公主長住才是。」
「是。」太監連忙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