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旖旎之後的下半夜,兩人抱在一起,睡的又沉又香,宋允清在睡夢中還呢喃:
「小江,輕一點……」
梁躍江一向早起,原本抱在懷裡的宋允清不知什麼時候滾到另一邊去了,背對著他,肩頭的弧線很圓潤。
梁躍江光著身子去沖了個澡,順便幫她擠好藥膏,宋允清迷迷糊糊的從後面抱住他,「下週三爸爸生日,他欽點你出席」
梁躍江說:「我一定盡快把咱爸哄舒坦了」
「傻瓜,他哪會真跟你計較」宋允清賴在他背上咯咯笑,「就你較真」
似乎早有遠見,宋子休早年看梁躍江就覺得有戲,小江的爸爸納悶過:「怎麼你比我還上心?到底是我兒子還是你兒子?」
宋子休看著草坪上玩泥巴的兩小孩說:「是不是,以後就知道了」
他對梁躍江心存偏愛,卻不會明著幫他,比如事業比如生活,幾年前梁躍江家族裡最大的一場內戰,他也沒有插手分毫。
妻子不解,說不定,小江就是女兒未來的良人,怎麼就能置之不理呢。
「清清,正因為這樣,所以我不會幫」宋子休接過妻子泡好的茶,自然的裹著她的手摩挲,「他必須有獨當一面的能力,不然我怎麼放心把允清交給他」
宋允清越長越乖巧,只是這梁躍江,成天搗鼓著自己的公司花樣百出,說通俗點就是手段特別非主流,但他到底還是締造出了自己的王國。
做事方式,宋子休並不認同梁躍江,相比之下,馮遲的為人處世更得他心。
***
在去學校的路上,梁躍江問:「他的忙還好幫嗎?」
「馮遲?」
見她把馮遲的名字答的又快又準,梁躍江心裡不太舒坦,「就是一蛾子,還玩什麼藝術界,鬧心」
宋允清不懂這些,也不知道馮遲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她說:「原來幫他參賽的人是唐意濃,畫室裡有個小姑娘挺可愛的」
他「嗯」了聲,漫不經心的樣子,「別和他走的太近,其他人也一樣」
宋允清才反應過來,這個「他」是指馮遲。
「他很壞?」宋允清看著梁躍江俊朗的側臉,下巴上還有昨晚歡愛時她咬出的牙印,淺淺的,見證一場肌膚相親。
她一下子笑了,「他有你壞嗎?」
正好到了校門口,梁躍江側著頭看她,笑容漫了開來直到眉眼,梁躍江把宋允清拉近,未達懷抱,曖昧的距離剛好。
梁躍江貼著她的唇,慢慢說:「允清,我壞嗎?」
說話時嘴唇一張一合,熱氣掃過,擺明了誘惑,宋允清沒回答,覺得這樣的梁躍江太迷人。
他的舌尖抵上了宋允清的唇,沒有滑動沒有更進一步,就是這麼淺淺的刺,在她唇上輕刺,「轟」的一聲,酥麻洶湧而出。
「我壞嗎?嗯?」梁躍江笑著,鬆開她後若無其事的整理自己的衣服,宋允清摸了摸唇,也是笑容滿面。
「宋小清!」一隻小手掌「啪」的聲打在車窗上,向暖陽冒出小腦袋,「昨晚我猜對了噢,奧特曼打贏了小怪獸,宋小清你要請我吃火鍋」
看到梁躍江,小傢伙給了一個飛吻,「梁老闆早上好!」
下了車,梁躍江拍了拍他的小臉蛋,「暖陽,昨天我看到小清老師改你的作業噢,你確定畫的是大公雞?」
向暖陽神氣呼呼的,「我畫的是母雞,全班同學都畫公雞,怎麼能沒有母雞嘛」
此話甚討梁躍江的歡心,他伸出大拇指,「好樣的」
這個點學生正趕著上課,好多小朋友跑過來打招呼,嫩汪汪的聲音叫著「小清老師好!」
宋允清笑著招手,眼睛像彎月,梁躍江喜歡這樣的小清,當個快樂的小老師,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每天跟一群奶娃娃一起,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委屈。
如果可以,他要她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今天有六節課,因為臨近期中考試,宋允清把時間留給小傢伙們溫習,向暖陽趴在桌上寫東西,據她觀察,應該是在和後排的小女孩通字條。
阿樂像是算準時間,打來電話正好是下課。
「小清姐你晚上有事嗎?過來救急啦好不好?」
小葉正在畫室角落默默擦淚,阿樂舉著電話手足無措,下周就是畫賽第二選的交稿日,末位淘汰制輸了便再無翻盤機會。
小葉調了兩天的顏色,沒有一個滿足唐意濃的要求,小葉今天實在是委屈了,說了些沖話,唐意濃竟丟了手中的筆,生氣的走了。
小葉和阿樂,也算是唐意濃的小徒弟,兩人年輕卻有天分,唐意濃在美院的一次校展上看中兩人的畫,其實功底不是特別深厚,很多著色處有瑕疵,但征服唐意濃的是兩個字:生機。
阿樂看著沉默的兩人,心裡急也無計可施,最後打給了宋允清。
她趕來的時候,阿樂陪小葉在門口待著,「唉,你別這樣啦,意濃姐就是這樣的性格嘛,你不就喜歡她這種敬業的態度嗎?」
小葉委屈,「我都調了不下一百種顏色了,乾脆把顏料吃下去算了」
她撅嘴,「小清姐」
宋允清走的熱,脫了外套只穿了暗藍色的格子襯衫,阿樂慇勤的拿過她手中的外套,「小清姐救命哇」
「意濃在裡面嗎?」宋允清牽著小葉子的手,「乖啦,跟我來,把她的畫稿給我看看」
阿樂遞給她,紙上牡丹欲放蝴蝶繞香,線條極講究,輕重恰當。
「是花蕊的顏色難調嗎?」宋允清細細看了一遍,小葉驚訝:「小清姐你怎麼知道?」
她笑,「進去跟你師傅認個錯,其他的事情我來」
畫室的陽台被輕紗隔開,外面又罩了一層水晶珠簾,這會珠簾被撩起,唐意濃就站在那,太陽落山,餘暉傾上她的身,朦朧一層亮光絨絨的。
這樣的唐意濃,傾城之美。
小葉還在猶豫,宋允清推了推她,「快去」
唐意濃察覺動靜,她恍然的樣子像是被人驚擾了,她走到畫架旁,沒有看小葉一眼。
宋允清看到被扔到地上的筆,碰了碰小葉:「喏,撿起來」
唐意濃淡淡看了一眼遞到面前的筆,又把目光收了回去,小葉很小聲,「意濃姐,對不起」
良久,她接過筆,「下次你再說沖話,我就罰阿樂」
小葉一愣,明白過來後就紅了臉,氣氛總算緩和。
事情還是得做完,唐意濃參賽的畫除了牡丹花蕊部分都已著色,她說:「我自己來吧,今晚上趕工,畫布還得晾幾天,賽前勉強完成」
她隨意綁了頭髮開始調色,小瓷碗淺淺一道弧,裡面一小抹紅,宋允清制止了她,「不要加普蘭,顏色會暗」
食指輕輕劃過色盒裡的一排排顏料,最後一停,勾出一支遞給她:「用它,群青會融色,偏一點綠,畫布上的色還沒幹,竄色後會更深一分」
唐意濃皺著眉有些遲疑,宋允清對她笑,撩在肩後的長髮一縷滑了下來,眼睛清亮如水,她說:「你試試,相信我」
***
馮遲開車時接到唐意濃的電話,那頭的聲音極雀躍,「畫完成了,你要不要過來看看?你找的這個小幫手真的很好」
「宋允清?」
唐意濃「嗯」了聲,她很少這麼孩子性,「馮遲你過來好不好」
其實他對畫作沒什麼專業研究,能賞心悅目的便是好作品,唐意濃與他相識多年,兩人比朋友更深一點。
今天挺累,與德國廠商的談判太費腦,馮遲本打算早些回去休息,這會當即把車掉頭,往畫室的方向開去。
最後一片花瓣描線勾成,小葉子眼裡大放光彩,一副蝶戀花巧密精細,尤其蝴蝶像是要破紙而出,生動的讓人移不開眼。
唐意濃很開心,對它也是極滿意,「你果然沒錯,真的暈染了旁邊的色彩,還好加的是群青,不然這花蕊色重,奪去整副畫的重心」
宋允清正在收拾顏料,笑容一直沒散,馮遲進來的時候,小葉驚喜:「馮先生你來啦!」
馮遲點頭,走近了看畫,「很好看」
「晾三天,最後我再描一次線,就可以送去參賽了」唐意濃安了心,看了眼馮遲,總算沒有辜負你。
宋允清稍微收拾了下就要走,和梁躍江約好去給爸爸挑生日禮物。
「呀,小清姐姐你還沒吃晚飯的」小葉一拍腦袋,「一忙就忘記時間,真是不好意思噢小清姐」
宋允清笑著說「沒事」
馮遲看了看她:「我送你,順便幫他們帶晚飯」
***
「我不回家,你把我送到南街就好」宋允清邊下樓邊穿外套,馮遲走在她身後。
馮遲走近,溫熱的手指穿過她的發,輕輕往後一撩,夾在外套裡的長髮都弄了出來,他說:「好,把你送到那」
雙手還沒離開,細心的把她外套上的帽子整理好,最後還拍了拍宋允清的肩,「可以了,衣服不亂了」
她愣了好久,馮遲已經走到了她前面,沒覺得身後人跟來,他回頭,「走不動了麼?」
然後對她伸出手,「呵呵,今天算你加班可好?我付工資」
這是馮遲第二次對她伸手,每次都是這樣,看似漫不經心,卻叫人不能忽視。
宋允清的手機這時響了,是梁躍江的短信:
「小清老師你遲到了!我等了你三十六秒!三十六分鐘後再不出現,我晚上就吃了你,嗯哼 ̄」
這傻小子,還加了個「嗯哼 ̄」,想到他西裝筆挺一臉神氣的模樣,宋允清就笑了。
馮遲的手還伸在半空,她兩步跳下樓梯,眼裡因為梁躍江而暖意浮動,從包裡掏出筆,宋允清在他攤開的掌心寫著:「10月30日,馮遲欠小清老師一晚的加班工資,嗯哼 ̄」
心情大好,宋允清說:「好啦,可以把手收回了,不許賴賬」
這下輪到馮遲愣了,他從沒見過這樣拒絕的方式,其實他並沒有別的意思,就想逗逗她。
哪知反而被她震住了。
宋允清已經走到門口,連背影都彷彿雀躍起來。
馮遲覺得心裡一空,同時也有些什麼東西填補了進來。
車子四平八穩的開,宋允清看著窗外的景致,心裡好踏實,當你知道有個人在等你,那種安心感是多麼美好。
她轉頭問:「你為什麼要參加這樣的比賽?」
馮遲應該是純粹的商人,梁躍江提倡「干一行,愛一行」,他只會做生意,相比之下,馮遲就風花雪月許多了。
「因為興趣」
馮遲笑著說:「我羨慕會畫畫的人,我出身不好根本沒這個機會去學,也算圓自己的一個夢吧」
牽扯到私人問題,宋允清適可而止了。
宋允清提前了些下車,走的時候她對馮遲攤開手心,「記得這個,別洗個手就忘記嘍」
她手腕間的鏈子很亮,馮遲覺得,宋叔叔的女兒笑起來,真好看。
而梁躍江用事實證明了,就算她沒有遲到三十六分鐘,晚上也被他吃的乾淨吃的徹底。
晚上他把她弄疼了,宋允清喊了好多遍他都不聽,最後用力掐了一下他的屁股,那塊肉都被揪了一圈,梁躍江痛的大叫,從她身上爬了下去,宋允清鬱悶的翻身,被單裹在身上嚴嚴實實的。
梁躍江一直哄著,「小清老師,寶貝,好老婆,你讓我進去做完好不好」
一聽這話,她抱著被子更緊,腿也立刻閉上,「你弄疼我了」
後半夜,宋允清迷迷糊糊的去洗手間。
推門一看嚇了個半死,「小江,這麼晚了你在幹什麼?」
地上擺著一個盆子,泡沫都溢了出來,梁躍江蹲著好無辜,他舉起手中濕漉漉的東西說:「在洗內褲」
頭髮沒了型,軟趴趴的耷拉在額前,他的眼神可憐巴巴:「打手槍,內褲濕了,我好慘」
梁躍江憋屈,在宋允清忍笑的表情裡,又默默低頭搓內褲。
最後自然是捨不得他孤寡一人的,宋允清把他哄上床,「我明天幫你洗,睡覺好不好?」
梁躍江眼睛一下子亮了,「我能睡你麼」
宋允清笑著趴在他背上,「背我過去就考慮一下咯」
***
週末的早晨,宋允清是在電話聲裡醒過來的,電話一接通,小葉子的哭聲嚎啕傳來,她的睡意全無,「小葉?小葉你怎麼了?」
小葉好不容易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毀了,小清姐姐,畫毀了」
宋允清也嚇住,「等等啊,小葉你別急啊,我來找你」
小葉在一家咖啡店待著,抱著畫哭的稀里嘩啦,「我被人撞了一下,一大杯咖啡全潑在了畫上,今天就要交到賽委會了」
畫紙上大半邊都是黑乎乎的印子,別說是參賽,就連平日也定是拿不出手了。
「告訴馮先生了嗎?」宋允清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小葉一把搶過哭著說:「我不敢,小清姐姐你想想辦法好不好,我不敢告訴馮先生」
想辦法,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唐意濃的用心如今是全毀了。此刻責備任何人也是沒用,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交不上作品便視為棄權」
小葉哭花了臉,很多人往這邊看,宋允清轉念一想,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你跟我來」
公園附近有許多石桌,是平日供老人下棋玩耍用的,宋允清找了塊夠大的,「小葉,什麼時候截止交稿?」
「中午十二點」小葉含著淚水看著宋允清,「小清姐姐,你這是要幹嘛?」
小葉包裡帶著畫具,宋允清把紙鋪開,抽出一支狼毫握在指間,「兩個小時不到,小葉你幫我調色,灰黑調三個濃度,我盡力把它重新描出來」
小葉大驚,「小清姐,你,你要重新畫?!」
「對,我要重畫,做不到染色了,我只能描著看了」
宋允清不再多說,埋頭只理手中筆。
誰都沒有留意到不遠處的一輛車,黑色極霸氣,橫在路邊好招搖。車窗滑下一半,男人的臉輪廓初現,線條極硬朗。
只是眼睛太凌厲,不是什麼好親近的人。
他瞧了好一會,冰冷的說出兩個字:「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