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番外(上)

程笑笑打來電話的時候,宋允清正在核對進貨單,放學的時間點,店裡的學生特別多,可樂一個人在前台忙的不可開交。

「姐姐,媽問你晚上回不回家吃飯,她給你熬了粥。」

宋允清邊點貨邊計數,整理完一箱才回話,「不回去了,我這邊有點忙,笑笑,你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上午做了產檢,寶寶很健康。」

「那就好。」允清鬆了氣,程笑笑訂婚沒多久就懷了孕,相隔不久宋家便舉辦了盛大的婚宴,宋漢南風風光光地將妻子娶回。前段時間笑笑有些見紅,全家緊張的不行,好在悉心調養已經好轉。

「你幫我跟媽媽說一聲,過兩天我回家陪她,噢,還有上次訂的手鏈已經做好了,我會帶給她。」

笑笑說好,實在忙,很快就結束電話。

「小清姐,你看看這個版還有嗎?」可樂「啪啦」一下竄到她面前,晃了晃手裡的樣板,允清一看,皺眉說:「要明天到貨噢。」

「好,知道了。」可樂眨巴眨巴眼睛,短髮軟趴趴地蓋在耳際,特神秘,「小財主又送來99朵馬蹄蓮,我驗證了,新鮮空運,露珠好大一顆咧。」

允清作勢敲她的頭,「他好笨哦,明明告訴過他我喜歡白玫瑰,一連半個月還是送的馬蹄蓮。」

「他是很笨。」可樂摸著腦袋嘴一撅,「可是小清姐,你幹嘛打我呀?笨蛋的又不是我。」

宋允清向前,捏著可樂的臉笑呵呵,「瞧這小臉蛋細皮嫩肉的,每天摸一摸。不打了好不好?」

可樂點頭,「好。」說完才反應過來,嗚,又被老闆調戲了!

宋允清很滿意她的表現,「真乖。」

可樂做了個鬼臉,老大不情願地出去幹活,「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小清姐你注意點。」

聽到這話她一下子笑了出來,「你還好意思提,就是你的小男友把你賣給我的。」

「嗚,狼狽為奸。」

宋允清點頭很是笑納。

可樂灰頭土臉地抱著樣圖溜去店裡,「再欺負我,我就叫小財主收了你。」

允清眉一揚,「再提小財主,我就扣你工資讓你破財。」

嚎叫四起:「不!要!啊!」

可樂連滾帶爬出去了,允清笑了笑,真是個小萌物。「遇故人」是她的畫店,在F大附近,學生上下課都經過於此,生意不大但人氣一直很旺,平日就她和可樂照看,一天忙幾個小時,平時也落的清閒。

F大在城北,與家的距離不亞於一場中途旅程,近一年,她都很少回家。租的房子離店很近,一室兩廳,小而溫馨。

可樂問她為什麼店名要叫「遇故人」,她說,「沒有為什麼啊,字少一點,招牌製作費便宜一些。」

可樂的臉立馬就黑了,「那你幹嘛不取兩個字,故人什麼的,字少錢更少。」

小清撇了撇嘴,「因為兩個字很2啊。」末了不忘補充,「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嗎?」

可樂「啊?」了一聲,半天沒想明白又「哦」了一句,最後清醒過來,瞪大眼睛指著自己驚叫:「我很2嗎?!」

允清點頭,比了一個「V」,笑嘻嘻地送到可樂眼前,乘她思維沒甦醒之前,飛快閃人。

可樂很可愛,她喜歡逗她,小姑娘做事麻利,在處理人際關係上尤其厲害,大概是年齡相當,可樂與店裡的學生總能打成一片。小清看著他們青春洋溢的笑臉,有時候也會感歎自己真的老了。

店裡進的貨昨晚到的,一大早她就忙著點數,十點鐘終於清完,多了兩幅水彩,少了一幅油畫。允清把單據寫好,正準備磨咖啡,可樂「登登登」又跑了過來,「小清姐,小清姐。」

「怎麼了?」

「有人要來買畫。」她瞪大眼睛,「是個美女。」

「那就賣咯。」允清故作嚴肅,「林可樂,不要因為是美女你就私下打折。」

「不是不是。」可樂忙擺手,「她要買那幅《逢遲》。」

允清頭也沒抬,「不賣。」

店裡有許多畫是她自己的珍藏,算是店裡的招牌和點綴,平日也有不少人有意購買,她都婉拒,可樂知道這些畫大都是她自己畫的,可樂也學過美術,雖然時間不長,但也看得出畫工不錯,問過一次,為什麼不自己畫放在店裡賣。

允清只說,不畫了。

她沒心沒肺地問為什麼。宋允清的臉色頓時變差,可樂沒有看過這樣的她,大概知道什麼也就再沒有提起。

每次有人問她的畫,她都兩個字,不賣。

「可是小清姐,這次不一樣啊!」可樂很激動,「那位美女出這個數!」

瞥了一眼她比劃的手指,允清根本沒有驚喜,「不賣。」

「喂,小清姐,這有可能是我們五年的營業額啊!」

「所以呢?」她看著可樂,眼神無比清冷。

可樂聲音小了下去,「所以就可以賣嘛,開店不就是為了賺錢嘛……」

「《逢遲》不是我賺錢的工具。你去回絕吧,我煮咖啡待會叫你來喝。」

「哦。」可樂聳肩,無奈地出去了。咖啡豆還只磨了一半,她又風風火火地溜回來了,「小清姐,小清姐。」

倒真有點不耐煩,她的情緒寫在臉上,可樂一吐舌頭,小心翼翼地說:「美女堅持要買。」

允清雙手環在胸前,搖著頭,「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美女說如果你不賣,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是什麼?」

可樂抿了抿嘴唇,輕聲說:「故人歸來。」

「啪。」杯子從她手裡滑落,掉到桌子上滾了兩圈,「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瓷杯厚實沒有破,可樂嚇了一跳,「小清姐,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彎腰去撿,可樂發現她的手指在微微顫抖,她說:「嗯,知道了,我出去看看。」

店面不大不小,被設計成複式結構,很有層次感。她從內廳出來,看到店中央站著一個女人,背面相對,頭髮綰成一個髻,一襲紅裙很是耀眼。

允清朝她走近,「這位小姐不好意思,這幅畫是私人收藏,我給您推介別的,也許有你喜歡的。」
她沒有說話,轉過身,笑意很淺,「宋老師,好久不見。」

允清措楞,「唐意濃?」

「是我。」她笑了笑,「你還記得我,來之前還擔心呢。」

「怎麼會不記得。」允清說:「當年幫你畫過畫。」

「是啊,當年。」唐意濃說出這個詞,大概也想起了過去的事,她很冷艷,這時也微微動容,「想不到你會在這裡開店。」

「快一年了,你呢?」允清問:「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先生過來辦事,我陪他一起。」唐意濃朝她走近了些,「我先生你也許認識,是危安。」

「呀,是他啊。」允清小驚,「我還以為你和他……」

「水火不容對麼?」意濃悅色浮面,「我也沒想過會和他,大概這就是命吧。」

允清笑笑便沒再說話,兩個人都沉默著,唐意濃環顧店內一周,最後視線停在一幅畫上,「你畫得真像他。」

「嗯。」允清也望了過去,說:「本來就是他。」

「你一直留著?」

「是啊,留個紀念。」頓了頓,「他以前對我很好。」

「難得,馮遲走了這麼久,你沒有忘記他。」

乍然聽到這個名字,允清還是不習慣,她別過頭,「是,走了好久了。」

唐意濃低下頭,她也在穩情緒,「這幅畫賣嗎?」

允清搖頭。

「賣給我呢?」

她還是搖頭,「不賣給你。」

唐意濃的表情極失望,允清突然笑了,「不賣,但我可以送給你。」

畫上的男人蹲在花園裡,面前馨香一片,他手指修長掌心向上,一抹翠綠躺在手心,男人的神態極繾綣,即使畫面靜止,一筆一畫間也是細膩的溫柔。

唐意濃的手指輕輕滑過紙張,低低喊了聲,「馮遲。」

「嘟嘟。」門外傳來的汽笛聲打破氣氛,唐意濃像從夢中醒來,她往外看,嘴角不自覺地勾起,笑容很漂亮,「宋老師,我要先走了,有機會再來看你。」

允清看到門外停著一輛黑色跑車,危安倚著車門,黑衣墨鏡冷酷有型,她幫意濃把畫裝在布袋裡,說:「那好,慢走不送。」

唐意濃接過畫,「謝謝你,允清。」

「不要謝,下次請我吃飯好了。」她調皮地笑,指著後面一直在偷聽的可樂,「不介意的話,讓我攜帶寵物。」

「呵呵。」唐意濃比了個OK的手勢,「沒有問題。」

她走的很快,奔向危安身邊迫不及待,走到門口又回頭,對小清笑得很真誠,「我曾經弄不懂馮遲為什麼不愛我,現在我漸漸明白,一切沒有理由,他不愛就是不愛,不是我進不去他的世界,是他從來就沒打算對我打開心門。」

「允清,我還是要替他謝謝你,給過他一場圓滿,再見,祝你過得好。」

唐意濃明艷照人的臉龐,幾乎把滿室的陽光都比下去,宋允清因為她這一番話,時隔一年差點又為馮遲落淚,她點頭,「意濃再見。」

人走了,宋允清沒有回去繼續煮咖啡,而是在店裡忙活,左擦擦,右擺擺,可樂一溜煙跑到面前套近乎,「小清姐,你要不要喝水?」

「偷聽完了?」

她裝無辜,「沒有偷聽啊。」

「哦。」允清瞭然,「那就是光明正大地聽咯。」

「不是不是,沒有沒有。」可樂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我真的沒有。」

見她著急的模樣,允清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傻瓜,你承認了我又不會對你怎麼樣,我還想,如果你有沒聽明白的地方,我會很樂意為你解答。」

「啊?」可樂一聽就來勁,「好啊好啊,小清姐,其實我是有很多地方不明白的啦。」

「噢!林可樂你好壞!偷聽我說話還不承認!」允清突然變得嚴肅,凶巴巴地望著她,「偷聽老闆隱私,對老闆撒謊,這個月扣你獎金!」

可樂已經完全凌亂,傻了般看著眼前的女人,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
「不是的,我,你,我……」

「解釋無效,快去幹活。」允清捏捏她的臉,「做人要誠實,小乖乖。」

可樂一點也快樂不起來了,聳拉著腦袋一臉衰樣。

「嘴撅的再高也是要幹活的哦。」允清在她耳邊說悄悄話。

「知道了啦。」可樂無精打采招呼著進店的客人,「歡迎光臨,請隨……」見到來人,可樂一愣,半天才把話說完整,「請隨便看,看看。」

允清納悶她的陡然轉變,可樂早已跑去前面,語氣慇勤,「先生,您要買什麼?」

那人沒有回答,允清慢慢轉過身,門口站立的人讓她呆愣,甚至有一瞬間,她懷疑自己眼花。

他見她轉身看到了自己,笑如春風,眼角微揚,斜飛入鬢,好一個神采飛揚。他說:「買東西。」

可樂嘰嘰喳喳不停歇,心裡感歎難得看見這種極品男人,「好啊好啊,先生您買什麼,我來給您介紹呀。」

他笑容很深,一字一句道:「宋允清。」

「買宋允清?」可樂自言自語,反應過來,「啊!?你要買我老闆啊!」

「可樂!」她惱怒,這笨丫頭怎麼這麼笨。

「小清姐。」自知說錯話,可樂吐了吐舌頭,再看看門口的男人,原來他們認識啊。

允清一直在和可樂說話,視線也停在她身上不曾轉移,她面無異色,似乎還不相信眼前某人的出現。

「允清,你不看看我嗎?」他走近了問。

一秒,兩秒,她很快抬頭與他對望,四目相接,沒有電光火石,更多的是彼此的試探,適應和慢慢習慣。

她慢慢開口,「梁躍江。」

他點頭,笑著說:「我回來了。」

允清也笑了笑,自己都覺得僵,「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早上。」

「哦。」她不再說話,也不去猜想一種可能:梁躍江剛下飛機就趕來這裡見自己。

「這是你的店?」他環顧四周,最後眼神定在她身上,「很漂亮。」

「進來坐坐嗎?」允清禮貌地招呼,梁躍江婉拒了,「不了,我還有事情,改天去拜訪宋叔和蘇姨。」

「那好。」她點點頭,「你慢走。」

可樂總是能掐準時間,一溜煙又冒了出來,允清主動說,「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但我不會回答你。」

可樂的臉垮了,「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小清姐,他好有型。」

「然後呢?」

「我剛才聽你叫他,梁躍江?」

「所以呢?」

宋允清一派淡定,可樂的笑臉有點掛不住了,好失望,「沒有然後,沒有所以。」

「乖了。」允清滿意地點頭,「去幹活吧。」

可樂一整天都不開心,對誰都愛理不理悶著頭做事,允清叫了她幾次都裝沒聽見,小姑娘鬧情緒了,允清也知道自己今天確實太過,不留一點餘地,把可樂的熱情一盆水澆熄。

「要不要喝牛奶?」

可樂不作聲,避開她遞來的杯子,轉身背對著她。

「那要不要喝果汁?」允清貼過去,討好地說:「鮮搾的噢。」

可樂還是不理,小嘴撅的可以掛油瓶了,她搖頭笑了笑,「那我來滿足你的好奇心,好不好?」

她的眼睛終於放亮,又暗了下去,賭氣道:「不稀罕。」

「真的啊?」允清故作輕鬆,「那好吧,機會只有一次噢。」她假裝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