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躍江不敢動,他看了又看懷裡的人,確定了,是宋允清躺在他懷裡,是宋允清的眼淚,是宋允清在失控。這一瞬,他熱血沸騰。
「你怎麼開車的!紅綠燈你也不分嗎?你非得折騰出來才高興是麼!你就這麼樂意看到別人為你擔心?要死要活很好玩嗎?」
允清邊哭邊怨,「梁躍江,你要嚇死我嗎!」
他說:「對不起」,然後將她摟緊在懷裡,「你別激動,你聽我解釋,前面那輛車出了事故,餘力撞到了我的車,我只是擦傷了手臂,我繫了安全帶沒有大礙。小清你別哭,出事的不是我,我沒有死。」
「小漢說你出車禍了,說你可能不行了,我們剛剛還在一起吃飯,怎麼人就沒了呢。」允清抬起頭,淚眼婆娑,「梁躍江你是不是在騙我?」
「不會。」他又心疼又好笑,「我說過我再也不會騙你,我名貴,老天爺不敢收。」
說著說著,他就沉默了,小清看他的眼神,是沁了水的溫柔,擔心,在意,不捨得,這些心思一覽無遺。梁躍江突然的心熱,他太明白這代表什麼,她沒有忘記他,就算是恨他,也否決不了背面還有愛。
一年的遠走他鄉,徹夜的輾轉無眠,原來,梁躍江還是她的心上之人。
而後趕來的宋漢南在不遠處靜靜觀望,梁躍江見到了,抽出右手悄悄豎起了大拇指。宋漢南淡然接受,不客氣地點頭,表情告訴他,江哥,抓緊機會,也不枉我騙自己的姐姐,硬將擦傷說成了喪命,將沒有的事,說成是車禍主角。
命懸一刻,心裡有你,這是她的本能。
「小清。」梁躍江捧起她的臉,輕聲問:「告訴我,擔心我,這代表什麼?」
她遲疑,梁躍江不許她再用逃避的態度來面對,「不要去想蹩腳的理由,你心裡怎麼想就怎麼說,你挺好,不要逼自己說假話,因為這一次,是我在逼你講真話。」
宋允清慢慢的紅了眼眶,梁躍江的衣服被她抓起了褶皺,她漸漸鬆手,眼神也恢復了明朗,「我不行你死,那會讓我覺得很遺憾。」
「遺憾什麼?」
「少了一個童年玩伴。」她很小聲,「畢竟我們認識那麼多年。」
梁躍江低聲笑了出來,「對自己說真話就有那麼難嗎?是難以啟齒還是你的自尊心作怪?如果是前者,沒關係,我來替你說。」
「你會覺得遺憾,原因並不是什麼狗屁的童年玩伴,而是你怕自己心裡放不下的人,這輩子再也沒有放下的機會,你怕來不及說再見,從此陰陽相隔再也沒有見面的可能,你怕你的等待,真的變成一場空,你怕你所有的愛恨,我都無法明白。」
梁躍江將她拉近,嘴唇貼上她耳畔的軟發,「你害怕你愛的男人,不能陪你共度一生。」他自信非凡,字字撓心,「小清,因為你愛我,從沒有改變。」
她像著了魔,呆呆望著他,「那如果原因是後者,你要怎麼辦?」
梁躍江一臉無奈,「如果是你的自尊心作怪,我還能怎麼辦?只能放下我的自尊心,不要尊嚴地去愛你了。」
「可是......」
「噓。」梁躍江的掌心覆蓋她的唇,「不要說話,沒有可是,我和你之間不存在可是。」
小清還想說什麼,他一把將她轉過身背對著自己,「好了,不說了,你和漢南一起回家,我傷了手不方便送你。」
「梁躍江你......」
她遲疑著不肯走,梁躍江幾乎是推著她往前,兩人的距離很近,「砰砰」的心臟跳動都可以聽到。
「梁躍江你......」
「我明天不會走。」
「不是的,我是說你......」
「你放心,我後天也不會走。」
小清有點急了,他好像說什麼都對,卻總有哪裡不對勁,梁躍江拍拍她的肩,「不許胡思亂想。」
她一下子就安靜了,背對著他不再說話走路的動作也不再遲疑。宋漢南在那邊已經把車門打開,梁躍江捂著擦傷的手臂,低頭想了想,突然跑近她身後,「小清。」死死摟著她,不顧手上的疼痛,力氣大得讓他自己都覺得快要窒息。
小清不喊疼,不掙扎,梁躍江埋在她頸間深呼吸,低低誘哄:「回來之前我還在想,如果你給我一個留下的理由,我就再也不走。現在我知道,就算沒有,我也不會再走。因為你本身,就是一個理由。」
宋允清覺得,一定是月光太美,此時此刻她才不小心,失了神。
***
第二天大清早,他就從建立出來去了店裡。趕到的時候可樂正好開店門,她費力地把小招牌搬出,允清趕緊過去幫忙,「別急,慢著點,別磕著了。」
「小清姐你來了。」可樂笑咧咧,「你放心啦,我會慢點不讓自己受傷的。」
「噢。」允清慢悠悠地說「我是讓你慢一點別磕壞了我的招牌,很貴的。」
可樂差點倒地,「我很辛苦的好不好。」
「我有付你薪水啊」
「可是......」
「我給你的福利也不錯啊」
「這也倒是,但你......」
「我對你不好嗎?」允清睜大眼睛,一臉無辜地望著她。可樂軟了,點頭又搖頭,「沒有,你對我很好。」
「所以你要努力的工作,不枉費我對你的心。」
可樂「啊」了一聲,不知道怎麼辯解,鬱悶地點頭,「我知道了。」想到什麼,她突然揚高興致,「對了對了,土財主又送來了馬蹄蓮,我幫你數過了,還是99朵一支不差。」
允清皺眉,「你數過了?」
「是啊是啊」
「林可樂你很有閒心啊,還有時間去數花。」
「你不會又要扣我工資吧?」
允清一樂,「好啊,成全你。」
可樂哭都哭不出來,看看老闆一臉憋笑的表情,心情更加糾結。小清正準備安慰,可樂的眼睛突然放光。
「呀,梁先生!」
宋允清回頭一看,果然是梁躍江。白衣黑褲,醫生簡單裝扮的他清清爽爽,映著早晨陽光,玉樹臨風也不過如此。
可樂的狀態「嗖」的一下改變,打了雞血一樣衝到他面前,「梁先生,你又來看我老闆啦?」
梁越江笑了笑,頗禮貌地對可樂微微點頭,「你好」
可樂一愣,竟然害起羞來,「你,你好。」
宋允清見她沒出息的模樣,真是恨鐵不成鋼。梁躍江還笑的那麼賤,她不說話,他索性也沉默,負手而站,饒有興致地盯著她。
「那個,可樂啊。」被他看得發毛,小清佯裝鎮定,清了清嗓子說:「你記得幫我把花放到花瓶裡。」
「什麼花啊?」可樂犯迷糊。
「就是花啊,99朵的,今早送來的。」小清邊說邊偷瞄梁躍江,這男人還是微微笑的模樣。她告訴自己,鎮定鎮定,不要慌亂了陣腳。
可樂的迷糊性子倒也恰到好處地配合了她,「哦哦,我知道了,就是土財主送的吧,都連續一個月了,每天不間斷。」
小清眉一揚,「花瓶的花每天都能是新鮮的,不好嗎?」
「可是追女人,用玫瑰豈不是更好?」可樂撇撇嘴,「為什麼要送馬蹄蓮呢?」
這話正合意,小清有意無意地看梁躍江的反應,關鍵是他根本就沒什麼反應。心理小納悶,她對可樂說:「你可別亂講,什麼追不追的。」
「切,一連一個月,每次99朵,這還不叫追求,那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去死了。」可樂巴拉巴拉一大串,完了還煞有其事地問梁躍江「你說對嗎,梁先生?」
他點頭,「當然」
「你確定嗎」
「當然」允清說的爽快,很快,不祥之感迪然而生,她認識梁躍江這麼多年,太了結他的個性,如此反常,必有異樣。
梁躍江笑了,看她的表情就知她已反應過來,他說「晚上八點,我來接你」
「去,去幹嗎?」
「約會。」他又補充:「和我。」
「我不去」
「你剛才答應了。如果送花人約你,你會赴約。」梁躍江慢條斯理,一字一字放慢語速,「因為,我就是那個一個月不間斷,每天99朵馬蹄蓮送給你的人。」
「我不信。」
「是事實」
「死騙子」
「膽小鬼。」梁躍江毫不客氣地回過去,「如果你反悔,我保證讓你後悔。」
宋允清把手一伸,「買花的發票給我看。」
梁躍江愈發淡定,掏出手機打電話,「好,我讓助理送過來。」
他的架勢真不是唬人,小清有點慌,轉身就要走。梁躍江把她叫住,「自從我失去你,我一直都在努力,努力重新開始,我沒想過離開你,即使這一年我去了意大利,我也只是在嘗試放過自己。後來我發現做不到,所以我又出現在你面前。小清我是該死,可我不像你,把心思藏著掩著,我只知道,我不願放棄的人,我要爭取。」
一旁的可樂差點紅了眼眶,允清沉默良久,說:「隨便和你約會,我不會去。」
「騙子。」
「騙子?」她轉過身,「騙你十次也不為過。」
「嘴硬」
「那又怎樣,你能拿我怎麼辦?」她看著梁躍江語塞的無奈表情,勝利感讓她雀躍,一臉神氣地和他對望,梁躍江的眉頭漸漸鬆開,笑如春風,「那我只能這樣了......」
他一步步逼近,小清一步步後退,「你,你幹嘛?」
乘她飛奔要逃的前一秒,梁躍江狠狠拽住她的手往懷裡扯,小清站不穩,真的撞進他的胸膛,手肘死命抵住,才不至於完全貼上。
梁躍江的臉越靠越近,呼吸都可聞,唇齒間似乎有清香,須後水的味道是小清熟悉的。他低沉引誘,「如果你嘴硬,我只有吻你,吻到你軟了為止。」
「啊!」一聲尖叫,可樂捂著臉直喊受不了,這樣的場面太限制級,這樣的男人太恐怖,她由衷敬佩小清姐,跟這樣一個人有姦情,原來她的口味也很重。
小清羞憤,舉起巴掌,梁躍江眼一沉,「我會疼。」
他真的停止動作,好像回魂一般慢慢地把手放下,梁躍江也鬆開她,「小清你可不可以相信我一次,就一次。」
她哽咽,「如果再受傷呢?」
梁躍江勾住她的小拇指,輕輕搖了搖,「這個假設不存在」
她眼淚「啪嗒」一聲落了下來,梁躍江疼惜,「試一次,這會是個好開始。」
小清淚眼迷糊,問:「那今晚我們在哪裡約會?」
梁躍江一愣,這話題轉的也太快了吧。
深夜十一點,宋允清掐準時間,梁躍江果然來了電話。
「宋允清!」
她嫌刺耳,手機拿離耳邊,那頭的聲音仍然很大,「你現在在哪裡?」
「在家啊。」她慢悠悠地補充,「在吃葡萄。」
那頭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來,半天才穩住,「你不是說好八點在河邊約會嗎?現在都快十二點了,你竟然在家吃葡萄!」
「我是答應你了。」
「那你為什麼不來!」
「我高興。」小清樂呵呵的,「梁躍江,葡萄好甜哦。」
「你,你!」他頹敗,「你知不知道河邊風大,我很冷。」
「知道啊,所以才把地點定在那裡的嘛。」
「宋允清!」
目的達到,小清暗爽不已,捂著嘴不敢笑出聲。梁躍江,想不到你真的會一個人傻傻在河邊等這麼久。想起以前種種,她心裡又酸又甜。
電話裡還在吼,「下次見了你,我非得......」
「扒了我的皮?」她得意。
梁躍江冷笑,「我會扒了你的衣。」
「叮咚。」門鈴響。小清不理會他骯髒邪惡的話,捧著剛泡好的參茶去開門。邊開邊對梁躍江說:「你來呀你來呀,凍死你。河邊風景美嗎?一年沒回R市,是不是覺得變化特大?」
「大」字還在嘴裡餘音未消,開了門後的小清傻了。
「是啊,變化好大。」梁躍江單手撐著門板,皮笑肉不笑,然後慢慢收起電話,「小清,你的變化也很大。」
「梁,梁躍江......」她話都說不利索,反應過來迅速關門。
「今晚你別想逃!」小江一隻手輕易把門抵住,再一用力,整個人都擠進了屋,小清一聲慘叫,飛快向臥室逃。
梁躍江壓根就沒追去,而是冷冷地站在原地,結果小清太緊張,以為他追了過來,索性轉身,將手裡的參茶一整杯向他潑去。
梁躍江慘叫到處跳,這滾燙的水澆的他眼淚都出來了。小清丟了手裡的杯子,呆呆看著梁躍江捂著傷口蹦來蹦去。
她的表情好難受,眼睛好紅,雙手捂在......敏感處......好用力。
「宋!允!清!」他咬牙切齒,「你就不能往別的地方潑嗎!」半天才把話說完整,「梁家就靠我傳宗接代。」
愧疚之心瞬間消散,小清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梁躍江差點就哭了。捂著下身蹲在地上好像很痛苦。小清戳了戳他的肩,「梁躍江,你沒事吧?」
他搖頭。
「哦,那就好,沒事就好。」
聽到這話,梁躍江要氣炸,我搖頭是代表我有事!你來燙個試試!
小清被他唬的低下頭,嘀咕,「我們生理結構又不一樣,怎麼試......」
梁躍江終於知道什麼叫內傷。
「喂!你幹什麼?」小清看著他的動作,萬分驚恐。
「脫褲子啊!」
「不許!」她尖叫,「你別亂來!」
「你亂想什麼啊!我褲子濕了,我當然要把它弄乾啊!」說話的功夫他已經把皮帶解了,作勢就要脫,小清甚至看到了內褲的顏色。
「梁躍江!!」她摀住眼睛「你不要這麼無恥好不好!」
「豈止是無恥,我還下流呢。」他冷哼,「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他真的把褲子脫了,隨手一甩,扔到沙發上,然後大搖大擺地在房裡溜躂,「洗手間呢?你這房子怎麼這麼小,能住人麼。」
「我不是人啊!」她憤怒,「你不要亂走,你不要沒禮貌!」
「我沒禮貌?」梁躍江炸毛,「誰放我鴿子,讓我跟個白癡一樣在江邊等了一晚上!」
「你也知道被人騙的滋味了?你也知道乾等一個人不好受了?」小清的語氣帶了苦澀,梁躍江沉默了,是啊,當年自己也是這麼對她的。明知她在,卻還是放任她一人在藍山別墅下等了一晚上。
「要死。」小清遮住眼睛,子彈內褲被他穿得這麼......挺。
等等!他幹嘛越走越近!小清摀住眼睛後退,「站住,站住!」
梁躍江從衣袋裡套住東西,細碎的聲響讓小清不淡定了,撿起沙發上的外套砸到他身上,然後用力推他出門,「不許對我耍流氓!」
他沒站穩直踉蹌,還真的被她推了出去,「你總不能讓我裸著身子回家吧!」
「誰讓你裸著了,你這不還穿著內褲嗎!」
「咳咳。」恰好打牌上樓的鄰居撞到這場景,乾咳兩聲極不自然,這502的平時文文靜靜,怎麼,怎麼有點出乎意料啊。
「王叔叔。」小清尷尬了,扯了一個笑容自己都覺得僵硬。」
鄰居又「咳咳」兩聲,步履矯健地飛奔上樓。不忘補充,「我什麼都沒看到,你們繼續。」
梁躍江笑的極燦爛,宋允清黑著臉進門。
「還生氣啊?」他走過來,伸出手掌,「別生氣,是我錯,給你打。」
「不稀罕」
「呵呵」。梁躍江伸出另只手,攤開掌心,「那這個呢?稀不稀罕?」
小清一愣,是一隻小巧的黑絲絨盒,梁躍江慢慢打開,戒指安靜躺著,色澤極亮。
「清清,我犯過錯,然後錯過你這麼多年,這是一生中最大的敗筆。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愛上你,大概從四歲認識你,就非你不可。我們都不小了,如果有可能,能不能再開始一次?當然了......」
梁躍江笑,「如果你還要考察,還不確定,我萬分樂意陪你消磨,反正這輩子都打算耗在你身上。」
宋允清面無表情,沒說話,也沒看他,梁躍江攤開的掌心一直沒有收攏,那枚戒指精緻發光。一分鐘,兩分鐘,他們都沒有說話。梁躍江在等待,不亞於一場判決。
十年,二十年都無所謂,只要是有期徒刑,他都能等。最怕的,是她給他一場無期。到死,也等不到她重新接受。
十分鐘後,梁躍江頹敗,眼神低落慢慢從她臉上移開。小清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也就等於,她還是不肯原諒。
「我認命。」貼著她的耳朵,梁躍江低沉地說。穿好褲子就要離開。
直到關門聲響起,小清的表情一下子垮了,她萬分糾結,「梁躍江你還真的走了啊......我,我就逗你玩玩的。你不是最能堅持的嘛。」
唉聲歎氣,小清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就你這心理素質,真不知道你企業是怎麼做大的!玩個矜持你都不肯配合。討厭鬼!」
她一邊罵,一邊開門去追,怕他走遠所以連鞋都沒穿。
「梁躍江你這個豬頭!」
剛踏出門口半步,一個人衝出來將她攔腰抱起。一陣天旋地轉,小清嚇得尖叫。
「你罵過我白癡,現在還罵我豬頭?」
恐懼被驚喜替代,「梁躍江:」小青不明白,「你怎麼沒有走啊。」
「逗你玩咯。」他眉開眼笑,笑著說:「小清,你要人逼,才會明白自己的心。」
「不是的,其實我早就接受你了,我只是想......」她反應過來,梁躍江得逞地逼出了她的真心話。
「你好奸詐啊!」
他點頭,將她抱緊了些,「還很不要臉。」
小清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雙手環上他的脖頸,「怎麼個不要臉?」
「等會就讓你知道......」梁躍江壞笑,咬著她的耳朵說。
小清的臉紅透,「梁躍江。」
「喂,你關門幹嘛!」
「讓你知道我怎麼不要臉。」
「你別脫我衣服啊!」
「那你來脫我的。」
「梁躍江你......」
「宋允清。」
「啊?」
「我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