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語先生,周老頭的話裡,到底有多大的可信度?」廣宇對我猶如百科全書的知識面很佩服,苦著臉問。
「鬼知道,有真有假吧。」我眯著眼睛,「不過這個周老頭,恐怕才是整艘船最可怕的人。」
船艙中的人都是一愣。
「他就是凶手?」吳鈞問。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或許凶手不是他,但肯定和他脫不了關係。你們有沒有注意過他右邊的眼睛上的眼罩?」
所有人全都點頭。
「戴眼罩一般都是因為眼睛出了問題,是一邊瞎。可周老頭的眼罩不一般,他根本就沒有一邊瞎特有的表情和模樣,而是正常得很。」說到這裡,我頓了頓,「最重要的是,上東方號游輪前,這個老頭因為戴著眼罩太顯眼了,所以我特意多看了他幾眼。周老頭當時的眼罩,是戴在左眼上的,根本不是右眼!」
大家被我的話驚呆了。
「周老頭不是一邊瞎?」廣宇艱難地說,「那他戴眼罩幹嗎?」
妞妞撇撇嘴:「自然是為了隱藏眼罩下藏著的東西!」
就在我們討論的時候,本來緊鎖著的門,發出了「吱呀」的聲音,竟然就那麼敞開了……
門外空蕩蕩的,誰也不在。只有一絲血跡,從門口處一直消失在了拐角!
我們五人直愣愣地盯著那一攤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血液,是誰開的門,門口是誰的血?周老頭還是鄒慧?
一時間,竟沒有一個人,敢率先踏出去。
東方號游輪在昏灰暗的天空下繼續行駛,彷彿這艘船,會一直開往,死亡盡頭!
「呆在這裡也沒用,要殺人的話,他們早殺掉我們了。」我緊張地嚥了口唾液,往前小心地走出去。腳跨出房門,沒聽到動靜。
這下,我才稍微安心些,整個人鑽出了船艙。
船艙的通道很狹窄,由於平常只是給駕駛室的人臨時休息用,所以國道更像是一條彎曲的隧道。
我們一行人在過道中,順著有血滴落的方向悄悄地走。沒過多久,便在船長室看到了一具屍體。
「是周老頭!」廣宇大吃一驚。
本以為最有可能是凶手的周老頭,怎麼死了,死在了這兒?是鄒慧下的毒手?
我和妞妞同樣吃驚不小,吳鈞哪裡顧得上死人,他死死地瞅著自己放在駕駛艙中的大箱子,用力抱住,再也沒有撒手。
「妞妞,注意一點周圍。」我讓妞妞小心,自己緩緩地蹲到周老頭屍體前。老頭的眼罩好好地掛在右眼上,我正準備將眼罩取下來,只聽見門外傳來了一陣瘋了般的尖叫。
「住手。那個傢伙是怪物,不是人。他殺了所有人,還準備殺我。」鄒慧從外邊拚命跑進來,想要阻止我,「他眼罩下邊有個恐怖的……」
話音未落,周老頭掛在右眼上的兗州居然詭異地彈了起來,彷彿裡邊有東西從眼睛裡跑出來,在空中劃過一條線,直接穿透了鄒慧的腦部。
船長的動作凝固了,他瞪大眼睛,只不過兩個呼吸間,就轟倒在了地上,死了!
「怎麼回事!」我臉色發青,究竟是什麼東西殺了他?
很明顯,周老頭眼罩下的生物已經離開了,只留下鄒慧死亡後,後腦勺那個細小的洞,和張瑩豬哥等人死去時,一模一樣的傷口。不過這傷口明顯又大了一些。
「凶手,居然不是人,而是別的什麼怪東西。」妞妞瞠目結舌,嚇到說話打結,「那到底是什麼生物?」
「不知道。」我喉嚨發澀,讓所有人都就近找些金屬物品,儘量把腦袋擋住。有用沒有用不清楚,但是聊勝於無。畢竟那東西,似乎只喜歡攻擊人的大腦。
我不敢用手接觸怪物冒出來的地方,乾脆那棍子將死掉的周老頭的眼罩撥開。頓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周老頭的右眼,太恐怖了,猶如一個巢穴,眼珠子和眼眶都被吃乾淨,露出了個巨大的窟窿。窟窿裡密密麻麻地沾滿了蜘蛛絲般晶瑩的絮狀物。吃大腦的生物就住在這兒,而且,它似乎因為營養不錯,已經越變越大了。
這也是後攻擊者大腦創傷口變大的原因。
我被雷擊了般,一動也沒法動,只是死死盯著周老頭右眼的巢穴看個不停,和怪蟲有關的人,用膝蓋想,都覺得與雅心的勢力有關。東方號游輪,又是雅心在作怪?不對啊,那個M又算怎麼回事?他們是一夥的?
不對。還是不對。直覺告訴我,神秘的M,或許對雅心等人有著敵意。
「哥哥,哥哥。」妞妞打斷了我的思維。
「它回來了?」我一驚。
小蘿莉搖頭,表情複雜:「剛剛鄭曉彤姐姐打雞血般追著那怪蟲子出去了,不知道跑到那兒了。而且,我在周老頭的身上,發現了一封信,是給你的。」
「鄭曉彤跑了?信?什麼信?」我愣了愣,從妞妞手裡將信拿來,只見上邊用熟悉的筆記寫著:
夜不語先生:
見信如見人。證明您沒有讓我失望,活了下來。長江的陰教是你的老對頭雅心的大本營之一,那裡數千年都在用秘法養育著一隻四維原蟲。原蟲一直在休眠,但每每它醒來,長江流域就會發生壞事。
四維蟲從三十年前起就附身在周老伯的身上,他也是雅心勢力的成員。東方號游輪被原蟲攻擊了,放心,我給了你的守護女足夠的線索。
但是如果你再找不到出去的辦法。船上所有人,包括你,都會死。
因為四維原蟲,我笑納了。
你的朋友,M。
信看完,我整個人都毛骨悚然起來。那個M居然利用我。雅心的勢力盡心盡力地在喂養所謂的四維原蟲,她們利用周老頭將蟲帶上船,肯定沒安什麼好心。但是M也不是個好貨色,這片水域,或許就是四維原蟲製造出來的。
利用我,M擋住了雅心的勢力,所以雅心放紙船紙人和東方號游輪的周老頭溝通。不過,他說我有危險是怎麼回事?
我猛然間抬頭,突然發現,原本灰敗的天空,居然產生了絲絲裂縫。該死,空間,在崩潰!
「四維原蟲,四維原蟲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天空?」天空詭異恐怖的景象,吸引了妞妞等人的注意。就連不說話的廣宇都震驚了。
我一邊觀察,一邊回答:「四維原蟲,顧名思義,應該是一隻活在四維的蟲子。」
天空在崩塌,情況不容樂觀。糟糕,該怎麼逃出去?M太高看我了,到現在我都完全沒有頭緒。
「這個宇宙在現有的科學中,據說有是一個緯度,每一個緯度都不同。人類在第三維。」我在大腦中死命地搜索這逃生的辦法,「所以反而很難想像,別的緯度究竟是什麼模樣,有什麼。」
「四維和三維就差了一個緯度,拿什麼四維蟲子,就能那麼可怕嗎?」廣宇難以理解。
「確實挺可怕,因為高一個緯度的哪怕是蟲子,說不定跌落下一個緯度後,都能稱為那個世界的神。」我儘量想說清楚,「舉個例子吧,現有的物理學界也無法得知除了三維外的世界的構成,只能推測。用體積推測。」
「例如邊長為2釐米的正方形是二維,其面積是4立方釐米。而邊長為2釐米的立方體就是三維的,其體積是8立方釐米。以此類推,四維空間中的超立方體,其『體積』為16立方釐米。多一個緯度,就多了一個現象級。」
講述到這裡,我突然有了方向:「一維的超弦空間中隱藏的緯度彎曲得很小,所以咱們看不見。就像地毯,走在上面,人只能看到二維,即長和寬,但如果把地毯放到放大鏡前看,才發現還有組成地毯的絨絨彎曲起來的那一維。
「這一維,我們走在地毯上的人都感覺不到,但藏在地毯縫裡的跳蚤卻能感覺到。正因為多了這一維,跳蚤才能躲進去,讓我們這些只能看見『長』和『寬』這兩個『緯度』的人看不見它們。四維蟲子,比我們多的那一維,應該就是能操控時間。
「緯度越低的空間體積越小,緯度越高的空間體積越大。對於四維蟲子,如果它真的存在,而且還比我們更小的話,可能是它跌落到三維的時間太久,能量不足以維持體型了。畢竟科學界有過猜測,思維的東西,哪怕是蟎蟲,都大如房屋。只是三維的人沒有辦法看到時間,所以哪怕它在你眼皮子底下,也看不清楚。」
宅男吳鈞彈了彈舌頭:「這麼說,那所謂的四維原蟲,就是四維世界蟎蟲一樣的存在。跑到三維就變得牛逼了?」
「蟎蟲?」我哼了一聲,「你太高看它了。四維的蟎蟲降臨到地球,地球早就被它擠爆壓扁了,光是引力,都會令地球崩潰。原蟲,顧名思義,是某種比蟎蟲小無數倍的原生類生物。」
廣宇打斷了我倆的對話,他焦急地看著彷彿要踏下來、破裂的天空:「別講有的沒的了,盡快想辦法逃出去吧。」
我摸著下巴,腦袋中靈光一閃:「吳鈞,你是真有妹子,不是真是幻想出來的?你的妹子真的走進了電視中?」
宅男瞪了我一眼:「老子沒騙你。」
「那就好辦了。」我又望向了小蘿莉,「妞妞,把你的行李交出來。」
小蘿莉縮了縮自己的脖子:「我行李裡什麼也沒有。」
「甭騙我了,一個小女孩佳佳哪有那麼大堆的行李,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看嗎。你的量子糾纏結界的設備,是不是在行李裡?」我嚴肅地道。
妞妞臉紅:「壞哥哥,偷看人家的東西。」
「夜不語先生,你真的有辦法就我們?」宅男問。
我點頭:「如果M說的不是假話,那麼得到她線索的,我的守護女肯定在某個地方等著。只要有辦法跟她聯絡,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妞妞揮舞著小拳頭:「不錯,夢月姐姐可比夜不語哥哥可靠多了。」
「這片水域,應該是四維蟲子造出來的特殊領域,看起來無邊無際,實際上,是因為我們變小了。因為,我們受到了它的降維攻擊。從三維,跌落到了二維世界。你看那天,那黑漆漆的水,這就是證明。」我舔了舔嘴唇。
天空猶如一張貼上去的紙,現在已經佈滿了裂痕。玻璃破碎了,裡邊的世界也就碎了。時間,真的不多了。二維平面裂開,我們便你會隨著空間的崩塌而死掉。
求生是一種動力,剩下的人用最快的速度,將妞妞帶來的量子設備和宅男吳鈞的電視鏈接在了一起。
「本來,普通情況下,二維和三維是無法連通的。但你的電視曾經受到過降維攻擊,而量子又是唯一一種可以穿越的物質,合攏在一起,在這個破裂的二維世界中,或許管用。」我憂心忡忡地不停打量天空。
平靜的水,似乎也沒那麼黑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妞妞的手飛快地在鍵盤上跳躍,調試了好幾次,按我的要求編織了程序後,突然麻麻點點的電視畫面一跳,一個白衣如雪的絕麗面容,躍然眼前。
「主人!」眼神焦急的女子正在不知所措,突然低頭看到了我,古井無波的臉上波動了一下。
「喲,夢月。好久不見。」我苦笑,她的臉色可有些不善,「我在什麼地方?」
「一個,浴缸,中。」守護女瞪著我,「為什麼,不帶我,去?」
「我是怕你有危險。」我訕訕道。M的信中明確提及,守護女有危險。
守護女認真地望著我,冰冷的臉,更冷了。
「夜不語,先生,你搞錯了,一件事。」
先生,她居然叫我先生。我額頭上冒出了一滴冷汗。麻煩了,三無女肯定是因為我撇開她行動而早已心存不滿。
「我是你的,守護女,我總是會,守護者,你的。我不需要你,保護。因為沒。必要。因為哪怕,我,支離破碎,哪怕,殘破,不全。哪怕還剩下,隨後一個,細胞,我總是會,守在,你身邊的。」
「你想幹什麼,我們可是隔著空間壁。三維和二維懂不懂,降維攻擊,懂不懂?」我的喉嚨動了動,剛想說話,又被打斷。
「主人,我不懂,什麼叫,降維攻擊。我不懂,什麼是,空間壁。可無論,我們之間,隔著的是,空間還是,時間。就算隔著,無數個,宇宙。我都會,到你身旁去。不過是跨越,一個,緯度而已。放心,主人!」
「我來了!」
電視中,一身白衣白裙的守護女說著話。她面無表情,身若寒星,整個人都透出無法言說的建議。
不善言辭的她說了有生命以來最長的鋸子。
浴缸裡的水,就如同一面鏡子。寂靜的死水,倒映著衛生間那絕麗的女子。她靜靜地看著那些水,看著水面上浮現出的東方號游輪以及我。
她的視線裡,從未有過別人,只有我。
在那一瞬間,我甚至有一種錯覺,空間牆壁算什麼,在守護女蠻橫不講理的蠻力面前,一切都不是障礙。或許雅心的勢力,想要得到的就是這種不講理的蠻力。
沒有任何道理可講,沒有任何物理法則可以阻擋。哪怕是宇宙的擴張,也阻止不了那白衣如雪的絕麗女孩的拳頭。
阻止不了,她要回到自己主人身旁的決心。
守護女抬起了拳頭,一拳擊打在水面。水花四濺,游輪的船影浮現在每一滴飛起的水珠上。
李夢月輕輕皺眉,再次一拳擊出。
女孩的力量來源於獨一自己主人的守護,她的力量,就是宇宙的唯心論。只要相信,只需要相信……
那麼,她的拳頭,就會成為物理法則。
夜家的守護女,從未平庸過。而屬於我的守護女,更是從未令我失望。
廣宇和宅男吳鈞瞪大了眼:「夜兄,不,我叫你哥。夜哥,你家妹子好厲害!太厲害了,從哪裡撿回來的?我也想去撿一個。」
在李夢月一拳一拳毫不猶豫的拳頭中,妞妞也雙眼金光大冒,滿是敬仰的小星星:「哥哥,夢月姐姐好酷。和這樣的女人搶男人,妞妞壓力好大。」
小蘿莉如此緊張的時刻還不忘搞笑,不愧是腹黑小屁孩。
守護女的拳,打破了水面。她的手,鮮血淋漓。
殷紅的血,流了下來,和浴缸中的水混在一起。電視屏幕中,那觸目驚心的紅,看得人心痛。
「快停下,我們再想辦法。」我莫名有些心痛,「會有辦法的,總會有辦法的。倉庫,我記得倉庫裡有一件神奇物件,能夠刺破空間壁。」
「這是,唯一的,辦法!」守護女隔著薄薄的電視屏幕,對我說,「倉庫太遠,來不及了。」
確實,時間來不及了。空間在不停地收縮,浴缸中浮現著東方號游輪的虛影,也不斷地消失,猶如拼圖,在崩潰瓦解。
「主人,你要,相信我!」李夢月的手幾乎已經半殘廢,甚至連出拳的姿勢,都不再自然。可這堅強的女孩似乎什麼都感覺不到,只是,出拳,攻擊,想要擊碎隔著我跟她的克難攻堅。
我的眼睛濕潤了,沒再阻攔:「我相信你!」
守護女露出了絕世笑顏,她那雙手看起來就很痛的手一片血肉模糊。被雅心的勢力取走了身體內某個物件的她,其實早已經沒有了從前的驚人蠻力。
是剩下毅力,憑著毅力,她苦撐著。
「我相信你!」我嘶吼著,用盡全力,說出了這四個字。
李夢月笑得更開心了:「不要忘記,我不會忘記。永遠也不會忘,這句話。」
守護女用殘破的手,重重地一擊。
原蟲結繭的空間壁,竟然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