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自己這個猜測嚇了一跳,腦袋中卻跳過一幕幕證實這番猜測的情景。有時他一連幾天都宿在牡丹園,這兩年也沒聽到一點消息說是王妃有喜了。
眉如黛心頭大震。
這廂歡慶出了芍藥居,跟如荷一起拐道就去了石榴苑。
「這王府裡的院子都是以花命名的麼?」歡慶問道:「石榴、牡丹與芍藥,還有個是什麼?」
王妃對王府似是一點也不熟悉似的,如荷想了想前兩年王妃的言行,恭敬回道:「回王妃,當年皇上賜王爺這座王府時,王爺嫌麻煩,就將所有院子統一用花命名,並在院子裡種上相應的花。」
「那住在裡頭的人便也是喜愛這種花的?」歡慶道,「眉如黛喜歡芍藥?宋側妃喜歡石榴花麼?」
如荷道:「眉姑娘似是比較喜歡蘭花,但王爺讓她住在那裡了,便是那裡了。宋側妃……奴婢也不知曉宋側妃喜歡甚麼。」
「如此。」歡慶聽了點點頭,又道:「可我喜歡牡丹花,住在了牡丹園裡,便算得是巧合麼?」
如荷道:「牡丹園是王爺為王妃特地準備的,牡丹園先前也不叫做牡丹園,聽聞王妃喜愛牡丹,王爺才將它改作了牡丹園。」
「有這事兒?那麼原先它叫什麼?」
「原先牡丹園是竹園,是王爺最喜愛的院子。」
歡慶皺起眉,疑道:「你們王爺很喜歡我麼?」
……
如荷愣了愣,道:「王爺自然是十分喜愛王妃的。」
「有這等事?」歡慶似是今天才知道這事似的,站定腳步,道:「他不是最喜愛眉如黛的麼?你瞧著,不消多時,他一定去眉如黛那裡了,心肝寶貝病著呢。」
「王妃……」如荷直覺以為王妃一定是誤會了什麼,卻又說不上來,於是道:「如荷覺得王爺一定是最喜愛王妃的。」
「你覺得那是你覺得。」歡慶說著看了眼如荷身後,只見商七匆匆走來,便朝他揚聲道:「商七,你過來。」
商七見到王妃和如荷,立刻彎了腰快步走到兩人身邊,行禮道:「小人見過王妃。」
「起來吧。」歡慶想了想,似是要證明什麼,問道:「你這急匆匆的要去哪?」
「回王妃,小人正要趕去芍藥居眉姑娘那。」
歡慶點頭道:「她病了。」
「是。」商七眼神閃了閃,道:「王妃您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小人這……就先過去了。」
「嗯。」歡慶揮了揮手,轉頭對如荷道:「見到商七手上的藥包了麼?」
如荷回道:「見到了。」
「那便是了。」歡慶說著又邁開步子,「這宋側妃那裡也不必去了,本想今天在芍藥居請王爺吃頓飯,看起來……他自己本就要過去,我也就不去湊熱鬧了。」
「王妃……」
歡慶輕嘆了口氣,「還是想點別的招,看看怎麼補今天放了那個燕國舊將的過吧。」
如荷心道:王妃放的人,王爺哪會追究?
她看了眼商七去的芍藥居的方向,總覺得有那麼一些事情不大對。於是起了些小心思,對歡慶道:「不如王妃想些小法子,哄王爺開心下吧。興許王爺一高興,便不追究了。」
歡慶一怔。
這個主意讓人覺得十分熟悉,好似在以前某天,也有人這樣對她說過似的。可她仔細想了想,回憶又是一片空白,於是只有作罷,嘆氣道:「我又不是眉如黛。這個不會那個也不會,取悅你們家王爺這活兒,怕是幹不成。」
如荷笑道:「王妃若是不嫌棄,不如與如荷一同繡個荷包吧。送給王爺……」
「什麼?荷包?」歡慶拔高了聲音,奇道:「你從哪裡看出,本王妃是能繡荷包的人?那亂七八糟的一團線,針來針往的,看著便叫人心煩。」
「其實很簡單,以王妃的聰慧一定能學會的。」如荷繼續勸說道:「像王妃這般的妙人,怎麼會輸給區區一個小荷包呢?」
歡慶驚疑地看著如荷,笑道:「好哇!你何時學會的激將法?竟磨著心思打起我的主意來了,可是膽兒肥了?」
如荷笑著福禮道:「奴婢不敢,但奴婢相信小小荷包,王妃定是能贏的。」
「哼。」歡慶昂起頭,「看在你的面子上,那麼,我就接了這激將法罷。」
「是,王妃!」如荷十分開心,匆匆行了禮,便道:「奴婢這就去給您準備針線繡布。」
商七碰過了王妃,便提著藥包匆匆到了芍藥居,見到似柳正在準備晚膳,便道:「先把這藥拿去給眉姑娘煎了,病要緊。」
「可是王爺……」
「王爺會稍微晚些過來用膳,這是王爺給賜的藥,你趕緊先去煎藥罷。」
似柳一愣,喜上眉梢,忙接過藥包道:「好!我這就去!」
「急急忙忙的做什麼?」說話間,眉如黛皺著眉從屋內走出來,見到似柳手裡的藥包,咳道:「今日不是已經喝過藥了麼?」
商七道:「這是王爺讓小人送來給眉姑娘的,祛病快些。」
眉如黛看了商七一眼,面容有些發紅,道:「如黛謝過王爺了,不過是小小風寒,王爺平日裡這般忙,還要上心這些瑣事……」
可不是瑣事呢麼!
商七心道:若不是王爺怕你這真風寒假風寒的給傳染了王妃,哪有空給你備藥?
雖有腹誹,面上自然是笑道:「眉姑娘過謙了,王爺對姑娘的心意,大家都看得見。」他話說得漂亮,只希望能在這裡少留些時候,可給王爺覆命,「小人這會還得去跟王爺稟報,這藥是送來了,請眉姑娘趕緊服用吧。」
「有勞了。」眉如黛虛弱地笑笑,病靨卻沒有那般憔悴了,臉頰上帶著紅。
似柳心裡也是歡喜,看著商七出了門,笑道:「王爺對眉姑娘還是很在意的。」
眉如黛嗔道:「就你話多,快去煎藥罷。」
「是,姑娘。」似柳笑著走開了。
商七一路小跑回了商衍的書房,見到地上丟了本書,攤開著。他家主子在案前站著,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提著毛筆揮毫潑墨。他探頭朝那案上的紙看了眼,似是一幅騎馬射獵圖。
「王爺。」商七行禮道:「藥已經給眉姑娘送過去了。」
「嗯。」商衍淡淡回了一聲,沒有搭理他的打算。
「王爺……您這畫的是什麼呢?」商七說著站到商衍身側,嘿嘿直笑,「這畫得可真好看,是春遊騎獵圖麼?」
只見那畫上有兩人騎著高頭大馬,一人白衣黑馬,另一人黑衣白馬,那駿馬作奔馳狀,飛速前行。那馬上的兩人卻氣定神閒,嘴角帶著自信的笑容,一人拉弓射箭,另一人手持長矛,配合起來天衣無縫。兩人騎射的遠處,有一些中招的動物零零落落死在地上,更顯出這兩人技藝高超。
「這畫的是王爺自己麼?」商七細細看了下那個黑衣白馬的狩獵人,道:「這般玉樹臨風,定是王爺了。」
「溜鬚拍馬。」商衍覷了他一眼,指著另一人道:「你看這是誰?」
商七細細看了半天也沒跟自己認得的人對上號,撓著頭道:「是李副將麼?」
「蠢。」商衍道。
商七又猜:「那麼,是張將軍?」
商衍靜靜看著那白衣黑馬的狩獵人,突地一揮筆,那人束在頭頂的發絲全都落了下來。他在那人腦後又畫了幾筆,那麼一個英姿颯爽的狩獵人突然就從男人成了女人模樣。那睥睨的神態,無端便讓人覺得帶了股女兒家的嬌態。卻也算不得嬌,更是一種巾幗英氣。
「這……」商七讚歎道:「王爺真是畫筆如神啊!」
「你這拍馬屁的習慣若是不改改,本王哪天估摸著是要拖你出去吃幾頓板子。」他看了眼立時縮頭縮腦的商七,指著那畫中人道:「如今,她像誰?」
商七細細一看,心中轉了幾轉,突地福至心靈,卻也受了不少震動似的,揚聲道:「王妃!這個人好像王妃!」他一拍腦袋,似是自言自語般道:「我剛瞧著就只覺得面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這會王爺您加了幾筆,小人算是看清了,這可不就是王妃麼!」
商衍淡笑著點頭,問道:「她美麼?」
他敢說不美嗎?!
商七低頭迅速答道:「王妃當然是貌美無雙的。」
商衍冷哼一聲,道:「說真話怕掉腦袋,說假話又違心,你是否覺著萬般難受?」
商七連連跪地道:「小人這是真心話啊!在王爺心中,可不就是王妃最美麼!」
「這話是說對了。」商衍扔了筆,在椅子上坐下,又問道:「那麼,在你心中,王妃算是美人麼?」
他正欲要回答,便聽到腦袋上傳來一聲威脅力十足的「說真話」。
這是要他商七自找死啊!
商七內心淚流成河,幾乎是崩潰的。
他用一種哭腔跪地對商衍道:「王爺,是王爺要小人說真話的,小人只能以命換王爺這命令了。小人心中覺得,眉姑娘比王妃好看一些。」他說完便認命地閉上了眼睛,似是等待死刑那般的臉,視死如歸。
商衍輕輕一笑,見商七訝異地睜開眼,他道:「這是真話。」
咦?
「那麼,你願意待在眉如黛身邊,還是願意待在王妃身邊服侍?」
「那當然是王妃了。」這一次商七沒有猶疑。
「哦?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