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當了!!」剛走到正街,葛慶便一拍腦門,咧著嘴直搖頭,一臉懊惱。
本來,他布局賺這銀子,那是理所應得,更甚者是本事。
可如今,被王成三句兩句的,弄成做為朋友得了這銀子,那他就欠了王成一份情了?
想到這裡,葛慶就直咧著嘴,這算不算陰溝裡翻船?
這王成也不知是真有這心計,還是傻有傻福。
葛慶這會兒越想著就越不是滋味。
當然,王成是真沒這心計,只不過葛慶在浮浪人裡面也算是小有名氣,而王成是要開酒肆的,再加上他本就好交朋友,又是個願吃明虧不願吃暗虧的,所以才有那麼一說。
「慶爺,怎麼了,上什麼當了?」邊上幾個跟著起哄的幫閒一驚一詐的問道,之前葛慶布局,自不少了起哄架梁子的。
「沒啥,走,一大早的,大家忙活一通,我弄桌席面,吃茶吃酒。」這事情說出來總落了臉面的事情,葛慶也懶的細說,反正已成定局,既然王成願意做明的傻子,那以後也有個找花消的地方。
那幾個幫閒見葛慶不說,又聽說有茶有酒吃,自也懶的細問。
「前街酒坊摻水最少,小菜最得味。」一個幫閒饞著臉道。
「那成,前頭帶路……」葛慶吊著戲文裡的腔調一揚手,一伙人便哄哄嚷嚷的去了前街酒坊。
王成拿到了鋪子的房契,吃過早飯後,便去看鋪子去了。
阿黛則要去給於老夫人送藥,這幾天天氣冷熱不定,於老夫人又受了風寒了,阿黛自免不了要多跑幾趟。
而王繼善也要去探望一下於老先生。於老先生於王爹有著提攜這恩,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該有的禮自不能少。
難得一個大晴天。冬日的暖陽曬在人身上,使得人心底都透著暖意。
屋瓦上的殘雪見著陽光,融的更快了,不一會兒。便沿著屋簷溝,連成線,嘀答嘀答的滴在門前的青石板。
那青石板長年累月的被屋簷滴著,已形成一塊淺淺凹槽。
一黑黃相間的花貓懶洋洋的趴窗稜間打著盹兒,窗裡,飄散出一股淡淡的藥香。
於家,屋裡,阿黛正煎著藥,於老夫人躺靠在床上,精神不錯。一邊一個中年美婦正在床邊陪著於老夫人說話。
這位美婦姓孔,孔氏,是於家的大媳婦。夫君於輔,是於老先生的長子,也是獨子。
當年。於老夫人帶著獨女月華夫人進京尋親時,於輔正是跟在於老先生身邊的。而月華夫人發生的事情也是於輔這個做大哥的深為不平。
後來,於老先生做出打王之事辭了官後。於輔的仕途也很不順利,一直輾轉在偏遠的地方做知縣,之前一任,就在雲南,離著錢塘天遙路遠。今年,正好又是一個五年期滿,這才帶著夫人和孩子回到家裡,一是看望老父母,二也是等待朝中另外安排。
當然,大體的好去處。於輔也不會多想。當今顧忌著父親在清流一派名聲,自也不會讓他出頭的。
而老夫人的精神好,顯然也是因為兒子媳婦的到來。
此時,阿黛煎好藥,交給孔氏。扶著於老夫人喝下,又按摩了一下於老夫人的手指。通過氣機,可以更好的調理於老夫人的身體。
藥中有安神的成份,沒一會兒,於老夫人就有些昏昏欲睡了,阿黛又說了一些應該注意的事情,便退下,孔氏仍在屋裡照應著於老夫人。
屋外,於老先生正跟兒子於輔還有王繼善說著話。
聽得阿黛出來的聲音,於輔先問道:「我娘怎麼樣?」
「睡下了,情況還好。」阿黛福了一禮道。便在邊一邊收拾著藥箱。看到邊上茶幾上的紙筆,想了想,便又坐下來開了幾濟食療的方子。
幾人的表情才放松些。這段時間,有著阿黛時不時的幫著於老夫人調理,老夫人的身體比起前幾年,確實好多了。
一邊於老先生點點頭,眼睛卻看著桌上的地圖,嘀咕了一句:「已經連丟五城了。」
「邊疆戰事,瞬息萬變,而這次胡人又是有備而來,趙將軍已經盡力了。」王繼善接著話頭道。
「不,你不了解正風的能力。」於老先生搖搖頭,正風正是趙拓的字。
趙拓是於老先生一手帶出來的,一身文武藝也是他一手教的,而更重要的是,趙拓的性子極像他,都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人。
阿黛這才曉得,原來兩人在說著邊疆戰事,這段時間,阿黛也聽爹說過了,邊疆戰事越來越緊,昨日夢裡,邊疆的情形亦是她親眼所見。
而想到昨日的夢境,阿黛不由的脫口而出:「缺糧了。」
「你說什麼?」李老先生質問。
阿黛這才回過神來,自明白這種時候她插嘴是很失禮的,剛才隨口說來,完全不經大腦,好在,她也是頗有急智,這時便道:「哦,我這裡少寫了一個糧子。」
阿黛揚了揚手中的方子。
而這時,在坐的幾人已不在乎她倒底為什麼說缺糧。
顯然另有心思。
「是了,是了,父親,朝中人還真敢做啊,定然是糧草出了問題,前線將士無以為繼,如此,不得不退了。」於輔拍著桌子一臉氣憤的道。
「原來是這樣。」於老先生一陣悲哀,國家危難,偏朝中還在傾軋相爭。
於老先生想著,又繼續盯著地圖,又看著一邊李致正送來的朝報,正風雖然在退,但退而不亂,不錯,正風還沒有放棄。
於老先生想著,隨後於老先生卻重重的一拍桌子,突然有些激動了起來,拿來棋盤,接連在棋盤上擺了幾個子:「不,正風這是以退為進,你看。胡人進關後戰線拉長了,而正風又早一步撤走了百姓,聽說他還讓百姓能帶走的糧食帶走,帶不走的全燒。如此,胡人入得關就不能以戰養戰了,而關內不象草原上適合騎兵,再堅壁清野,沒了補濟,最後胡兵勢力必然要被分散。到時,集齊京師六軍人馬,對胡人分而剿之,而胡人直逼京城,皇上就算是不想戰。為著大齊的體統,為著齊姓的天下,也不得不戰,如此,上下一心。此戰大有可為。」
於老先生說著,聲音都不由的大了起來。
他看剛細看了正風的兵力布局,包圍之勢已成,扭轉乾坤就在當下了。
「父親,我也聽說,這次是達汗王親率胡人九族入侵,若是能將達汗王殺死在關內。那胡人九部沒有了約束,必須會混戰,此戰若勝,可解我大齊邊境五十年之憂啊。」於輔也一臉興奮的道。
可隨後,於輔卻一臉蒼白。
此戰確實可為,此戰若成。確有潑天之大功,可正風把帝都放在危險的地步,更把皇帝逼到不得不應戰的地步,更不知其中他會有多少抗旨行為,到時。就算是勝了,正風說不得也要人頭落地。
「父親……」於輔兩眼赤紅,正風可是妹子的唯一骨血。
雖然正風回恭王府認恭王妃為嫡母這事讓人生氣,但於輔心裡多少也有些明白,如果正風不回恭王府,那別看他是解元,又是帝師之外孫的,在朝中怕也跟自己這個當舅舅的一樣,永遠出不了頭,那孩子被父親教的太像父親了。
胸有抱負,又一心想為其母討個公道,如此,又怎麼甘心。所以,他不顧人言,回了恭王府。
父親也說過,正風此舉不夠光明正道。這一點,正風怕是像已故的恭王。
可就算這樣,倒底沒有瞞過恭王妃啊。
恭王妃手段了得。
本來,正風屠胡十萬後,回來就是要封爵的了,可不成想,京裡突然鬧出了恭王妃假孕抱子混亂血統的事情,當時聽說這謠言,他還以為這是正風弄出來的,還暗裡覺得正風做事不成熟。
兵法雲,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功者動於九天之上。因此,謀事要麼不動,要動就得雷霆一擊,一擊必死。如此,弄的滿城風雨,卻無實際之功,實為不智。
可後來才知道,這事情根本不是正風所為。
正風倒是查出這事來了,只可惜遲了一步,證據叫恭王妃毀了,而京城的謠言,初聽好象是對恭王妃不利,但沒了證據,這就真成了謠言了。
甚至有意無意的帶出了趙拓欲奪嫡的表象,更隱諱的把朝中清流派牽連了進去,再加上於老先生這個曾經帝師的身份,在清流派實在有著非同一般的聲望,而這些,都是皇帝忌諱的,這情形,對正風就是極為不利的了。
可以說,恭王妃算無遺策。
當然,於輔自不可能曉得,這算無遺策的並不是恭王妃,而是重生的阮秀。
在阮秀的前世裡,趙拓平城大捷,屠胡十萬後,回到京裡就封了爵,然後恭王妃假孕抱子混亂血統之事暴發,最後更是牽連出了阮家。
只不過讓朝中人意外的是,當皇帝要封月華夫人為恭王妃,並讓趙拓繼嫡時,不管是趙拓,還是於家的人都拒絕,於家人要的是公道,至於恭王府的一切從來不是於家人所求。
這是前世之事,也許只有阮秀知道。
而此番因著阮秀提醒,恭王妃提前布局,而這直接導致趙拓屠胡十萬的功勞沒了,反而被閒置了幾個月,而這次胡人入侵也極為可疑,胡人對大齊的邊防很熟,熟到了如指掌的地步,一路過關斬將的,逼的趙拓沒有辦法,才想出這等置之死地而後生之計。
只是這計也許對於整個戰局來說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但對於趙拓來說,卻同樣是死地。
當然趙拓要活也是沒有問題的,只要同朝中和談派合作,同意和談,同時自請戰敗之責,到時趙拓就算不是趙將軍了,但依然會是那個灑脫不羈的趙解元。
最終結果,也不過朝廷歲歲給胡人納貢罷了。
只是,不管是於老先生的教導,還是恭王府那位已戰死沙場的恭王,這二者讓趙拓都不可能那麼做。
於輔甚至覺得,便是這也在那位恭王妃的算計之中。
「老先生,趙將軍離開時,小女曾碰到法海禪師,聽法海禪師說過,趙將軍似有殺劫。」王繼善也歎息著道。
於老先生沉默,法海之說,他知道,那老和尚還多次想度化正風。
只是佛門出世,儒道入世,道不同,不相為謀。
更何況,事情到得這地步,已非人力可為,只能耐心的等待結局。
一陣風從半開的窗外吹了進來,卷起一邊桌上的書卷。
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則不可兼得,捨生而取義。
此時,阿黛亦感到身上氣機飛揚。
阿黛雖然看出趙拓有斷頭之相,但這種事情倒底是不能全信,而另外一點阿黛當日也看出,趙拓雖有斷頭之相,但又不是死脈,另有變數。
總之相當難測,太素之道,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