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葛慶

王成剛從屋裡出來,臉還未及洗,就被孟有良扯著出了門。

那急吼吼的樣子,有些讓人側目。

阿黛搖搖頭,這孟有良也太心急了點,小人之心,這是怕夜長夢多啊。難道那鋪子真就這麼不好?

但從大哥的脈相來看,應該不是這樣的。阿黛邊想著邊進了廚房,先燒熱水,這沒有熱水瓶的時代,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情大體都是燒熱水。

「阿成呢?」王成前腳剛出門,這邊孟氏邊走邊系著衣帶出來,一臉焦急。

她之前睡的迷迷糊糊的還沒反應過來,等到清醒,便趕了出來,卻沒看到王成了。

「被孟家大哥拉走了。」一邊王靛端了洗衣盆過來,准備洗衣服。

「哎呀,怎麼這麼急?也不等我叮囑上兩句。」孟氏連忙走到門口,只是長長青石巷子,哪裡還看得到人影。

只有牆角處的鳳尾草在風中輕搖。

孟氏跺了跺腳,回到屋裡。

「大嫂,你能叮囑什麼呀,鋪子過戶的手序你又不懂。」王靛把一件件衣服浸洗,泡在漿水裡面道。

孟氏便蹲在旁邊,拿起泡過漿水的衣服,用木槌子槌著道:「阿靛你不曉得,我這幾日悄悄的問了大郎和二郎,才曉得那鋪子是真有些問題的,我這不是擔心一會兒過戶了後,那鋪子就算是咱們的了,到時還不曉得要整出點什麼事來,這不,想叮囑你大哥當心點嗎?」 她嘴裡的大郎二郎就是孟有良的兩個兒子。

一些話大人嘴裡不好套問,小孩子的嘴裡卻是一問就出的。

「之前都出了什麼問題?」王靛好奇的問。

廚房裡的阿黛也豎起了耳朵,當然,其實她不用豎耳朵也聽得到。

人在白天因為五色五氣五音等干攏,靈性沒於體內。世人便渾渾噩噩。

而到得夜晚,人進入了睡覺之中,靈性便自動覺醒。帶動氣機運轉,阿黛只覺得如今氣機越來越充盈,耳目更加靈便。於天氣,於福禍。於因果,便有一些自然而然的感應。

「先前啊,最早我大哥剛得到那鋪子時,一倉庫的富春大米叫老道以十文錢一斤賣了,捐失不小,這事你也知道的。後來整理鋪子時,橫梁砸了下來砸傷了人,你應該也聽說了,這些是大事。另外小的損失就別提了,數不勝數。我又聽說,當初錢秀才想把那鋪子租給別人家用時,幾乎每一家准備接手的都會出些事情,只在事情大小不同。你說說,如今你大哥要接手了。我這能不擔心嗎?」孟氏有些擔心的說著。

「哎呀,真這樣你怎麼不早說,天還這麼早,衙門那邊定然還沒辦公呢,要不,我們到衙門口堵人去,叫大哥不要那鋪子了。」王靛拍去巴掌上的水珠道。

孟氏又是一臉悻悻。雖然孟有良有些不地道,但,那也是她大哥,這樣的事情她又做不出來。

「你不好去就我去。」王靛現在心思細了不少,自也看出了孟氏的為難,便站起來道。

「二姐不用去。這鋪子於大哥來說應該沒有壞處,而且我可以肯定,就算是你現在去也堵不了人,說不得手序早就辦好了,那差人只不過是想要多拿點銀子。便卡在手上而已。」阿黛走出廚房道,剛才她見孟有良的腰間鼓鼓,顯然這會兒是下了狠心要把事情了解,因此,也就顧不得平日鐵公雞的性子了。

「你又曉得了,又是用你那個太素秘法裡面算出來的?」王靛挑著眉問,顯然對阿黛所習的太素秘法有些看不上。

「嗯。」阿黛點點頭,二哥脈相為食祿魁肥之相,近期只會得財而不會破財,當然,這也只是大體的一個說法,畢竟得財和破財是相對而言的。

一些無關緊要的破財不在其中。

「我看你那本事有些不太准,你還說我是命婦命格呢,而今呢?」王靛皺著眉頭,雖賞梅會後,關於她的流言幾乎已經消失了,但訂過親退過親,一般的人家都忌諱,何況官家。

「還是命婦命格啊。」阿黛道,自那日賞梅會後,自家二姐的命格又恢復如初了。

「真的?」王靛雖不信,但也還是有些期待,哪個女兒家不期望自己命好呢。

「走著瞧……」阿黛瞇著眼道。

「那這樣,咱們現在去堵大哥,看看是不是真堵不到人,若是真堵不到人,我就信你。」王靛打量著阿黛道。

「好啊。」阿黛淡定的點頭。

兩人說著,一個丟了衣服給孟氏洗,一個丟了廚房的事情給剛起床的劉氏。

「這兩丫頭,這越大倒是越愛鬧了。」劉氏看著比以前關系好多了的兩個女兒,心裡挺高興的,嘴上卻免不得埋怨。

「這樣不挺好,象倆姐妹。」王繼善笑道,家裡總算是否極泰來。

也不過兩句閒話間。

此時,王靛和阿黛兩姐妹剛出得門。

隔壁的許大姐風風火火的過來了:「阿靛,阿黛,你大哥在裡正那邊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王靛和王黛兩個大急的問道,這邊家裡還正擔心著呢。

王靛問著,還看了一眼阿黛,倒是叫三妹說中了,既然出了事了,按大嫂的說法,那肯定是事情已經辦完了。

而屋裡,王爹,劉氏和孟氏也都跑了出來,許嬌容的嗓門大,剛才那一吼,屋裡的人都聽到了。

「你大哥一大早從裡正家出來,沒想到一出門就撞上葛慶那浮浪子,那小子手上捧著一只不曉得從哪裡弄來的鹹菜壇子,叫你大哥一撞,那鹹菜壇子就砸在地上砸碎了,結果葛慶那小子非要說,那鹹菜壇子曾是前朝宮中的御用物品,這會兒正訛著你們大哥賠錢呢。」

王家眾人相視一眼,從裡正那裡出來,那顯然是剛剛拿到鋪子的房契,還真邪門了啊。這一剛拿還真就出事了?

想著,王家人在家裡呆不住了,劉氏鎖了門,眾人一起朝裡正那邊去。

到得裡正那邊。事情已進入了尾聲。

「葛慶,我王成不是那沒見識,便是連京城也是跑了個來回的,事情怎麼個回事,我想大家心裡清楚,就這壇子,錢塘門那邊五文錢一只,我可以買十只來賠給你,而我王成也不是那小氣的,你若是手頭不便。那跟我打聲招呼,五兩銀子,我便是送於你算交個朋友又如何?我不會在乎的,當初,我家裡那麼窮的時候。我還借過銀子請全城的乞丐喝過酒,這事,大家還清楚吧?」此時,人群裡,王成沖著人侃侃而談。

而他的話音一落,圍觀的人群便轟然大笑,這王成做的傻事錢塘縣的人都是說上一兩件。

當初。王成不曉得聽誰說乞丐裡有高人,便弄了錢買了酒到處請乞丐喝酒,當時,都成了錢塘一個大笑話了。

如今這會兒舊事重提,眾人自然一陣樂呵。

阿黛站在人群外看著自家大哥,撇撇嘴。用大嫂的嫁妝錢買酒請全城的乞丐中喝酒,有什麼好炫耀的,大哥這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啊。

不過,自家大哥一趟京城跑下來,那嘴皮子倒是更溜了。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而大哥這性子,倒真是能做酒肆的料子。

「大家別笑,我王成現在雖然賺了兩個辛苦錢,能穿上綢衫了,但骨子裡沒變,我就喜歡交朋友,但是……」說到但事,王成話音裡一頓。

「但是若誰真當我王成是傻子,想坑我,那對不住,總要掰扯掰扯清了,王兄,就看你是願意多個朋友,還是多個敵人。」王成這會兒又沖著那葛慶道。

「多個朋友怎麼說?多個敵人怎麼說?」那葛慶這會兒沉著臉。

「多個朋友嘛,朋友有急事,五兩銀子幫朋友義不容辭。多個敵人嗎?今日既然中了你的局,我王成也不是個輸不起的,五兩銀子我也陪了,不過山高水長的,套用江湖上的一句話,咱們就走著瞧嘍。」王成郎聲道。

聽了王成的話,那葛慶臉色數變。

昨日,他是從裡正這裡得知今天一早,孟有良和王成要到他家來拿過戶好的房契,其實這些契約頭幾天裡正就已經辦好了,只是恨那孟有良一毛不拔,便一直拖著他,如今孟有良終於開竅了,於是便約好一早過來。

而葛慶知道王成發了財了,再加上王成以前的傻樣,他便布了這個局,想坑點錢,本以為王成那性子,人傻錢多的,訛了也就訛,卻不料這位人傻歸傻,但卻也是肚子裡有貨的,明虧無所謂,卻是不吃暗虧的。

再想著不管多個朋友多個敵人的,反正自己五兩銀子倒手,朋友總比敵人好,以後說不定還能再訛訛這小子,想到這裡,那葛慶便哈哈一笑:「王成兄弟爽快,成,那今日,我葛慶就交你這個朋友了,拿來。」

葛慶說著,便朝著王成伸了手。

王成也爽快,從腰裡掏出五兩銀子遞給葛慶。

葛慶收了銀子,揚長而去。

「大哥怎麼這麼傻!!!」王靛一陣跺腳。這不管是朋友還是敵人,這不明擺著都是被坑嘛,何況葛慶這種人,又豈是能交朋友的?

王繼善先是沉著臉,隨後卻一臉放松了,阿成這做法看著傻,卻也是有點好處的,阿成這次發了財,免不了要招人眼紅,而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今,王成既然還象以前那樣願意吃明虧,那打心思的人也就沒必要再弄那些暗裡的手段了。

而另外,別看葛慶得了五兩銀子,但今日他卻是擺明在了理虧上,之前訛詐的理直氣壯完全沒有了。

阿黛這時卻看到城隍廟裡,城隍兩個手下正在忙碌的登記著功勞薄。

葛慶:某月某日某時,得五兩銀子,為余,兩日之內必損之。

阿黛嘴角翹了起來,這是太素之道的溝通陰陽。

當然,於葛慶此人,大哥要交朋友,阿黛倒是不反對,這個人在點化裡出現過,點化裡面,大哥交了許多的朋友,這葛慶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大哥最後入牢時,也只有葛慶給大哥送過牢飯,兩人在牢裡喝了一頓酒,也頗為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