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不一樣的結局

病人是狀元街的元四娘。

說起這位元四娘,也算是錢塘的奇葩人物。這位元四娘娘家是賣布裁衣的,自小學的就是怎麼樣用最小的尺寸做出適合客人穿的衣服。

嫁的夫家又是開當鋪的,平日裡最慣會做的事情就是挑剔客人的當品。

如此種種,就養成了她挑剔小氣的性格,再加上她又有些蠻不講理。

總之是個難纏人物。

阿黛讓她坐下,便為她把脈,不是什麼大病,就是一點咳嗽和流鼻涕,應是受了點風寒,仍是風寒初起之象,若是窮人家這點病早就抗抗算了。

於是阿黛開了方子,那元四娘拿到藥方去櫃台點藥結賬。

「什麼?一貼藥要八文,你們慶安堂這是宰豬吧?」看著王欣寧結出的賬,元四娘橫眉豎眼的。

藥堂裡的人嘴角都抽了抽,阿黛也扶額,八文錢的藥,可沒地方原意開的。

只是,那元四娘自小就跟著爹娘做生意,一張嘴皮子練的了得,便是慶安堂大伙兒加在一起也是辯不過她的。

此時,邊上一些來抓藥的客人也忍著笑,大多都曉得元四娘的為人,這會兒便等著看戲了。

「我這倒還有一個土方子,不花一文錢便能治病,只是之前怕你不信,便沒拿出來。」阿黛道。

「哦,什麼方子?」元四娘瞪大眼睛,不花錢能治病的方子,倒是有些稀奇。

「你這病是風寒初起,回去後拿生大蒜一瓣含於口,生津則咽下,直到口中大蒜無吐出,如此三瓣便可奏效了。」阿黛道。

其實,之前她本就想到這個方子的,只是以元四娘的性子,若是一開始說出這個藥方。她肯定不信。再加上她如今也不過才初初坐堂,那開藥方,自以中規中矩的好。

「這法子真成?」元四娘挑眉,雖然她挑剔小氣。但也更惜命,要不然,也不可能這點小病就到藥堂裡來瞧。本來,她家那邊是離百草堂近,只是百草堂的大夫都知道她的脾性,知道不管是開便宜的藥還貴的藥,這位都要鬧,干脆的那藥開的死貴,還一副你愛吃不吃的樣子,碰上百草堂這種滾刀肉。元四娘也是沒奈何的。

於是元四娘才選了慶安堂。

「要麼剛才的藥方,要麼就這方子,嬸子自己看,這世上沒有十成十的事情,嬸子也是做生意的。應該明白。」阿黛道,大蒜本就有去寒之功,是對症之法。

但話語上,阿黛還是要說的滴水不漏,要不然被這位鑽了空子,可就沒完沒了了。

「那成,我回去試試。若是不成,我明天再來找你,你可得給我便宜點。」元四娘道。付了診金轉身就走了。

幾人看著她的背影搖頭。

「成不成啊?」周氏還未離開,這時有點疑惑的問道。

「成的,大蒜本就是一味藥,元四娘只是風寒初起之症。用大蒜治也是對症之法。」王和道,之前阿黛給元四娘把脈時,他就在邊上看著,對於元四娘的病情心裡有數,最開始阿黛開的方子是中規中矩。倒是這大蒜治病,看似簡單,卻暗合醫理,頗有些神來之筆。

那元四娘回到家裡,自弄大蒜且不提。

且說錢二在家裡悶了三天,這越悶心情越煩燥,於是便走到院子裡散發散發胸中悶氣。

「呸,這大蒜味道真沖。」隔壁元家,傳來元四娘略粗的抱怨聲。

「你也是的,不就是八文錢嗎?你省那點錢干什麼,大蒜治病,聽也沒聽說過,王家那三姑娘別是糊人的吧?」元四娘的夫婿沒好氣的道。

「你懂什麼?那丫頭說這方子時,王和可是在邊上的,他沒說什麼自然是默認了,咱們做生意,那先拿出來的都是虛頭,這被客人逼急了才吐點好東西出來,我想著這天下生意都是一個理兒,我估摸著這說不定真成,你別管我,我慢慢的來。」元四娘道。

阿黛若聽得她這話,怕是要哭笑不得。

在她來說,兩個方子是一樣的效果,一個中規中矩,另一個算得是土方,端看各人相信。

而這邊院子裡,錢二聽到王家三姑娘便豎起了耳朵,王家三姑娘在慶安堂學醫坐堂他也是知道的,想著,他那眼睛便不由的一亮,之間的悶氣一掃而空,一手端著一把紫砂茶壺就朝著隔壁元家去……

…………

慶安堂。

到得中午,綿綿密密的細雨停了,錢塘的空氣裡還有透著濕意,天邊一抹彩虹淺淺的浮現出來。氣溫略回升了,再加上春天,人便有些懶洋洋的泛著春困。

因此,一家家店鋪裡的小二都沒精打彩的打著盹兒。

此時,清脆急切的馬蹄聲自外面的青石街道上傳來。

一騎驛卒手持文報沿著青石長街直朝著錢塘街門而去,嘴裡還大聲的嚷著:「大捷了,大捷了,燕城大捷,達汗王被殺,胡人兵卒盡數被俘,前所未有的在捷……」

這一聲大捷,將所有人的春困都吹走了。

立時的,街邊各鋪子的人都出來,幾人聚到一起,東一簇,西一堆的交頭接耳的打聽著具體的消息。

沒有一會兒,衙門的文書就貼了出來。

燕城大捷,達汗王被殺,二十萬胡人兵卒死的死,降的降,而更重要的是,邊關各將領趁著胡人虛弱之時反撲,不但奪回了被占之地,更逼的胡人九部朝漠北逃竄。

大齊邊境五十年內無憂,不世之功啊!!

立時的,各茶館裡什麼八卦消息都沒了,只剩下大捷這消息,每個人都說的興奮異常,如今親眼所見,親身所歷一般。

傍晚,阿黛一路回家,路上所見之人,俱是喜笑顏開。

「懶丫頭,又讓你說中了。我看你可以去街邊擺攤算命了。」阿黛一進門,王靛就一臉喜滋滋的道。

「什麼話,好好的女兒家,擺什麼攤算什麼命。」一邊劉氏沒好氣的道。孟氏在邊上也是笑呵呵的。

「爹呢?」阿黛問道。平日裡她回來,爹都已經到家了。

「這等大事,你爹哪裡還能坐得住?肯定又去了於老先生那裡,快吃晚飯了,你去催催你爹,莫要真賴在人家於老先生家裡。」劉氏道。

在劉氏看來,於老先生地位尊崇,平日裡來往點還好,若是吃飯的時候還賴在人家那裡,便有些失禮了。

「好的。我去看看。」阿黛說完又出了門。

古西湖舊堤,老柳樹下。

阿黛到的時候,就看到自家老爹,縣父母李大人,還有於老先生三人下坐在老柳樹下飲酒。

一盤豬舌。一碟花生米,一碟香干,還有一條糟魚,邊上便是一壺酒。

三人均有些忘形。

自家老爹正拿著筷子敲擊站碗邊,發出清脆的擊打聲。

縣太爺李致正則舉著酒杯朝於老先生敬酒:「當浮一大白。」

於老先生邊飲著酒邊唱著。

「單於寇我壘,百裡風塵昏。雄劍四五動,彼軍為我奔。虜其名王歸。系頸授轅門,潛身備行列,一勝何足論?」

聲音蒼桑卻渾厚。

「老爺,您醉了,回去休息吧。」邊上,於家的老僕於四海在邊上勸著於老先生。

「是啊。醉了,該醉!臭小子,行啊,幾代人沒有完成的事情在你手上完成了,就算最後結局是個死。也值了!!!」於老先生哈哈大笑道,聲音是真的痛快。

隨後便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由於四海扶著朝邊上宅子裡去,喉底卻猶低沉的唱著:「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哀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阿黛明白,這是祭奠,祭奠那些死在胡人戰爭裡的將士。

戰爭都是殘酷的。

一邊幾個差人扶了李大人上了馬車回縣衙。

阿黛自扶了自家老爹回家。

路過街邊衙門貼的文書時,就看到阮秀帶著她那個丫頭桑紅正站在文書前看。

兩人視線一交錯,便各回各家。

而阮秀,此時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滋味。

不一樣了,這場戰爭今生跟前世不一樣。

前世,當時,趙拓攜屠胡十萬之功,回來後就揭發出了恭王妃假孕抱子之事,隨後就牽邊到了阮家,而阮家一倒自又牽連出不少的朝臣,當時,胡人入侵,朝中之事紛亂不休,根本沒法子齊心抗胡,而趙拓自回來後就被清流派舉薦,轉了文職,抗胡之事自於他無關,而這場戰爭是以和談結束,為此,大齊連年貢奉。

可如今,趙拓攜屠胡十萬之功回來,就正對上了恭王妃放出來的謠言,便被皇上所忌,因此閒置了幾個月,而等得胡人再入侵,又因著各方心思,趙拓被推到了風頭浪尖的最前面,大體上就是讓他做替罪羊的,沒想到最後,居然成就了他如此不世之功。

不過,再不世之功又如何?

多次抗旨,又被栽上奪嫡之心,立功越大,死的越快。

阮秀長長一歎,前世,趙拓是京城所有貴女的夢中情人,便是她也不例外,只是命運捉弄人。

阿黛扶著自家老爹回家,王繼善一臉醉意的樣子自惹來劉氏的嘮叨,不過王繼善心情好,劉氏說劉氏,他自笑咪咪的喝茶解酒。

入夜。

春風,潮聲,月光,魚燈,還有戰場上消散不掉的兵戈之聲入得夢來。

京城,天牢。

昏暗的燈亮,腐臭的氣息,這裡是九幽地獄一樣的存在。

趙拓挺直著肩背坐在那裡,他對面坐著的是於輔。

「舅舅,不要在為我奔忙了,我已死而無憾了。」趙拓一臉平靜的道。

牢門外的一塊牌子上寫著,趙拓,大逆罪,三月三日斬首!

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