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五百兩銀子,並不是王家一家人的,其中有兩千兩是葛慶的。
但就算是一千五百兩也是一筆巨款。
「先放著吧,這事怕還是有一些波折。」王繼善沖著王成和葛慶道。
「嗯。」眾人都點頭,善財難捨,翁公子肯定不會干休。
於是,王成復回酒肆,阿黛今天要去給於老夫人送藥,同王成同行。
而對於這筆錢,王爹心中也有一些想法,本想去找於老先生說說,只是他現在出不得家門,只得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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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河堤,老柳樹下,涼風陣陣。
夏有涼風冬有雪,正是人生好時節。
於老先生依然在教童子讀書,趙昱依然坐在邊上,一邊溫著茶湯一邊陪著童子一起讀書。
童子讀累了,於老先生便停了聲,趙昱起身倒了茶水,於老先生一杯童子一杯,這樣的事情他以前從未經手過,如今做來卻是自然而然。
茶湯溫度正好,於見趙昱之細心。
「這回月考考的不錯。」從未開口跟趙昱說話的於老先生沖著趙昱點點頭。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酒色財氣實是惑人之根,如今拋卻了,反而求得本心了。」趙昱道。
「不錯,昔有周處,今有趙昱,亦是佳事,可下酒。」於老先生撫須微笑道。
「那我去叫點酒,配兩個小菜,陪老先生喝一杯可否?」趙昱有些嬉笑的問。
「可。」於老先生瞇著眼,雖然有引起不明白趙昱為何頻頻對他示好,但也怪事,以前他極討大厭這小子,如今幾次接觸下來,對這小子卻是有些喜歡,於便點點頭。
於是阿黛來送藥時。便看到老柳樹下,於老先生正跟趙昱對酒當歌。
老少兩人頗為相得的樣子。
遠遠的看看,阿黛發現如今的趙昱不僅裡子是趙拓,便是那外表也越來越象趙拓了。
細想一下。也不例外,這兩人本是堂兄弟,本身長相也都隨父親,而趙昱的父親趙世道是跟恭王長的最象的,如此一來,趙昱跟趙拓實有六七分相似,以前主要是性情相差太大,再加上年紀有差距,如今趙拓附身,趙昱的性情自然跟著變了。不知不覺的兩人就越來越象了。
「三丫頭,麻煩你了。」看到阿黛過來,於老先生打著招呼。
「不麻煩,老夫人的病好多了,這兩劑吃藥就可以停藥了。以後只要放寬心,身體就會越來越好的。」阿黛道。最近老夫人跟她說話時,提趙昱的時候是越來越多了,顯然因為趙昱的浪子回頭,老夫人竟是把對趙拓的一部份祖孫感情轉移到了趙昱的身上,也算是錯有錯著啊。
而老夫人的病主要就是心病,如今心情好了。那病就痊愈的快。
「王成借著我的由著發財了啊,還有葛慶那家伙,以後日日找這兩個吃飯,不付錢。」趙昱這時也沖著阿黛嬉笑的道。
阿黛撇了撇嘴,這人現在的性情越來越多變。
「我大哥最喜歡交朋友,只要你不要考嚷著燒酒肆。白吃飯是沒問題的。」阿黛回敬的打趣著。
「燒不得燒不得,每回一說要燒酒肆,我就得倒霉。」趙昱笑道。
哈哈,阿黛笑了一聲,進屋為於老夫人煎藥去了。
出來時。柳樹下已無人,只有一個於家的家僕在收拾著杯盤,一把聽,據說是去游船了。
這大熱天,好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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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樹梅幾開幾落。
阿黛的入夢裡,聶紀堂端坐主位,他身後幾個古篆大字「正心立命」 ,頂上有一個牌扁,上書「自省堂」三字。
清晨,阿黛自夢裡醒來。
自省堂,阿黛聽老爹說過,那是書院訓誡學子,或者學子悔過的地方。
想到這裡阿黛福如心至,想來學子上書的結論應該是要下了,不過,老爹的脈相上還有紛爭之相,學子上書之事雖然結果尚可,但怕這中間還有一些波瀾。
正想著,屋外院了裡便響起了守門衙差的聲音。
「王訓導,欽差已到書院,請王訓導和眾學子都回書院聽訓。」
「我知道了,也是時候了。」王爹正在院中活動身體,這會兒便回道,然後回屋換了衣裳,便跟著那衙差走了。
「走走,我們跟著一起去看看。」劉氏自不放心讓王繼善一人去,叫著王成和阿黛,讓阿靛在家裡陪著孟氏,三人也跟著出門。
清晨,錢塘就因為欽差露面而熱鬧了起來,閒的沒事的都往書院那邊趕。
等劉氏帶著阿黛到得書院門口,卻是進不得書院,而此時,書院門口聚滿了人。
學子上書之事的處罰牽動著整個錢塘的人心。
因此打聽消息的人就格外的多。
不過這一切難不倒阿黛,氣機飛揚之下,書院內的事情一清二楚。
書院裡,此時自有另一番熱鬧。
書院自省堂上,中央端坐著欽差大人,果然正是聶父聶紀堂。
欽差的兩邊坐著的是府台,提督,學道以及上任以來還未真正在眾人面前露過面的趙縣令,再兩側坐的的便是書院教諭,學正,訓導等。
便是一干上書學子也坐在在自省堂的中間,面對大堂而坐。而大堂的背後則是「正心立命」四字。
一如阿黛夢中所見。
此時,王繼善同安修之則坐在最前面。
「最近,關於學子上書之事的處罰結果在錢塘是傳的沸沸揚揚啊,本官是有些不明白啊,一個錯誤的傳言在錢塘竟能傳的有鼻子有眼,這頗讓人有些費解。」說到這時,那聶紀堂便轉過臉沖著新任的縣太爺趙世書道:「趙大人啊,這錢塘的民風開化還是要整一整啊,謠言止於智者啊。」
「是,下官謹記。」趙世書眼觀鼻子鼻觀心啊。這位新任縣太爺自到任以來頗為低調。
「好,別的不多說,我先宣旨。」聶紀堂道,隨後眾人靜聽聖旨。
「……天警人者。示之以災。神警人者,示之以禍。人警人者,示之以怨。今學子上書,乃是向朝廷示之以不平,朕當自省。然,朝廷法度不可不守,學子者,以學為業也,身處江湖之遠,不知朝中之事。僅憑一葉障目,便妄起紛爭,此為不務正業也,因此朕責其等人閉門自省,為首者王生和安生奪去今秋鄉試資格。以靜其心,爾等學子當以學業為重,及後若能入得朝堂,再為朕分憂……」
整篇聖旨,最後的結論就是上書的學子,除了王繼善和安修之不能參加今秋鄉試外,其他的並不在此例。更沒有革除功名之說。
而前段時間閉門自省,原來就是處罰。
……
「娘,爹的處罰下來了,沒有別的,只是今秋的鄉試不能參加,並未有革除功名之說。」書院門外。聽到這裡,阿黛便一臉歡喜的道。
而此時,書院裡自也有人把消息傳了出來。
立時,外面歡聲雷動,這些學子牽涉到幾數家人。如今聽得這消息,外面的家人豈有不歡呼的。
「這就好,這就好。」安方氏拉著巧姐也在人群裡,雖然安修之今年不能參加鄉試。但他還年輕,有的是機會。比起革除功名的謠言來說,這倒成了意外的驚喜了。
當然,眾人自不曉得,這處罰的背後,於老先生等人耗盡了無數心機才達成的。
而在於老先生來說,不管是於私還是於公,他都不能讓一眾學子出事。
書院自省堂內,眾上書學子也是喜形於色,也都長長的松了口氣,當初意氣飛揚,但牽涉著自身前程,亦沒有那不緊張的。
「好,我的事情完了,各位大人還有何話要訓示?」聶紀堂作為欽差,代天巡狩,學子上書之事只不過是其中一段插曲罷了。
「下官有話要說。」一邊的阮子安卻拱手道,他是翰林,同時也被欽點學道,督學一省文昌之事。到得書院,自沒有不說話的道理,當然,他也是醉翁這意不在酒,這回書院上書,不但國師那裡,便是他阮家也被牽在內,畢竟趙拓之事,恭王妃付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恭王妃是阮氏女,當初許多事情也是通過阮家這邊做的。
而因為這份上書,阮家在朝中頗為被動,這一口氣也是要出的。
之前他故意把安修之的處罰說嚴重了,本是想讓秀丫頭勸安修之反水的,倒沒想到這小子情願被革了功名也不反水,後來當他再想從其他學子身上著手時,卻被聶紀堂得了個先,先把學子都控制了起來,他反而不好輕舉妄動了。
不過,他手上也還是有些籌碼的,且再搏它一搏。
「好,阮大人請說。」聶紀堂道。
「雖說謠言止於智者,但亦有無風不起浪之說,本官到錢塘,便接到狀子,狀告同文書院有辱斯文……」阮子安這話一石激起千層浪。
書院上至教諭,下至學子都一臉怒容。
「當然,本官是不信的,但也有一絲疑問,更夫舉茂才,直入同文門,同文書院在南直隸赫赫有名,同岳麓書院等齊名,什麼時候更夫能登堂入室了?這點本官百思不得其解,所以還請沈大人教我。」阮學道又一個轉折道。
「回大人,這是有心人偷梁換柱,王訓導讀書三十年,之前也是童生,因家庭貧困以及身體之故才暫時充當更夫,而他更是去年的院試案首,幾篇文章雖然樸實卻有大義。還請大人明查,還我書院公道。」沈教諭上前行禮道。
「院試案首歷年來都有不少吧,那為何別人不舉茂才,單單王訓導舉茂才?」阮子安逼問。
「去歲城中陰郁,有病瘟之氣,夜間有鬼魅魍魎出處,當時王訓導為更夫,以正氣歌帶領學子淨街,還錢塘一片澄淨天空,此非聖賢不能為也,所以舉茂才。」沈教諭道。
「聖人雲,子不語怪力亂神,何來鬼魅魍魎?沈大人這是自欺欺人嗎?」阮子安又道。
而就在他話音剛落時,就聽「轟隆!!!」的一聲。
一道雷震在他的頭頂上響起。
嚇得院子安差點從坐位上摔下來。
眾人具驚,心裡甚至想著是不是阮子安的話褻瀆了神明。便是阮子安心中也一片驚疑。
書院外,阿黛也有些愣了。
阿黛聽著阮子安對書院的逼問,曉得這阮子安醉翁之意不在酒,別看他在指責書院指責自家老爹,其最終的目標怕仍是於老先生,當時就想著,怎麼不來一個雷警告警告這姓阮的。
沒想到心思剛起,自省堂內便響起了雷聲。
一直以來,阿黛都是能過天象,通過人體脈相等現象預測天意,這是第一次,阿黛以自身之意引來天象。
「阮大人,子不語怪力亂神,並不是說聖人認為怪力亂神不存在,須知還有一句古話道舉頭三尺有神明。」這時沈教諭不卑不亢的道。
一時間引得眾人一片附合。
頓了一下,沈教諭又道:「另外,王訓導僅靠一個月的時候,就將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教導成為書院合格的學子。別的不說,就僅憑這一點,別說王訓導僅是做過兩個月的更夫,便是販夫走卒,也能入得書院。」
「哈哈,沈大人護犢之心讓人感動,不過,本官這裡還有一份狀紙,有人告王訓導的家人為了斂財,致使王訓導故意洩題給趙二公子,這才使得趙二公子能夠通過,這是什麼行為?這是舞弊,難道書院也要包庇這種事情?那同文書院盛名難附了吧?」這時,阮學道又盯著沈教諭。
「阮大人,欺人太甚!!!」沈教諭氣的說不出話來,這簡直是要讓同文書院名聲掃地啊。
「這有什麼爭的,書院出題時我尚被軟禁家中,另外,事實勝於任何雄辯,大人若真是想解決問題,只須把趙昱叫到自省堂,眾位都是飽學之士,是否有舞弊,當場一考就知。」 王繼善這時站起身來,沖著前面的例位大人拱手道。
身正,不怕影子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