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肅靜,神仙娘娘們馬上就要來了,莫要吵了她們。」一個七八歲大小的男孩,拿著一只掉了漆的木盆在門口一陣敲打,沖著圍觀的人稚聲稚氣的道。
雖然一臉稚氣,但表情甚是嚴肅,一臉小大人樣,著實有些讓人發嚎。
而此時,外面圍觀的人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會兒,小男孩話音一落,外面瞬間就靜了下來,那是真靜,靜的讓人似乎能聽見灌過胡同裡的風聲。
所有人都靜靜的立在門外。
門簾是由竹片所制,外面人看不到屋裡的情形,但漸漸的,屋裡的聲音傳了出來,而且越來越清晰。
先是車轍碾壓路面的聲音,隨後便是下車的聲音。
「哈,織女姐姐,今天你最早了,快來喝茶。」屋裡,立刻響起一個軟快歡喜的女聲,顯然應該就是請神的王九娘,緊接著就是茶杯到茶壺的撞擊聲,以及沖茶水的聲音。
叮叮當當,清清脆脆的。
「還不是我養的這只鵲兒,今天不知為何飛的特別快,我的車子緊趕慢趕的才跟上它。」回話的是織女,聲音略有些低沉,總帶著一股猶豫之氣。
「哈,定是這七夕快到了,你家的鵲兒想帶著你見心上人了。」這時,一聲爽利的女聲插了進來。
「牡丹姐姐來了,快坐。」那王九娘又是一陣歡喜的迎著。
「唉……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摸素手,札札弄機杼。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那織女顯然是叫那牡丹勾起了愁緒,幽幽的誦起了這首七夕詩。
「牡丹妹子,你就是慣會哪壺不開提哪壺,瞧這勾起了織女妹子的心事了吧。該打。」這時,又是一個溫和的女聲說起話來。。
「都是我的錯好了。」那牡丹討饒的回話
「仙姑來了,快坐下吃茶,就差你了。」王九娘又道。隨後便是拉凳子,落坐的聲音。
「織女妹子,別理牡丹,她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不過說到七夕詞,到是那首兩情若得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更讓人回味。」那何仙姑道
「仙姑,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是蓮花妹子,她今天沒來,我定要把你這話學於她。」此時。先前的牡丹姑娘嬌嗔的道,隨後卻又發出一陣嘻嘻笑聲,又聽得牡丹姑娘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想著都十分的美好。織女姐姐,只此一聚,此生便足矣。」
「哈,倒是我的壞心情壞了幾位姐妹的心緒了,不提不提,有正事兒呢。」那織女此時聲音帶著輕笑。
之後便是喝茶的聲音。
此時才輪到王九娘道:「三位姐姐,後街的金婆婆掉了一只金釵。怎麼找也找不到,便托我跟三位姐姐問問。」
隨著王九娘的問話,外面那要找金釵的婆婆便一臉的激動起來,那耳朵更是豎起來細聽著。
「這個金婆婆呀,真是好糊塗,她前天早上起來。在水缸邊舀水的時候,看著水缸裡的倒影,發現頭發沒有梳整齊,便把釵子取了下來順手放在一邊的窗格子裡,准備重新梳個頭再戴上。偏偏這時,她小孫子醒了,在屋裡哭鬧,她就忘了釵子的事情,回屋裡去照顧孫子,之後又下起了雨,她又把斗笠掛在窗邊上,正好把那窗格子擋住了,如今那釵子還不是好好的就擺在那窗格子裡嘛。」說好的是牡丹姑娘,頗有些好氣又好笑的聲音。
而此時屋外,那金婆婆先是一愣,隨後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哎呀,我真是老糊塗,可不就是有這麼一回事嘛……」那金婆婆說完,就急匆匆的往家裡趕。
只一會兒兒,那金婆婆就握著釵子跑了回來,一臉歡喜的道:「找到了,找到了,這可是老婆子成親時的嫁妝,丟不得的,謝謝牡丹娘娘啊。」
金婆婆說著,拿出一串銅錢,一個兩個的數了三十個放在小男孩手邊的木盆裡。
小男孩笑瞇了眼,
眾人也都樂著。
這樣的事情,已經好幾次了,熟悉的人已經見慣不怪,但第一次見的都驚訝不已。
阿黛這時那表神就更有些回味了。
雖然門簾將屋裡的情形擋的嚴嚴實實的,但阿黛氣機感應之下,屋裡情形卻是一清二楚。
別看此時外面人聽著好似屋裡極為熱鬧,但真實的,屋裡哪有什麼織女,牡丹,何仙姑的?只有一個約十七八歲的布衣女子,應該就是那王九娘了。
此時,她做著各種口形,一邊桌子上還有樹葉,銅錢等用具,放在嘴裡,能模仿出各種聲音,那聲音是維妙維俏。
只是,這哪裡是什麼請神,這根本就是口技。
阿黛還記得小時候看聊齋時,看到口技一篇也頗為神往,還弄過樹葉回來吹著,只是連響聲都吹不出來。
沒想到這穿越過來,卻讓她看到了實實在在的口技。
而顯然的,這王九娘口技之道怕已是出神入化了。
只不過以口技冒充請神終是要被人拆穿的,而顯然,這位王九娘請神已不止一次了,再看觀眾信服的模樣,怕是還另有門道。
阿黛於是繼續看著。
「我的,我的問題呢?」這時,先前那漢子有些急的道。
「別急,沒聽屋裡的姐姐們還在說話嗎,靜心聽著。」門邊的男孩又是小大人樣的道。
那漢子連忙點頭,然後靜靜的聽著。
屋裡的閒聊聲還在繼續。
「三位姐姐,住在西三胡同的烏大叔因家計艱難,想出去做跑商,只是卻不曉得如今哪種生意最賺錢,想請三位姐姐幫著出個主意。」那王九娘道。
「這等銅臭之事,我一慣是不喜歡的,就不獻丑了。」此時牡丹姑娘的聲音道。
「這方面,我也是不懂得,還是仙姑說說吧。」織女的聲音也說著。
「其實這事情啊根本就不需要我回答。那位烏果自己心中早有定計,之所以有這一問也不過是求個心安。九娘,你見了他便回他,這做事心中既已拿定了主意。就要一心一意,如他這般患得患失的,便是有神仙指導,那也是一事無成的,更何況,這世間哪有最賺錢的生意,只有最合適自己的生意。」何仙姑的聲音回道。
「仙姑放心,想來此刻,那烏大叔已經聽到仙姑的教導了。」屋裡,王九娘回道。
而此時屋外。那叫烏果的漢子卻有些神不思屬,此時嘴裡一個勁的喃喃著:「是了是了,要做什麼生意我早跟家裡人商量好的,只是因著沒有信心,總怕最後賒了本。因此就這麼的患得患失的,而生意之道,瞬息萬變,機會一至,便是要當機立斷的,如我這般猶猶豫豫,患得患失的。自是做不成生意的。」
說到這裡,那烏果沖著門簾深深的一鞠躬:「多謝仙姑娘娘指導,在下知道該怎麼做了。」
那烏果說著,走到那男孩的面前,一臉鄭重的放下在三十枚銅錢,然後轉身離開。原來有些弓的背影挺的筆直的。
這是已有了自信。
阿黛在邊上看著也是頗有些感觸,這位王九娘以口技假冒請神且不說,就單她回復那烏果的一席話,這位姑娘也是頗有急智的。
對於王九娘,阿黛更感興趣了。
那烏果走後。此時,站在門簾最前面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嬸子。
「這位嬸子,你要問的是什麼?」邊上一個婆子好奇問道。
「我的閨女嫁去太原了,前段時間收到信,說是懷孕了,我一算日子,應該已經生了,只是這天遙路遠的,消息很不靈通,對女人來說,生孩子可是個鬼門關啊,我這心裡擔心呢,想知道我那閨女是不是平安,也想知道生了個男娃還是女娃?昨兒個神仙抽到我簽了,今兒個來聽聽神仙娘娘的回信。」
那嬸子道,然後又一臉急切和擔心的靜聽著屋裡的說話聲。
阿黛在這邊聽著那嬸子說抽簽,有些不了解,便問了身邊一個嫂子。
卻原來這王九娘請神每日只回答三個問題,但問問題的人多,自然只能抽簽解決,頭天抽的簽,第二天請了神回來由神仙回答,便是如今這種情形。
此時,屋裡的王九娘象是知道那嬸子的心情似的,跟幾位神仙娘娘也不多聊,直接主題:「前街桂花嬸子的閨女杏兒姐嫁到太原,有了身子,生產的日期就是前兩天,桂花嬸子擔心杏兒姐的平安?又想知道杏兒姐這一胎生的是男是女?因此,便此三位姐姐幫忙看看。」
「兩位姐姐都回了問題,那這回就我來了,京城離太原也不遠,正好我這鵲兒今天閒的慌,便讓它走一趟,去太原幫那位桂花嬸子看看。」說話的是織女。
隨後眾人便聽到一陣扇翅膀的聲音,顯然是織女養的那只鵲兒飛走了。
眾人在外面等著,還未到盞茶功夫,眾人又聽得一陣扇翅膀的聲音,顯然鵲兒又飛回來了,隨後屋裡又響起一陣清脆的鳥鳴。
織女道:「鵲兒已經看過了,那杏兒生了個大胖小子,母子均安。」
屋外,那桂花嬸子聽得這話,一臉喜笑顏開。也拿出三十個銅錢放在小男孩身邊的木盆裡。
此時夕陽已完全落山,胡同時便暗沉沉下來,隨後屋裡便響起了移動凳子的聲音,還有伸懶腰的聲音。
「天黑了,我們告辭,下回再聚」是何仙姑的說話聲。
「仙姑,織女姐姐,牡丹姐姐走好。」是王九娘的送客聲。
隨後又傳來幾人的打趣,之後就是車轍聲漸行漸遠。
請神致此落幕。
而讓阿黛好奇的是,那位姓烏的商人且不說,就那金婆子的釵子,還有太原那邊的杏兒的生產情況,這王九娘是如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