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簾被掀開,王九娘從屋裡出來沖著門外的眾人福了一禮。感謝大家的捧場。
笑語之間,正好看到王家這邊,那王九娘顯然也曉得應該是最近要住進來的鄰居,點頭微笑了一下。
阿黛等人也回了一個微笑,算是回應,畢竟出門在外的,還有個遠親不如近鄰的說法。
人群嘻鬧幾句,就漸散去。
阿黛一行也正要進屋。
就在這時,胡同口又走來了一幫子人,為首的是一個紅光滿面的青年壯漢,約二十七八的樣子,那壯漢身著湖綢夏衫,昂首闊步的,頗有些身家的樣子,只是此刻臉色不太好看
而身後,跟著一群幫閒,一個個手裡的拿著棍子,滿臉煞氣。
「這些人是干什麼的?瞧這樣子,怕是要找誰麻煩吧?」一些尚未散盡的人心中惴惴的道。
王家人初來乍到,這時自也提高的警惕,王成帶著胡大郎和胡二郎兩人就站在門邊,一邊一些路人也盡往牆跟邊靠。
也就說話間的功夫,這幫人就到了那王九娘家的門口。
「什麼請神,全是糊弄人的東西,大爺我的錢可不是那麼好賺的,給我進屋裡砸,大爺平生最恨這等裝神弄鬼。」那青年漢子沖著身後一幫子閒漢揮手道。
立刻的,那幫閒漢便抄了棍子要進門砸王九娘的場子。
「你們干什麼?」那王九娘大急,想要去攔著,卻被兩個閒漢推到一邊。
「大姐,大姐。」那小男孩見得自家大姐受欺,也慌急的上前,抱住了為首那個閒漢的腿。還在那閒漢腿上重重的咬了一口。
「呀,這小狗!!」那閒漢一吃痛,便掄起拳頭朝那小男孩身上砸去。
「小弟。」那王九娘大急。欲上前攔著,無奈卻被兩個閒漢攔住。
「這位大爺。孩子不懂事,莫跟孩子計較,有什麼火有什麼氣,我老婆子生受著。」就在這時,橫裡一個身穿粗布衣的老婆婆沖了出來,檔在那小男孩身上,那閒漢幾拳頭全砸在那老婆婆身上。
眾人都未曾看到老婆婆是怎麼突然就擋在那小男孩身前的。
但阿黛看清了,心裡驚訝之余。也算明白了之前王九娘請神的那些答案哪裡來的,
因為這位老婆婆分明就是鬼,一個鬼要弄清一些事情總是有些特殊的法門的。
難怪,要解答的問題都是頭一天選出,第二天再請神回答,這一天一夜的時間,正是這鬼婆婆去打聽的時間。
而此時,阿黛看著這鬼婆婆攔著小男孩,任那閒漢拳拳到肉的打,心中便湧起一股敬佩之意。
一般來說。鬼無形體,聶小倩那種是屬於特例,她是因為吸收了人氣。最後白骨生肌。算是由鬼成人了。
而這鬼婆婆卻並不是特例,她先前救小男孩時,那形體就是虛的,只是這會兒卻故意凝成實體,由閒漢去打,這鬼凝成實體,本就是不容易,再受閒漢拳打,其痛苦必然加倍。
這就好象硬把本來就受傷的傷口湊上前去給人打。
本來。以鬼婆婆這種能在人間行走的鬼,自有一定本事的。要對付一個閒漢是沒有問題的,只是她這般顯然是不欲惹人注意。更是息事寧人。
單單這份良苦用心,實讓人敬佩。
阿黛本有心相助,但看到這情形,倒是不好冒然行動。
而此時,王繼善也大皺眉頭,
王家也是市井中人家,平日市井爭吵也不少,但錢塘那邊再怎麼爭吵,也大多不過口角之事,鮮有這樣直接沖進人家裡打砸的。
果然各地氣象大有不同。
只是這等情形,實叫人有些看不過眼。
子不語怪力亂神,在王繼善看來,這王九娘請神也頗有可疑之處,但就算有錯,可以好好說嘛,總沒有這般棍棒相加的道理?何況是對一個孩子和一個老婆子?
只是這初來京城,連東南西北都沒分情,實是不好強出頭。
又看看周圍的人,大多是圍觀,也並無人站出來說話。
王爹更是皺眉,京城氣象,這周圍鄰裡關系似乎太過冷漠了,只是王爹又哪裡知道,這王九娘一家搬過來也不過月余,因著請神關系,鄰裡雖然走動,但感情到底淺。再加上那漢子帶著一幫子人,一看都是不好惹的主,都是普通百姓的,深恐招了禍,眾人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此也不過是人之常情。
但讓王繼善對這等情形視若無睹,又實在是做不出來的。
「大哥,你平日好交友,不如上前好言相勸一翻,做個和事佬。」阿黛這時在王成耳邊道,一時確實覺得這漢子一行過份了點,二也是有些佩服那鬼婆婆。
「嗯,阿成就這麼做,好好說話,莫要激化了矛盾。」一邊王爹聽到阿黛的話,便點點頭,這麼著正和他意。
王繼善又特意叮囑的莫要激化矛盾,因為處理事情,若是一個不好,激化了矛盾,可能給對方留下日後的禍患,若是那樣,反而不如不幫的好。
這等事情,王成做來是熟門熟路,他開酒肆,本就是一個自來熟的人。此時便上前沖著那青年漢子拱拱手道。
「這位大哥尊姓大名?小弟正好跟這王九娘是鄰居,也算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情份,大哥莫若賣個面子給小弟,男兒立於世,要麼建功立業,要麼賺錢養家,莫要跟小娘子打打殺殺的,沒趣味,不如打開天窗說亮活,這小娘子若有什麼得罪之處,讓她給你道個福,陪個罪就是了。一會兒小弟請大哥和眾兄弟吃酒,四海之內皆兄弟嘛。」王成沖著那青年漢子道。
王成這一翻話,頗有些江湖氣。
那青年漢子看了看王成,同樣湖綢夏衫,身後還跟著胡大郎和胡二郎。邊上,王爹一身儒衫,那氣質。跟平日見過的舉人老爺有些相似,那青年漢子一時也摸不著王家這一行人的來路。倒也不便太過得罪。京城之人,雖然一言不和拔劍相向,但同樣的眼界更高更寬闊一些,心中更有一份謹慎之心。
要不然,京城之地,那什麼樣的身份都有,若是招子不亮一點,得罪了那得罪不起的。那真是死都不曉得因何而死。
因此,對於摸不著路數的人,自不會無故得罪人。
「不客氣,在下姓辛,叫辛豹。」那青年漢子也沖著王成拱了拱手,隨後沖著閒漢揮了揮手,打人的閒漢便住了手退到一邊。
不過,辛豹自認在個理處,再加上身後也是有路子的人,雖然對王家一行有些謹慎之心。但並無任何氣虛,這會兒便氣哼哼的道:「這家小娘也不知用什麼邪門手段弄來請神之說,前天我聽著這異事。便好奇來看看,沒想,裡面的神仙就說我有病,要我趕緊去藥堂裡找大夫看,說的跟真的似的,我昨天去藥堂裡瞧了,藥堂裡的大夫說我好好的,倒惹了一通笑話,你說氣人不氣人?更可恨的是那老婆子硬是收了我三百銅錢。別人可都是三十。」
王家人聽得這話,便看向那王九娘。看她有何解釋?
此時那王九娘略白著一張臉走上前,先是沖著王爹和王成行禮道謝。隨後卻是沖著那辛豹道:「神仙並沒有瞎說,她說你有病,你就是有病,我未曾騙人,至於收你三百銅錢,辛大官人你開著鹽鋪子,那是一等一賺錢的行當,收你三百錢,收貧窮人家三十錢,這相較起來,給辛大官人的價錢實是很便宜了。」
王九娘此時一臉倔強的道,鬼婆婆能看出人身上的病氣,這位漢子身上的病氣很重了,她提個醒,收三百錢無愧於心。
「瞧瞧,瞧瞧,這位兄弟,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是這位小娘子自尋死路吧。」那辛豹見王九娘不但不認錯,反而還振振有詞的,便氣不打一處來。
聽得王九娘這麼說,一邊的阿黛不由的細看那漢子,這細看之下才發現這漢子,身體果然是有些問題的。
「這位大哥,你今年夏天可是吃了很多的冰?」阿黛突然上前問道。
「嗯,今年夏天尤其熱,是吃了不少的冰。」那漢子有些奇怪阿黛怎麼曉得這事的,不過想著,今天夏天,京城酷熱,冰成了最熱銷的貨,但凡運冰來京城的沒有不賺個盆滿缽滿的,而京城人只要兜裡有子兒的,都要弄些冰吃,這姑娘猜中也不稀奇。
「你前些日子可是得過暑熱之病?」阿黛這時又問。
這下那漢子有些驚訝了,前些日子他是得過暑熱之病,不過病症並不嚴重,他便去藥堂抓過藥吃了,只一個晚上就好了,知道的人並不多,這姑娘跟他素昧平生,這是如何知曉的。
「另外,大哥最近可是常常出汗,身體發倦,氣短口渴,夜不能寐?」阿黛又是一疊聲的問。
「不錯,姑娘如何得知?」這下那辛苦豹有些狐疑了,莫不是自己讓什麼人盯上了?只是想著這些身體狀況,只有他心裡清楚,未曾於人言過,便是什麼人盯上那也探聽不出這些啊。
「這位辛大哥不用多疑,小女子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小女子於醫道有些精通,這些情況是從辛大哥的面相上看出來的,若是小女子沒有看錯的話,那麼這位九娘姐姐提醒辛大哥實是一片好心,辛大哥的身體是真的有問題,要趕緊醫治。」阿黛一臉認真的道。
「大哥,明顯的這兩家在做局呢,這大熱天,不出汗才怪,這天熱了,晚上自然睡不著,白天身體發倦,氣短口渴這也正常的很。」這時,邊上一個閒漢道。
他們做閒漢的,平日裡這樣一唱一和的局見多了。
「哈,果然是這樣,差點讓你們蒙混過關了。」那青年壯漢聽得閒漢這麼說,一想,果然是這個理,這終日打雁的,今日差點讓雁啄了眼。能做鹽生意的,對於一些騙道上的手段也是有一些了解的。
阿黛沒想到這幾人完全想左了,知道再多說也無用,於是道:「是不是作局得用事實說話,不如這樣,你可再等兩天,明日夜間有雨,到得後日氣溫會驟降,到時,你自會感覺不同了。」阿黛道。
「好,那就再給你們兩日。」那青年漢子見阿黛說的頭頭是道的,倒是也有些把不准了,反正左右不過兩日的時間,且等了再說。
說著,又讓兩個閒漢盯著這邊,然後揮揮手走了。
於王成的酒局自要等到此事見分曉了再說。
「謝謝這位老爺,還有郎君和姑娘。」等到眾人走後,這時那位老婆婆才拉著小男孩上前,沖著王家人道謝。
王成和阿黛自是客氣一翻。
而這時,王繼善卻盯著那老婆婆,之前老婆婆護著小男孩,王繼善並未看清她的臉面,這會兒一見之下,覺得有些面熟,好一會兒,王繼善卻突然的問道:「老人家,你可是二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