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趙拓離去的背影,阿黛其實曉得,趙拓是專門在這裡等她。
一場入夢看似兩不想干,但阿黛入夢間,總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梅花香氣,就好象當初殺狼時,趙拓送她的那枝梅花一般。
所以,阿黛才會突然在清晨走到這裡。
抬頭看天,清晨的陽光燦爛明透,今天又是一個好天。
「唉,你們說新搬來那家的姑娘說今晚要不雨,能准嗎?」邊上,兩個提著菜籃子的婦人邊走邊聊。
「哪裡做得准,昨天月亮多明啊,再看看今天這太陽,鍾鼓樓報時的差人說了,這幾天都是好天。」另一個婦人回道。
「那要是做不得准?那人家豈不惹禍上身,那辛豹可不是好相與的。」先頭的婦人道。
「到底是外鄉人,是非皆應強出頭唄。」後頭的婦人道。
「不說不說,且看著,那王九娘那也是有神保佑的。」邊上又有一個婦人道。
於是,街坊鄰裡也就這麼閒聊著,一個個對於夜裡有沒有雨,以及明日之事都有了一翻期待。
阿黛跟她們錯身而過,淡定非常,別說,這些嬸子們的八卦讓她想起了錢塘雜鋪店前的八卦,倒是有一種懷念的感覺。
回到自家屋前,阿黛特意看了看隔壁的門,那上面已上了鎖,另一邊隔壁的一位婆子正端著個簸箕在淘米。看著阿黛張頭,便道:「快中秋啦,一家三人都去菩提寺上香了。」
阿黛笑笑點頭。心裡卻明白。那王九娘怕是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家,便先避避起再說。
「阿黛,快准備,一會兒,我們便出發。」王成此時正站在院子裡耍兩下把式,又不知是從哪位高人那裡學來的,耍起來倒也有模有樣。
阿黛這邊便進了屋裡。吃過早飯,整理了一下。挑了一套八成新的裳裙,上衣是粉色的襖子,下裙是紫色帶雲邊的,再加上圍裳。為了顯示正規,阿黛又在外面套了一件披風,腰間系了一條以絲線編成的絲絛,絲絛的中間打了幾個環結,下垂到地,是用來壓裙幅,同時也顯得有些飄逸。
總之,整個打扮,既不太過亮眼。但也並不失色就是了。
衣著方面,阿黛一慣是中庸之道,實是她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都不是一個愛引人注意的人。
一切准備停當。
出門的時候,聽得老爹在跟大哥說隔壁九娘的事情。
王九娘家一大早就鎖了門,王爹和王成兩人哪不明白人家不防著自己。
王爹倒不在乎九娘防不防他,畢竟這是人之常情,他想到的是,九娘越是這麼防著他們。那就越表明九娘目前所處的境地很艱難。
只有如此,才不得不步步警慎。
「阿成。九娘那邊的事情你多上點心,昨日聽那二嫗只言片語,那正官兒是遺腹子,正官兒今年八歲,如此,怕是要推到九年前,九年前之事,要打聽清楚也不太容易。」
「爹,我曉得,不過,你也別急,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來,我呀,九年前的事情先不管,那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只是打聽九娘現今的事情,幫九娘把現今的難關渡過去,到時,九娘信了咱們,那再打聽以前的事情也就能有個源頭了。」王成道。
一翻話倒是讓王爹刮目相看。
別說,阿成這終算是歷練出來了。
「自當如此。」王爹點點頭。
「爹放心,到時,我有機會也會慢慢打聽的。」阿黛也在一邊道。
「嗯。」王爹點頭。
隨後一家人出了門,王爹帶著胡家大郎去了公主別苑,阿黛這邊由王成陪著去了恭王府。
……
恭王府。
「王妃,該起來了,一會兒王家三姑娘就要到了。」元三姑在屋外叫著恭王妃。
屋裡沉默著,元三姑正要去掀簾子的時候,才聽得屋裡恭王妃道「進來吧。」
元三姑掀了簾子。
隨後卻是一聲驚呼:「王妃,你的頭發……」
王妃一直保養的很好,便是如今五十多了,因著上回一支何首烏的關系,那頭發一直都是烏黑的,也就偶爾有幾根白的,可如今恭王妃一頭黑發變成了花白色,整個人更顯老態了。
恭王妃此時就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的桐鏡:「嗯,這樣看著也不錯,象是我這年紀的人。」
「王妃,你是什麼想不開啊。」元三姑一聲悲呼的道。
「沒什麼,就是昨夜裡想起了恭王,別說那小子還真像恭王。」恭王妃道。
「可不是,族裡人都說了昱世子長的最象咱們王爺。」元三姑道,當然,她下面有一句話自不會說出口,便是趙拓都沒有昱世子長的像。
實是趙拓兩字是王府的禁忌。
恭王妃淡淡的看了元三姑一眼,三姑以為她說的是趙昱,錯了,她說的是趙拓,就那股子傲勁,跟恭王當年一樣啊,臭小子一來就給她個下馬威。
這個下馬威不小啊,她是老了。
不過,老歸老,她卻是不服輸的,賊小子,走著瞧。
「王妃,阮家三姑娘和四姑娘也來了。」這時,那元大姑又道。
「她們來干什麼?」恭王妃挑著眉頭道。
「還不是京城都傳揚著王家女以一介平民女的身份飛上枝頭做鳳凰,三姑娘是要來看看,認識一下,四姑娘好象跟那王家三姑娘認得。」元三姑邊幫恭王妃梳齊每一根頭發,又給王妃戴上了抹額,正好可以擋一部份花白的頭發,這看上去就精神多了。
「來就來吧,到時就讓她們陪著王家三姑娘游游恭王府的花園。」恭王妃道,她見一見王姑娘,顯然不可能多陪她的。
其實,她下帖子叫阿黛來就是想探探這王家姑娘是個什麼性子。
若是一般的姑娘,公主府的帖子在前,她的帖子在後,再加上她這婚事是公主做媒,皇帝下旨,又聽說趙昱當初死活要取這位王家女,這才有公主求指婚之事。
再加上婆媳婆媳,從來都是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如此,這王家女自要緊著公主府那邊一點,以期有公主府做後盾。
可王家若真是這樣做那就錯了,她換一個世子不容易,換一個世子妃也不容易,但隨便塞兩個小妾什麼的就太輕而易舉了。
當然,她有這想法的時候,並不知道趙昱就是趙拓那小子。
好在,王家傳來的消息,王繼善去了公主府,主要是謝媒,而由長子王成帶著王姑娘來恭王府,如此,兩家禮數都不缺失,但同時阿黛沒有跟公主碰面,也就減少了自己的猜忌。
王家人倒不愧曾是儀賓府出身,長遠的眼光還是有的。
只不曉得那阿黛姑娘曉不曉得趙昱其實是趙拓?
且看著吧。
「王妃,王家人到了。」
……
王成自有趙珽和趙昱接待,阿黛由趙四夫人章氏陪著見恭王妃。
恭王府的花廳裡。
恭王府端坐主位,趙家二夫人牛氏,四夫人章氏也都在坐。王家三姑娘阮彤和阮秀還有雲錦坐在下首。
阿黛給恭王妃,二夫人,四夫人各請了安。又接了幾人的見面禮,隨後便被那二夫人牛氏接著坐在她的身邊。
「難怪昱兒心心念念的,果然是個極漂亮的姑娘,透著一股由內而外的華彩,便是比之絕色佳顏也不為過。」
牛氏這話是有些誇張的,阿黛的樣貌比之也只能算是清秀,那五官的精致上還比不過秀兒,艷麗上又較彤兒差上幾份,但偏偏任誰見了都很舒服,如清風霽月。
「二夫人過獎了。」阿黛低眉的道。
「我可沒過獎,不信你問問大家。」牛氏道。
邊上人自是應景的點頭。
「才來京城,可適應?」這時恭王妃又問阿黛。
「挺好,謝王妃關心。」阿黛輕點頭道。
「王妃姑姑,你可莫要為王姑娘操心了,這位王姑娘一到京城,可就跟人打起賭了。」這時,一邊的阮彤笑嘻嘻的道。
「可是說今夜有雨,明天天氣轉冷,那辛豹發病之事?」恭王妃點頭道,王家一家人進京,恭王府自有人關注著。
而王九娘請神,又實是神異之事,看熱鬧的特別多。
所以,雖說,跟辛豹打賭實是小事,但知道的人不少。
只是一邊的阮秀在心中感歎。
前世,王九娘之事實是京中最大的神異之事,也是一樁極大的冤案。
而王九娘這事的起因就是這辛豹鬧事,王九娘沒了聲譽後,漸漸的就沒了生計,沒想最後被她的未婚夫賣進高家做妾,沒想那王九娘竟在初*夜殺了高家人,然後自殺。
之後不久王九娘之弟就死在高家門口,那天正是盛夏,卻是天氣突轉,六月飛雪。
人人都說王家姐弟有奇冤。
而就在阮秀想的這些的同時,阿黛的眼前便浮現了一幅畫面,正官兒撲在一戶大戶人家門口,小小的身體勾簍著,顯然早已氣絕,雪花大朵大朵的飄灑,蓋在正官兒的身上。
這是未來的某一個畫面?又或者是誰的心念引動了她的氣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