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那表哥沖著王九娘吼。
「表哥,你要胡鬧到什麼時候?」王九娘也厲聲的問道。
「呵呵,這麼大的嗓門,真想管我了?等你過了門再說。」那表哥一臉沒好氣的笑道,他早就想讓王九娘過門了,可這丫頭咬死自己不戒賭,她就不過門,讓人氣的牙咬咬。
不過門就不過門,他還不稀罕咧。
「只要你戒賭,我便立刻過門。」王九娘一臉認真的回道。
「那好啊,等我賭完了這一把再說。」那表哥卻是無所謂的道,根本就沒在乎王九娘的話,然後用勁的推開王九娘,帶著兩人沖進了屋裡。
屋裡立刻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
聽到這裡,阿黛才明白,這位表哥還是王九娘的未婚夫。
此時,王九娘蹲在地上,抱著膝蓋,正官兒也蹲在王九娘的身邊,兩人一模一樣的姿勢,夕陽的映射下,身後拖著長長的影子,顯得十分的落沒。
阿黛看在眼裡也有些難受。
二嫗顯然還不是能在太陽下時時維持人身的,只見她的身影站在一邊的屋簷下,影影綽綽的,卻是一臉焦急的看著這邊。
阿黛可以感覺,二嫗還能留在人間的時日無多了,畢竟是人鬼殊途。
「沒事吧?」阿黛帶著胡家大嫂和胡家二嫂過來。
別看胡家大嫂和胡家二嫂都是女流。但湖上打漁人家,較之宅戶人家的婦人那力氣是要大上不少的。
「沒事。」王九娘搖搖頭,牽著正官兒的手站了起來。
此時許天龍和那兩個幫閒已經把王九娘家搜了個乾淨。但有些許余錢,便全被他搜走了,便是王九娘剛買的一身新衣料,打算給正官兒做兩件冬衣的,也全被許天龍搜了出來,這新布料也還是能當幾個錢的。
隨後三人揚長而去。
「惡棍。」正官兒氣的咬牙,跺著腳。王九娘只是揉了揉他的頭頂,正官兒依在王九娘的腿邊。只恨自己如今太小。
只是阿黛這時卻突然的咪了眼,之前許天龍三人在屋裡她並未在意,而就在剛才,她看著許天龍三人的背影。心神突然一動,於是用氣機查看了那許天龍的脈相。
卻是有破財拋妻之相。
賭錢破財,一看許天龍那樣子是肯定的,只是拋妻?許天龍現在還未成親,只有未婚妻王九娘。
想到這裡,阿黛立刻用氣機查看了王九娘的脈相。
而這一看,她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氣,絕命之相。
也就是說許天龍這一去很可能會給王九娘帶來性命之憂。
阿黛這一下可唬的一跳。
「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一行人大跨步而來。為首的正是王成和辛豹。
「是九娘的表哥,他來訛錢了,大哥快攔下他。」阿黛連忙沖著自家大哥。她只想著暫時攔下那表哥。。
而攔下那表哥幹什麼呢,阿黛完全沒數,她只有一種感覺,今天晚上不能讓他去賭。
每一個原因的出現都有著必然性和偶然性。
便是阿黛有著太素秘法在身,也無法窺盡哪一個因素是必然,哪一個因素是偶然。
阿黛如今做的也只是嘗試。
「混仗東西。瞧我不揍扁他。」王成一聽立刻瞪了眼,抬腿就追。
王成這些日子雖然忙著收綠豆的事情。但王爹交待他辦的事情也一點沒有輕忽,比如說隔壁的王九娘一家,以前的事情不曉得,但王九娘這個表哥的事情還是查出來了。
這位表哥姓許,叫許天龍,是王九娘自小定親的未婚夫。
說起來家裡也是薄有資產的,只可惜這位長大了是個惡賭鬼,幾年間竟將家業輸得個一乾二淨,可就這樣,還不罷手,還在賭,輸了錢便到王九娘這裡來訛,以至於王九娘就算是有請神的本事,那日子也過的極是艱難。
王成自打聽了這些,那心中早有教訓這許天龍一頓的想法了。當然了,這家伙完全忘了當年,他也是訛家裡娘子嫁妝的主。
「殺雞焉用牛刀,王成兄弟,還是把這機會讓給我吧,我之前誤會了王九娘,便讓我借此賠禮道謙。」這時,一邊的辛豹也要跟上。
王成上午拿了藥方去,辛豹讓人抓了藥後,吃了一濟,再睡了一個時辰,這醒來便覺身體輕松了很多,隨後又吃了一碗熱騰騰的綠豆粥,立刻的人就精神。
到得這時,辛豹感激王成和阿黛之余,對於王九娘也有些慚愧,人家王九娘請神准的很,是他自己不曉事,反倒是誤會她了。
辛豹雖然不見得是個好人,但卻也是個磊落之人,這錯了自然就要來認錯。
要不然,人家姑娘家討生活,讓他那麼一鬧,沒了聲譽,以後那生計如何著落。
所以,這會兒他是跟著王成過來是跟王九娘道歉的。
既然是來道歉,那豈能只是一張嘴,辛豹之前還在犯愁用什麼來表示誠意,如今這不就有了。
許天龍那家伙不是個東西,抓到他讓王九娘出一頓氣。
「王家大哥和辛大官人且留步,不必了,隨他去吧。」王九娘叫住兩人道。
那王成和辛豹聽得王九娘這麼說,自也不好去追了,畢竟當事人都算了。
也就這麼一會兒,許天龍三人便已走遠了,而王九娘不計較了,阿黛自又不好揪著不放了。
阿黛皺著眉,心裡有著一些擔心,但也許這就是天意。
不過,王九娘的命格之中也並非沒有生路的。絕命之相雖好似必死無疑,但陰極陽生,絕命之相亦有絕處縫生的機會。
而絕處逢生之後大體就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
阿黛暗自琢磨著。
這邊辛豹沖著王九娘一拱手:「前幾日多得罪,還請九娘莫要計較,以後有什麼都可找我辛豹。」
「大官人客氣了,誤會弄清了就好。」王九娘福了一禮道。牽著正官兒回屋,竟是不跟王家有絲毫牽扯。
「九娘,沒事吧?」這時,二嫗以鬼身匆匆的飄進家門。
「沒事。左右也沒什麼錢,他要就全拿去好了。」王九娘道。
「唉……」二嫗歎了口氣。隨後道:「九娘你聽我的,這事得讓隔壁王家大哥為你做主,二嫗能感到,王家是可信之人。」二嫗是鬼。於人的性情忠奸更能識得幾分。
「二嫗,就因為王家可信,咱們就更不能認,表哥的性情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是沒什麼錢的,他再怎麼也就只能這樣,可王家不同,那是有家底的,若是曉得他們會為我出頭。那表哥豈不就要賴上了,我終是甩不脫了,表姨於我有恩。爹一生仁義,我不能讓他背上忘恩負義的罪名,那到最後豈不反而拖累了隔壁王成大哥。」
王九娘道。
「那倒也是。」二嫗聽著這話,也只得點點頭。
桂花樹下,阿黛沒有想到原來王九娘不認親的下面還存了這般良苦用心。
「大哥,你請辛大哥派兩個人盯著那許天龍。這賭錢的,賭紅了眼了。可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的。最好是莫要讓那許天龍再賭,至少今天晚上不讓他賭。」阿黛這時沖著一邊的王成道,有些事情終是要防上一防的。
王成點點頭:「辛兄還未走遠,我這就去跟他提。」
王成說著,便追了出去。
夜裡,秋月漸圓。
蟲鳴漸歇,唯風聲入耳,外面落葉聲沙沙入夢。
賭坊裡。
辛豹派來兩個盯著許天龍的人被賭坊的人趕了出門。
許天龍此刻兩眼赤紅著,手裡扣著最後兩個籌碼,緊緊的盯著面前的三只碗。
嘴裡一個勁的嚷著:「大大大。」
而他的周圍也都是一片「大大大」「小小小」的聲音。
此時,做莊的莊頭,揭開了碗,卻是小。
「該死。」許天龍氣的把手裡兩個籌碼狠狠的砸在床上,一臉的不甘心,隨後又沖著那莊頭喊:「你定是做弊了,我來做莊。」
「你做莊,你有那本兒嗎?」那莊頭抬頭一臉嘲笑的看著許天龍。
許天龍哪裡有錢,從王九娘那裡弄來的錢還不夠塞牙縫的,他可是把家裡最後一張值錢的床給當了才弄些錢賭的,只可惜沒一會兒又全輸光,而這人越輸就越不甘心,趙不甘心就越要賭。
還有一種心思是「我都已經輸了這麼久了,也該轉轉風色了」如此,就越陷越深。
許天龍現在就是這樣。
「誰說我沒錢了,我家還有一棟宅子呢。」許天龍咬著牙道,這是他最後的財產了。
「好,立字據。」那莊頭立刻的道。
立刻的,邊上便有伙計將紙筆送了上來,許天龍也狠,咬了咬牙,便將家裡的房子抵了,當場就立了字據,他急於要扳本。
可接連幾把下來,剛剛用房子換回來的籌碼又快輸光了。
許天龍幾乎要瘋了。
可等到最後兩個籌碼輸掉,許天龍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跟死了似的。
「我說許哥,不扳本?」邊上一個閒漢問,正是下午時跟他去過帽子胡同的那兩個幫閒之一阿壯。
「扳本?你借我錢?」許天龍一聽阿壯的話,便打起了精神。
「我自己都是窮鬼,你自己有錢啊,你家九娘那樣貌。」那阿壯說著,還嘖嘖了兩聲。
王九娘不光會請神,那樣貌也是不俗的。
「你是說讓我押了九娘?沒聽說未婚妻能押的。」許天龍搖搖頭。
「你那未婚妻不一樣,是你娘從小養大的,可以算童養媳啊,怎麼不能押?」阿壯道,他跟許天龍家住在一條街,對於許天龍家的情況比較了解,那王九娘初到許家才不過十歲,帶著個才周歲的弟弟,還有那個二嫗的僕婦,此後在許家住了六年,直到去年許母病故,王九娘為其守孝九個月後,前兩個月才搬出許家,如此,許母對王九娘亦有養育之恩。
「不行,不行。」許天龍還是搖頭。
「那隨你啊,反正你如今已無家可歸了,那可是你家的祖宅,怕是你泉下也無顏見祖宗嘍。」阿壯道。
「真行?」許天龍喃喃著,兩眼越來越紅,紅的讓人覺得瘋狂。
還在入夢裡。
灰蒙蒙的一座城,上有豐都二字。
城外的護城河是冥河。
據說,冥河中的水極寒,而冥河中的沙更是又重又冷。
可此時,冥河邊上有一對夫妻在背沙。
能在冥河背沙的顯然是鬼。
此時,這一對夫妻鬼影渺渺,背上的冥河沙裝沉沉的壓著,整個人都籠著層層的冰霧,那一對夫妻臉上滿是由冰霧凝成了白霜。
兩鬼將冥河沙背到另一頭,一個衙差記錄著:「王繼祖,姚氏為子女背冥河沙祈福,祝子女平安康泰,喜樂多福,心想事成。」
「娘子,快到子時了,只要在子時前,我們再背四袋,就能成功了。」男鬼道。
「嗯,回去繼續背,時間不多了,加緊點。」那女鬼有些緊張的點點頭。
子時,只要在今夜子時前,搬夠足夠的冥河沙,這個祈福就能完成。
只是冥河沙太重太冷,兩鬼每走一步都十分的堅苦。
「快,最後兩袋,我們一定能成的。」王繼祖咬著牙。
「能成。」女鬼已經身影飄渺,她這是要魂飛魄散了。女鬼的體質倒底要差一點,雖然距離不長了,但顯然,如果她魂飛魄散的話,那這個祈福終將失敗。
「不,我一定要完成。」女鬼不甘心,只是身形更淡了,女鬼滿是淚水。
入夢中,阿黛氣機飛揚,直達冥河,然後裹著那女鬼。
女鬼感到一股力量,便猛的撲了上前,子時的最後一刻,冥河沙送到了。
……
「嘩……」阿黛是在一陣大雨中醒來,一手摸臉,臉上滿是淚痕。
而外面的雨聲中夾著人聲。
「王成兄弟,出事了,許天龍那缺德玩意兒把王九娘押給了賭場了,估計天明賭場就要來抓人了。」門外,辛豹沖著王成道。
「該死的,怎麼有這樣沒良心的東西,我去叫我妹子,讓我妹子去跟王九娘說。」畢竟大半夜的,他們不好往王九娘那屋裡去。
阿黛這時早就知道這事了,已經穿好了衣服,打著傘,跟自家大哥打了聲招呼,隨後便由胡二嫂陪著敲響了王九娘那屋的後門。
是二嫗開的門。
「婆婆,九娘呢?」阿黛拉著二嫗問。
「姑娘這大半夜的,找九娘什麼事?」二嫗問。
「那許天龍賭輸了,把九娘押給了賭場。」阿黛道。
「該死的,我去拼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咬死他。」二嫗氣的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