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彈流水一彈月,半入江風半入雲。」
幾個姑娘拿著那對子輕輕吟哦著,這對子感覺挺不錯的。
又有各家丫頭,在紙上抄著,傳到另外幾席上去,王三姑娘做為恭王府未來的世子妃,那自是被眾人所關注的。
「什麼不錯,哈。」這時,一個姑娘卻是一臉不屑的搖頭:「原來所勝的詩名,是來自於抄啊。」
「什麼,抄來的,怎麼回事?」立刻的,便有幾個姑娘圍在那姑娘邊上問道。
「一彈流水一彈月,這句是出自唐朝詩人盧仝的《風中琴》,而半入江風半入雲,這句則是出自唐朝詩人杜甫的《贈花卿》。」那姑娘道。
立刻的便有人去查。
《風中琴》:五音六律十三徽,龍吟鶴響思皰羲。一彈流水一彈月,水月風生松樹枝。
《贈花卿》:錦城絲管日紛紛,半入江風半入雲。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真的呀,居然是抄來的。」時候的,幾位姑娘一陣鶯鶯雁雁聲。
……
「怎麼看?」此時,另一邊,幾家京城大婦的席位上,眾人看到阿黛這副對子,那神情卻是別有玩味。
「難得這份心思,不卑不亢,不抑不揚,恬到好處。」有婦人點頭道。
公主也看著阿黛寫下的這副對子,嘴角便翹了起來,這王家姑娘。倒是沒丟她的臉。
而此時,便是恭王妃的恭王妃,她雖然從不出席這等游園會。但也派了元三姑來打聽消息。
「是一副對子,一彈流水一彈月,半入江風半入雲。分別取自唐朝的兩首詩,卻又應和今夜琵琶亭的景色,聽說桂園的園主打算買下這對子,就貼在琵琶亭上。」元三姑說著。
「嗯,有這份心思。她足以引起京城大婦的看重,公主這回倒是會挑人。」恭王妃說著。擺擺手,讓元三姑退下。
「王妃,夜深了,睡了吧?」元三姑勸道。
「睡不著啊。我再坐坐。」恭王妃說著,彎起手指敲了敲太陽穴,這處緊的很。
「王妃,你已經好幾夜沒睡好了,要不我再給你點根香。」元三姑又問。
「不用了,那香聞的我更睡不著,就這樣吧。」王妃擺擺手。
元三姑無奈退下。
而這邊,桂園依然熱鬧。
幾個姑娘笑嘻嘻的取笑著阿黛,卻又被幾個年長的婦人訓斥。實在是這幾個姑娘閱歷淺,沒看出阿黛的心思。
一邊阮秀倒是看出來了,這王家女一個比一個厲害。
不錯。阿黛用這副對子,表現的並非詩詞才華,而是心思。一翻巧心思。
分別取自兩首詩,卻對仗工整,更於景相適宜,這份巧心思頗讓人贊同。
其實。這拜月詩,阿黛不管是做的出色。還是不出色,都有些兩難的。
做的出色,雖然讓人看到了她的詩詞才華,但自古女兒家的詩詞才華大多只能算是錦上添花的事情,並不真正為人所關注,反而會給人留下恃才傲物的印象。
而若是做的差了,那便又要讓人小瞧了。
如今,這樣一副對子,取自前人之精華,又恰到好處的體現此時之景色,而能夠從詩堆裡面,分別取出這樣兩句,本也並不是容易的事情,才華已不用說了。
但這種才華卻並不耀眼,不會引起別人的反感。
總之一切都體現在一個得體和用心之上,更表現了阿黛的誠意。
各家婦人都是精道之人,又豈能看不出阿黛的良苦用心。
不管如何,這一幅對聯已經讓大家記住了阿黛。
不遠處,桂樓上,絲竹之聲不絕於耳。
趙昱同康王在一起。
如果說趙昱是錢塘的紈褲,那今年二十歲的康王則是京城最大的紈褲,就是他當年花了六百兩銀子從王成手上買得玉鶉,讓王成淘得第一桶金。
可以說,兩人在外人眼裡,那正是臭味相投。
「世子爺,王三姑娘做的拜月詩拿到了。」趙蒼這時過來,將手上的紙遞給趙昱。
趙昱打開一看,隨後便哈哈的大笑起來,這丫頭莫不是長了個七竅玲瓏心。
倒是害他白擔心一場了。
一彈流水一彈月,半入江風半入雲。
風吹雲動啊。
「一彈流水一彈水,半入江風半入雲。好對子,更重要的是那股意境。」另一席上,聶紀堂讀著對子。
「聶大人看的是什麼?」一邊謝老御醫問道。
謝老御醫今年六十多了,本來這樣的盛會他是懶的來的,只是桂園主盛情難卻,他便來了,同聶紀堂等人正好在一席。
兩人都不是愛湊熱鬧的,這會兒就坐在一邊邊喝茶邊聊些養生之道。
這時候,文人大多都會點醫道,如此,一醫一儒,倒也聊得上。
「一副有意思的對子,是琵琶亭那邊傳來的。」聶紀堂說著,便把對子遞給了謝老御醫。
「哦,原來是王家三姑娘。」謝老御醫看後微微點頭,一幅碰到熟人的樣子。
「謝先生認得這王家三姑娘?」聶紀堂有些好奇的問。
謝老先生正是永和堂謝萬和之父,京中有名的御醫,而宋大民的師傅羅老先生跟謝永年是師兄弟。所以,宋大民曾讓阿黛帶一封信到永和堂給謝萬和,這封信,阿黛早就交給了自家大哥王成,請他交給了謝萬和。
而關於阿黛其人,謝老先生也從謝萬和嘴裡知曉得。
錢塘種種傳聞或許不足信。但前不久他家藥堂卻出了一莊事情跟這王家三姑娘有關。
就是辛豹的事情,當初辛豹就是在永和堂看的病抓的藥,只是當時接診的大夫因為太忙。再加上那幾天正好變天轉冷,便先入為主的開了藥方,結果卻是錯了。
辛豹痊愈後自去了永和堂發作了一通,謝萬和一調查便明白了始末。
也正是因為這一調查,永和藥堂也發現了這場由吃冰而引起了內火熱症,並及時宣傳預防,倒是為永和堂賺足了一些聲望。
再加上當時。阿黛預測辛豹發病的過程頗有些傳奇,倒是讓謝老先生對這個後輩頗有些好奇。(其實這一段在前文辛豹病愈時應該有一段呼應的。結果咱寫著寫著丟了,便在這裡提上一句。)
「嗯,我的一個師侄在錢塘為醫,跟王和頗有些淵源。」謝老先生道。
「王家三姑娘的醫道是不錯的。」聶紀堂想著當初阿黛預測他要升官的事情。這三姑娘,太素之道頗有火候了。
當然,兩人都是有身份的人,自不會太多的議論一個姑娘家。
也就點到為止。
隨後繼續吃茶,聽曲兒。
總之隨著這對子,阿黛就此闖進了京城人的視野裡。
…………
轉眼便是零晨,中秋之夜,滿城盡歡。
此時雖然已是下半夜了,但城中依然熱鬧。
阿黛此時同王九娘。還有李晴嵐等一起在走月亮。
順著月亮的方向,在京城的街道上走著。
對面一女尼和一小沙彌緩步而行。
那女尼一身月白僧衣,面貌嬌美。肌膚如玉,在夜風中飄然若仙。而那小沙彌,一身灰色僧衣,阿黛卻是眼熟的很,這似乎是法海身邊的那個小沙彌。
此時,見到阿黛一行過來。那小沙彌有些雀躍,快走兩步上前:「阿彌陀佛。女施主可記得小僧?」
「自然記得,小師傅何時來的京城?因何而來京城?」阿黛問道。
一般這樣的小水彌是很少離寺遠行的。
「昨日方到,師傅說,我自小在寺裡長大,不識紅塵,因此便難看破,所以便著我下山游歷。」小沙彌頗有些老氣橫秋的道。
「如此,祝小師傅尋得大道。」阿黛笑道,隨後又問:「那法海師傅呢?」
「我師傅在金山寺掛單。」小沙彌道。
阿黛聽著點頭。
姑蘇,許仙,白素貞,法海,金山,這一連串的名字又聚在了一起。
這是屬於白素貞和許仙的傳奇。
「這位是水月大師。」這時小沙彌又為阿黛介紹道。
「水月大師好。」阿黛等人沖著那女尼行禮道。
「施主好。」那女尼含笑點頭。
「我們要去琵琶亭。」小沙彌這時沖著阿黛告辭。然後同女尼一起走向阿黛等人來時的路。
「這女尼曾是京城名妓顧雙雙,傳聞她是趙將軍的紅顏知已,趙將軍斷頭之日,她便當眾削發為尼,後來有人專門為她建了一座庵堂,名英雄庵,以紀念趙將軍。」李晴嵐這時八卦的道。
這樣英雄美人的故事,實在是讓人想不八卦都難。
「趙將軍?趙拓?」阿黛這時不由的又回那水月大師,月光盡處,身影渺渺。
「可不是,當世,能當得英雄二字的,也只有趙將軍了。」李晴嵐感歎的道,趙拓一生,那是讓人蕩氣回腸的。
阿黛這時看著天邊的月。
自古英雄美人,英雄背後怎麼會沒美人呢?她之前竟是從未想起這些。
心神一動之間,阿黛問:「那這位水月大師在京城很有名?」
「那是自然。」李晴嵐道,隨後嘴巴微翹:「只是,雖然都這麼傳,但我卻覺得這位水月大師未必真的是趙將軍的紅顏知已。」
「哦,這是為何?」阿黛反問。
「推己及人,若我是趙將軍的紅顏知己,我自過我的生活,是做尼姑也好,是自贖自身,隱於鬧市也好,這些於他人何干?若一個女人把自己的愛情或者傾慕之情公然暴露於大眾面前,還專門建一座寺廟來紀念,引得萬眾矚目,那麼她的愛情或傾慕之情又有幾分是真的呢?另外,她那庵堂是誰為她建的呢?」李晴嵐反問道。
阿黛拍掌大笑,李晴嵐果然通透。
而於阿黛來說,一切自是且行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