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又一年

果然,接下來幾天,天氣陰沉的可怕,今年的過年實在不是一個好天。

不過,就算不是好天,但過年的氣氛還是將京城各家攪得熱熱鬧鬧的。

恭王府今年雖然人員不齊整,趙四爺還在錢塘任縣令,過年是回不來的,而二房的兩子趙璋和趙平是今年才去的邊關,一時也回不來。

但就算這樣卻不減整個趙氏的喜氣。

首先是二房那邊,趙璋和趙平來信了,趙璋在年前時,已升為百總,又掌押監之職,所謂的押監就是都監,掌管一個百戶的軍兵,訓練等事情,算是實打實的實權了,趙璋自此在軍中嶄露頭角。

牛氏自接到信以來,那渾身的開心勁兒就別提了。

便是趙二爺也一臉開懷。

再就是四房,雖然趙四爺在錢塘,章氏有些遺憾。但家中的生意等事情已被章氏全部掌握,全氏留下的痕跡被抹的一干二淨,因此章氏心情還是不錯的。如此,明年,她就能放心去錢塘跟夫君相聚。

趁著還年輕,再努把力添個兒子,那心中便無遺憾。

正午時分,天開始下起了雪子。

自早上起,五太爺便帶著趙二爺和趙昱趙珽,還有幾個家僕在祠堂裡面布置,這裡將是晚上的重頭戲祭祀祖先。

阿黛此時正跟宋可兒一起清點著過年的器物以及該准備的年禮等等。

宋可兒顯然幾宿沒睡好,眼下有深深的眼圈。

「可兒,可是有什麼煩心事?」阿黛問道,不管怎麼說,宋大民托了她,宋可兒這邊她總是要照應一二的。

「也沒什麼。就是珽哥這些日子老喝醉酒,我晚上照應他沒睡好。」宋可兒有些悶悶的道。

聽得宋可兒的話,阿黛明白了。

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趙家四房這邊,章氏如願的抹去了全氏的痕跡。同時也就等於抹去了趙珽生母留下的痕跡。

以後在這個家裡,趙珽兩口子就得全仰著章氏的鼻息過日子了。

雖然章氏如今因著阿黛的原因,對宋可兒甚是不錯,但章氏無子還好,若是章氏有子,那最後這個家由誰當家就不好說了。

趙珽定然也是擔心這個。

可如今的問題是趙珽和宋可兒自身不硬,惹出未婚先孕的丟臉事情,便是以後由章氏之子繼承四房。趙珽都叫不起來,畢竟趙珽算是敗壞了門風。

「可兒姐,今後的事情會怎麼樣誰都說不好,你婆婆也算是個有分寸,做事斷不會太過分,所以這些事暫時不要多想,如今最緊要的是讓你夫君好好讀書。聽世子說,明年皇帝六十大壽,要加恩科,明年先加秋試後年初再加會試。便是不中,接下來又正好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之年,只要努力。能夠登榜。那便是出人投地,便是之前的過錯又如何?人誰無過,改之就好。」阿黛輕聲的道。

說起來,趙珽目前只有這一條路走,如果不走這條路,便是章氏無子,趙珽支撐門戶,可因著這事,那在有份量的人面前也是抬不起頭來的。

「真的?明年會加恩科?」宋可兒一臉驚喜的問。

「是真的。」阿黛點點頭。聽趙昱說過,這事情過了年。朝廷就要宣布的。

一聽是真的,宋可兒便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她如今再不是錢塘那個不知深淺的女子,自也曉得,她們夫妻要想出頭也唯有在這上面努力了。

挺了這去,那今後,她和小萱兒還能抬起頭來做人,要不然,以後便只能窩窩囊囊的一輩子了。

「嗯,我曉得怎麼做了。」宋可兒點點頭。

阿黛便不在多說。

「對了,我婆婆讓我提醒你,二房那邊你要心中有數,那趙璋能升百總,若沒有阮家放手,是斷然不可能的。」這時,宋可兒看了看四周下人離的遠,且都在忙碌著,便壓低著聲音跟阿黛道。

這是章氏讓她提醒阿黛的,畢竟許多事情,章氏是不好出口的。

阿黛微微點了點頭,這種事情她自是心中有數的,恭王妃玩這一手也不過是一種平衡。

先扶一把趙家二房,讓二房有跟趙昱抗橫的能力,這樣,趙昱要想完全掌握恭王府,就離不開恭王妃的支持。

這王妃的手段耍的是不錯的。只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而天意是最難捉摸的。

阿黛此時看著天空,風起雲湧。

京城的鞭炮聲便開始此起彼伏。

申時,一切准備停當,接下來就是准備團圓飯了,阿黛起身,准備回屋裡換一身衣裳,路過抄手游廊時,就看趙雲笙趙雲錦兩個肩並肩的坐在游廊的廊桿上,一邊看著灰蒙蒙的天空上不時閃現的火花,一邊聊著天。

雖然是陰沉的天,但倒底還只是申時,也就相當於下午3點鍾,天自然還是亮堂,因此天空中的焰火並不太明顯和炫麗。

「雲錦,你在錢塘可聽說秀姐姐的事情了?」一片鞭炮聲中,雲笙壓低著聲音在雲錦耳邊低聲的問道。

「什麼事情?」雲錦問道。

「聽說秀姐姐在錢塘跟一個姓安的秀才不清不白的?」趙雲笙八卦的問道。

十二歲的女子,半大不小的,卻未真個懂事,對什麼都好奇,也容易人雲亦雲。

「這我不知道,我去錢塘的時候,秀姐姐已經回京城了。」趙雲錦道,她在錢塘時,因著全氏當權之故,她多數同章氏都是待在衙門後宅,並不去打聽東家長西家短的。

「你真是的,怎麼問你什麼都不知道?我是聽彤姐姐說的,總之是挺不要臉面的。」趙雲搖著頭有些不屑的道。

這時,兩人聽到了阿黛的腳步聲,連忙回過頭來,見到阿黛,連忙從那廊桿上跳下來。齊齊全阿黛行禮:「見過嫂嫂。」

「再說什麼呢?」阿黛自是聽到她們之前的話了,這會兒只是故意問道。

聽著阿黛的話,趙雲錦正要老實的回話。那趙雲笙連忙拉著她:「嫂嫂,沒什麼。」

「雲笙。開始讀書了嗎?」阿黛問道。

「讀了,我九歲就開始啟蒙了,到現在已讀了三年了。」趙雲笙道。

「那孔子觀於周廟那一篇讀過嗎?」阿黛問道。

「何止讀過,我還會背。」趙雲笙說著,便背負著手背道。

孔子觀於周廟,有敧器焉。

孔子問於守廟者曰:「此謂何器也?」

對曰:「此蓋為宥座之器。」

孔子曰:「聞宥座器,滿則覆,虛則敧。中則正,有之乎?」

對曰:「然。」

孔子使子路取水試之,滿則覆,中則正,虛則敧。

孔子喟然而歎曰:「嗚呼!惡有滿而不覆者哉!」

子路曰:「敢問持滿有道乎?」

孔子曰:「聰明聖知,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讓;勇力撫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謙。此所謂挹而損之之道也。」

趙雲笙背來,十分的流利。顯然是下了功夫記下的。

這篇文的大致意思就是孔子參觀周廟,看到一個傾斜的器皿,便問守廟的是什麼。守廟的說是座位右邊的器皿,孔子又問,聽說這右座之器,盛滿水就會傾覆,空了就會斜,水裝到一半則正直,是這樣嗎?廟祝回答說,是的,於是孔子便讓子路取水試之。結果果然是對的,而後半段則是教導謙虛謹慎。不可自滿,水滿則溢的為人處事之道。

這篇文是大戶人家教導子弟必學的一篇文。

「那你能告訴嫂嫂。孔子為何讓子路取水試之?」阿黛盯著雲笙問。

聽著阿黛的話,趙雲笙先是一愣,隨後臉有些脹的通紅,先生在教導這篇時,自然是解釋的十分清楚的,許多事情不能一味的道聽途說,必須親眼所見,親手證實,方可定論。

而她先前傳秀姐姐的事情,顯然是在傳謠了,不附合這篇文的教導。

「嫂嫂,我錯了。」趙雲笙有些無措的道。

「行了,快去換衣服准備吃飯吧。」阿黛笑道,這事,她也只是提個醒,不會過多的責備。當然,阿黛這樣,倒不是為了阮秀開脫,實不原雲笙受人利用罷了。

前翻,阮秀來找恭王妃,阮彤就在打聽著,而今阮彤又放出這樣的話,阮府這兩位姑娘可有的折騰了。

「是。」兩個丫頭行了禮,便趕緊回各自的屋裡。

阿黛也回昱和院換衣服。

抄手游廊不遠的小亭裡,趙昱正跟五太爺聊天。

阿黛同兩位雲笙雲錦的話自落在了兩人的耳裡。

「公主為你選了一房好媳婦兒。」五太爺道。

「嗯,當初我過的糊裡糊塗的,也全賴王先生教導,才浪子回頭。」聽得五太爺誇獎阿黛,那感覺比萬自個兒更讓人高興,於是,趙昱又往王爹臉上貼貼金。

其實也不用他貼金,這一點,是錢塘人公認的。

「你放手為之吧,五太爺支持你。」五太爺又道。

「多謝五太爺。」趙昱道,他這回下狠手整治各家紈褲子,在族裡並不是沒有反對的聲音的,畢竟他這一下子可得罪了不少的人。

「走了,吃年夜飯去。」五太爺道。心裡卻是有些感歎,二房那邊的那點心思他心裡清楚,只是這王府的承爵卻是一把雙刃劍,異姓王,歷來都沒有幾個好下場的,弄不好就是舟毀人亡,倒是如今趙昱獨特的身份背景,說不定才能讓恭王府這艘船順利靠岸。

趙昱扶著五太爺下了亭子。

天已黑了。

遠處,萬家燈火。

天空,焰火綻放,剎那風華。

又是一年了。

天空中,雪花大朵大朵的飄下,沒一會兒就成了撲天蓋地之勢。

大年夜,風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