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前世恩怨

大年夜,大多數的人家都是守夜守到子時,子時祭拜祖先過後便可以各自回房休息了。

從戌時開始,天下起了雪,碎碎的飄著。

楊家三房。

楊三郎寬衣還未睡下,卻聽得屋外窗下路過的下人一聲驚歎:「啊,這雪突然下大呀,這天也是真冷,保不齊明天城門洞那裡就要凍死幾個叫化子了。」

「可不是,走了走了,快回屋。」另一個催促著。

兩人聲音漸遠。

楊三郎聽著兩人的話,不由的頓了一下,剛脫下來的衣服又飛快的穿在身上,走到窗邊,打開窗,立刻的冷風直灌而入,外面的雪花跟棉花球似的,那牆頭上原來薄薄的雪幾乎以可見的程度在堆高。

之前還是碎碎的雪,只突然間就撲天蓋地了。

「怎麼了?」趙落梅攏緊衣服走到楊三郎身邊。

「我要出去一下。」楊三郎連忙把窗戶關上,怕趙落梅凍著,自己卻又拿起床邊的一根綁腿,把褲腿綁上。隨後套了皮靴道。

「這時刻,你要去哪裡?」趙落梅連忙問道。

「我看這雪太大了,南城那邊我終是有些不太放心,我得去看看,這萬一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我逃不脫責任。」楊三郎道。

雖說夜裡有更夫,但是這大年夜的,又是個下雪天,更夫多半也是躲在更房裡睡覺了。

聽得楊三郎這麼說,這公事上的事情,趙落梅自然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抱怨了句:「兵馬司那邊就是欺負人,這兩年,年年過年都是你當值。」

趙落梅有些憤憤然。

「放心。一切會好的。」楊三郎擁著趙落梅的肩,別的且不說,就單老爹壽辰宴時。世子和世子夫人出現,估計接下來他的境遇便會有所改變。

不過。萬事終須要靠的是自己,所以,就算有世子和世子夫人的支持,在本職工作上,他更須得兢兢業業。

「來,把披風披上。」趙落梅把一件棉披風拿出來幫楊三郎系好,兩人出得屋,楊三郎又拿了蓑衣斗笠戴好。

「你回屋吧。把門關好,風大。」楊三郎叮著趙落梅道。

趙落梅點點頭,卻目送著楊三郎出得院子,這才回了屋。

此裡,整個京城已是白衣素裹,一身銀裝。

因著雪大,路途難行,楊三郎趕到南城時,那大雪已下了差不多差個時辰了。

楊三郎在南城已當了三年的差,南城的一切都印在他的腦海裡。此時,他直撲南城的菜市街,菜市街後。就是南城的貧民區,那裡全是窩棚。

雖然是過年,但因著是下雪天,這邊的貧民連一件棉衣也沒有,哪能經受得凍,自也沒那心情鬧新年了。

因此草草的吃過年夜飯後,就全家躲在屋裡,過著這個大年夜。

因此,天剛一入夜。家家便關門閉戶了。然後倒在炕上迷迷糊糊的睡去。

楊三郎一路便巡了過去,就看到一邊的窩棚上已經蓋了厚厚雪。還有幾間窩棚因著雪壓著的關系,那板壁已有些歪斜。

時不時。雪夜裡,還能聽到那板壁卡吱卡吱的聲音。

一看這情形,楊三郎便唬的一跳,要知道,這邊是集市,那窩棚都是一間連一間的,還有幾戶人家,因著窮,中間的板壁都是共用的,這若一間倒了,那邊上的便也會跟著倒,如此相連,那倒下的將是一大片。

到時,不曉得有多少人被壓塌在屋裡,好運一點的能保得一條命,運不好的小命就沒了。

「快開門,快開門,窩棚要被雪壓塌了。」楊三郎用勁的拍了那幾家的門,同時大聲的吼著。

本來,這樣的門,楊三郎完全可以撞進去,只是楊三郎不敢撞那,弄不好經他一撞,窩棚立馬就到。

天氣冷,屋裡的人總是睡不實的,這時便被這一陣拍門聲給驚動了,隱隱約約聽說窩棚要被雪壓塌了,那心裡也是咯登一下,而此時,板壁的咯咯聲也入得耳裡。

「快快快,快起來。」屋子裡的主人連忙叫醒了家人。

然後全裹著破棉被出得屋。

果然,窩棚已經歪了。

楊三郎又繼續叫別人,而出來的人也幫著叫人,幾個人更是拿出家裡的瓦盆,用棒敲著,立時的,整個南城菜門,雞飛狗跳,不一會兒,窩棚裡的人都出來了。

等到大家剛出來,就聽到噗吱,崩的聲音,從中間開始,幾間窩棚倒了下去,然後連帶著邊上的窩棚跟著倒。

雪花被攪的翻天覆地,直翻騰到空中,頗有一翻驚天動地。

而所有的人看著這一幕,便是在這個大雪天裡,那背上都不由的冒了汗。

好險!!

…………

雪依然在下。

阮府。

阮彤阮秀兩個坐在火盆邊上守著歲。

火盆裡的無煙碳暴出□剝的聲音。

後堂,隔著門簾,便來是推牌九的聲音,是幾家奶奶正陪著老夫人推牌九。

丫頭們守在外間打著盹兒。

外面的雪花大朵大朵的,顯得整個天際格外的寂靜。比起南城的劫後余生,這裡顯得一片繁華和平靜。

「三姐,你到底想要做什麼?」阮秀低低沉沉的問著阮彤。

「什麼做什麼?」阮彤挑了眉沒好氣的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到處傳我在錢塘的事情,你明知道我跟那安修之根本沒什麼,你卻亂傳,什麼意思?」阮秀盯著阮彤逼問道。

她已經請王妃幫她說項了,這時若是傳出她在錢塘跟安修之的事情,那顯然於她的計劃是非常不利的。

「身正不怕影子歪,真沒什麼你怕什麼。」阮彤沒好氣的道。

「不是怕不怕的,我是你妹妹,我的名聲壞了,你的名聲又能好到哪裡去。別忘了。若不是我,你如今就跟著紀家人吃苦頭呢。」阮秀深吸著氣道。

「嗯,你就別提紀家了。紀家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賬呢,我問你。你之前阻止我跟寧王府紀家訂親真的是為了家族安全?還是為了你自己的私心?」阮彤反過來逼問著阮秀。

「三姐這話怎麼說的?」阮秀皺著眉問道。

「怎麼說?」阮彤譏笑一聲:「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了,你若是真為著家族安全,為什麼不一開始就阻止,反而等到我跟寧王府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的時候再來阻止。若是為著私心,那所為何者?就要問你自己了。」阮彤兩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阮秀。

當時寧王府紀家來談婚事,其實先說的是阮秀,只是後打聽到阮秀在錢塘跟一個安秀才有些傳聞,這才熄了跟說阮秀的心思。然後才是她。

這事情,三叔三嬸那邊是最先知道的,既然三妹三嬸知道,那阮秀就不可能不知道,阮秀既然知道,那為著家族的事情,為什麼不先阻止。反而等到她跟寧王府那邊親事談的正酣時,幾乎就在親禮的頭一夜這才跳出來阻止。

雖然因此一來,阮家最終免去了卷入寧王府的風波之險。

但她阮彤卻成了別人嘴裡的是非人物。

原來在未跟寧王府談親事時,有好幾家京城大族看中她的。可經此事一岔,便無聲無息了。

這讓阮彤怎麼不懊惱,不怨忿。

阮彤的話倒是讓阮秀晃了一下神。

前世的一幕一幕就在她眼前揭開了。

前世是寧王府主動提出要跟阮家聯姻的。而寧王府的大奶奶看中的是她阮秀,只是她三房在阮家一直勢弱,大伯娘和二伯娘卻是不想她三房借助寧王府之勢起來,再加上二伯娘也覬覦寧王府的權勢,於是便使了計,讓人把她引到後花園。沒想在在後花園裡,她碰上了喝醉了酒的高家二表哥高輝,她被高輝糾纏上了,偏偏這時二伯娘陪著寧王府的大奶奶過來。正好撞上了這一幕,那這門親事自然泡湯了。

想到這裡。阮秀一聲冷笑。

只可惜,二伯娘和阮彤也沒討的好。自己的名聲固然毀了,但都是一家姐妹,三姐又豈能不受牽連,也因此,最終阮彤跟寧王府的親事也沒有說成。

而接下來,就是恭王妃出事,阮家受牽連,殺頭的殺頭,流配的流配,入教坊司的入教坊司。

想到這裡,阮秀的心便有些揪了起來。

她這回厚著臉皮求姑姑幫她搭這個橋,一方面固然是因為不想讓安修之和王靛兩個小瞧,而另一方面卻也是為了阮家。

雖說如今,恭王妃的危險已經解除了,畢竟趙頤已死,過去的爛賬再也翻不出來了。可這並不等於阮家的危險就解除了。

前世,阮家的倒掉固然是受了王妃的牽連,但後來扯出最大的事情,卻是因為大伯。

如今,大伯因著恭王妃的關系,幾乎掌握著原來恭王軍隊裡的嫡系,於是等於也掌握了胡人商道,甚至大伯還讓一些士軍扮成馬賊,劫掠商道。

這件事最後揭發了出來,這才是阮家萬劫不復的根原。

只可惜重生以來,她人微言輕,而大伯的這些事情干的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已經是覆水難收。所以,唯今之計,只有往上爬,爬到一個別人誰也不敢動的地位。

所以,阮秀才盯著靖王。從寧王府倒起,阮秀就盯著這一刻了。

當然,這些且不說,關於阮彤跟寧王府的事情,先前,她確實是故意一開始不說的,故意讓阮彤跟寧王府的事情鬧的紛紛揚揚,然後才阻止這門親事,也是報前世二伯娘和阮彤設計陷害她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