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羅非不知道自己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空間裡過了多久。
她靠著那層看不見的屏障,望著空無一物的對面,有些煩躁地揪了揪頭髮。
尼古拉斯已經回去了。那會兒,他的「身體」突然飛速變淡,他只來得及隔著屏障輕輕吻了吻女劍士的額角,就徹底消失在了這個空間。
而那扇能夠看到鳥鑽石鎮的水幕也再沒有出現過。
尼古拉斯在的時候,時間還不算難熬。可一旦這唯一的同伴走了……
「哎。」
女劍士嘆了口氣,打起精神來羅列自己大大小小的願望。
她摸不清自己的軀體能夠承載多少神力,對於什麼量的神力能換什麼樣的願望,也一無所知。
所以她只能儘可能多的做著準備。
……
某一天,她從迷迷糊糊的淺眠中驚醒,並感覺到一陣不可抗的拉力。
時候到了!
瑟羅非站了起來,心跳如雷。
她被那股力量牽扯著一路往前,而她周圍的世界就像滴進海中墨汁兒,迅速地化開。
前方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她在刺目的強光中閉上了眼。
「謝謝。」她說。
沒有回應。
但她知道祂一定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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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奇妙的空間裡時,瑟羅非多多少少,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巨龍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意識回歸之後,她必須抓住那千鈞一髮的時間將願力剛好耗空,否則就要炸成一朵不怎麼好看的皮肉煙花。
先不說這時機是多麼的轉瞬即逝,假設她許的願不太剛好,體內的神力剩下了一點,她就又會陷入力量博弈的死循環;假設她許的願望太大了,體內的神力不夠轉換,那下場必然也是相當淒慘的。
心疼自己的小命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她清楚看到她的親人同伴們為此付出了怎樣的努力。
所以,哪怕知道自己十有八|九在做無用功,她也還是一刻不停,盡己所能地做著準備。
況且一路磕磕碰碰走到這一步了,女劍士可不會甘願在沒拿到劍士執照的狀況下黯然離場!
然而,當她真的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她恍然發現——
自己想多了。
這稍縱即逝的一瞬的確很短暫,短暫得讓她甚至來不及睜開眼;可就在她的意識徹底回籠的一瞬間,她清晰、篤定地明白了自己能做到什麼,以及自己要做什麼。
這是一種非常微妙的感覺。
她沒有睜開眼,卻彷彿看到了這個世界的一切。她沒有行動,卻彷彿化身為風,遊歷了從古至今的時間。
她「看」向那片黑色的丘陵。
這片土地似乎總是這麼黑漆漆的。這黑色起先歌頌著豐饒,後來又代表著戰爭和死亡。
所有生靈都忘了,這片土地的深處,始終沉睡著不熄的火焰——
讓它甦醒吧……
讓他們甦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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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劍士在有些熾熱的陽光下懶洋洋地睜開眼睛,一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手是好的。腳也是。
她就像是睡了個飽足的覺,除了還未退散的慵懶,並沒有任何不適。
體內那股強勢的力量不見了。
一點兒沒剩。
她咧了咧嘴,開開心心伸手去掰床頭凸起的鷹頭雕飾——
「咔。」
「……呃。」
好吧,看來壁障碎片對她身體的改造並沒有跟著還原。她以後還得拿出對待老祖宗的態度,小心伺候著刀,叉,椅子腿兒,床板,小型船的桅杆……一切比她腰桿細的東西。
她一手將鷹頭丟到了床底下,一手舉起靠在床邊的大劍掂了掂。
然後她擯住呼吸,抓著大劍貓到了窗口。
順利死裡逃生並完成一項(或許不止一項)壯舉,並不能讓貪生怕死的女劍士放鬆哪怕一絲警惕。
要知道,她醒來之後就沒看到哪怕一個熟人,甚至沒有聽見任何對話聲、腳步聲。
周圍安靜得不行。除了夏日慣有的、聒噪的蟲鳴和偶爾的鳥叫,連風聲都消失了。
……是個悶熱的天氣啊。
瑟羅非徹底失去了時間的概念。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距離她上次從另一個空間看到她的夥伴們,距離尼古拉斯康復回歸,又過了多久。
她不知道外面的環境怎麼樣了,期間是不是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發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兒。
雖然這個房間的佈置和她看到的極其相似,但……萬一呢?
所幸這間屋子的方位不錯,它建立在一個平緩的小坡頂上,坡底往外百來步的距離有一道堅實的紅磚圍牆,和一扇看著很新的絞花生鐵大門。
瑟羅非將自己藏在層層疊疊的窗簾中間(免不了悶聲打了幾個噴嚏),耐心等了一會兒。
沒有多久,門口真的來了兩個陌生傢伙。
兩個非常結實的中年男子。他們的身板兒哪怕丟到海盜堆裡,也相當能看。
那兩人發現了門上的大鎖後,相互商量了幾句,就一前一後、輕輕鬆鬆翻過了至少三人高的圍牆。
「呵,果然不是什麼好人。」
海盜姑娘憤憤地想著,盯著東張西望、直直向她窗檯下邊走來的兩人,團身,小臂與腿後肌肉猛地繃緊,再鬆身——
她猛地跳了下去,閃著寒光的黑色劍鋒一點兒沒有偏差地向對方的腦袋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