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綺羅和顧仁還是去了仁心堂,她答應過的,她得去看看,雖然治療的方式已經定了,她去不去的,都沒什麼,她第一次覺得其實她可以做一個賢內助,乖乖的躲在顧仁的身後,過自己的小日子。不過想想,段老爺的脾氣不好,她答應過,隔天去,她還真不能不去,不是為了程家,而是為了自己家黑臉老爺子。
顧老爺也知道師弟的德性,知道媳婦只不過是去看看,忙讓他們快去快回;顧太太就笑得不能自已,覺得段神醫這性子,真是讓人無語得很了,他們家的宗婦能去當醫女嗎?當然不成,又不能出去行醫,段老爺還非要千錘百練自己女兒的醫術,想想都覺得氣悶得很,笑道,「親家老爺是寂寞了,等你們有了孩子,讓親家老爺教去,定不會再找你們的麻煩了。「
「不成!」綺羅和顧仁一齊衝口而出,聲音齊得跟早就訓練過一般。顧老爺再一次大笑起來,看看師弟那人緣啊!
顧仁倒是給岳父母帶了不少的禮物,他只當去看望岳父母的,真沒當一回事兒,綺羅也沒當回事兒,他們這回是從家門進去的,先看段大娘,段大娘也是在段鼎身邊過久了,也沒把外頭的程家人當一回事兒,專心的過自己的日子,看女兒,女婿回來了,而女兒那紅潤的臉色,怎麼看都知道,這兩天女兒過得很好,她自然也就沒什麼可說了。「快到前頭去,你爹昨兒就念叨你了。說程公爺發了一天的燒,太醫和御醫都來了,說是兇險得很。反正昨天咱們家來了不少的人。」
「哦!」綺羅猜到了,此時大家都在觀望著,而朝庭也在觀望著,昨天老爺子不兇險,兇險的是那些外部的聲音,想來昨天最忙的是老太君吧。
她默默的提裙往鋪子那邊走去,顧仁不喜歡她和程家接觸,於是馬上從丫環那拿了跟在了後面。
前頭人還是很多,段大夫的臉色很差了,好在診室人不多。不然。綺羅覺得父親一定會抓狂的。她對父親行了一禮,才跪坐在程公爺邊上。他醒著,看到綺羅笑了笑。
「你來了?」
「很難受吧?對不起。」綺羅對著這位老人。竟然板不起臉來,十八年,常聽老太君提及,雖說她跟老公爺從來就沒接觸過,但是他就好像是活在他們的身邊的,正是這樣,她對著老公爺時,竟然沒有陌生感,也自然不會對他表現出自己對程家的抗拒了。
「沒事,沒事。」老爺子輕輕的搖搖頭。
綺羅把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捂了一下。覺得不冷了,才輕輕的放在了程公爺的手腕上,她知道,此時老爺子正在發燒,冒然的用冷手去接觸他,老爺子會驚著的。
不得不說段大夫的醫術比綺羅要穩定太多,由綺羅開方,段大夫操針,本身就是黃金的組合了,此時老爺的情況與綺羅預想的差不多,她根本就不用額外的做什麼,輕輕的對老爺子笑了笑。
「我爹的針法好,您情況比預想的好,若一直由我爹給你下針,半年左右,您的身體應該更甚從前。」綺羅擦了一下手,讓人換上溫水,輕輕的用溫水帕子給老爺子擦了手和臉。
「行了,能活著回來,已是萬幸了。」老爺子輕歎了一聲,茫然的看向了屋頂,顯然想到了什麼,於是陷入的沉思之中。綺羅不再說話,她本就不是那種愛說話的人。讓人給老爺子持續的用溫水降溫之外,她就準備退出來了。外人太多,她也不喜歡。
外頭顧仁也挺高興,程安不在,只要程安不在,基本上,顧仁就覺得挺好的,感覺就沒什麼壓力了。看綺羅準備離開了,他也就更高興了,表示真的可以早去早回,然後隔天再來,反正也沒什麼事了。
但綺羅快到丈夫身邊時,她停了下來,一臉的若有所思,猛的抬頭,開始在人群之中找著什麼,剛剛紅潤的小臉,此時好像被抽光了所有的臉色。
「怎麼啦?」顧仁忙上前。
綺羅沒的搭理他,終於她站在了程平的面前,顯然,他才進來。綺羅死死的盯著他的臉,明明程平比綺羅高一個頭,但此時,被綺羅盯著都直發毛。
「顧……」
「受傷幾天了?」綺羅呆板的問道。
「啊?」程平不禁摸了一下臉,受傷幾天?
「師兄,讓無關的人都出去。」綺羅臉青的可怕,也顧不得男女大防了,拉著程平去了第二間診室,其實跟著程平一起來的還有一位乾瘦的老頭子,不過綺羅並沒有看到他,她此時眼裡只有程平而已。
讓程平坐好,她輕輕的揭開了程平臉上的紗布。程平的半張臉都透出青紫色,皮膚透出異樣的透明,讓人頓時覺得有作嘔的衝動。那老頭沒有,只是啊了一聲,就皺著眉,背手站在綺羅的身後。
綺羅抽了一口氣,拿出藥丸,順手塞進了程平的嘴裡,也不解釋,快如閃電的拿針在程平背後大穴刺去,顧仁也抽了一口冷氣,這是幾處生死大穴,平時真的連碰都不能碰的地方,而此時綺羅竟然全刺到了,那神態與之前看程老公爺完全不同,他覺得,完了,只怕這回程大爺比老公爺還嚴重了。
針留在了程平的身上,綺羅拿出幾隻水蛭來,放在了程平的臉上,此時顧仁都不得佩服程平了,在此情況之下,竟然還能巍然不動,不過他閉上了眼。
那老頭‘咦’了一聲,但馬上,又‘哦’了一聲。
綺羅沒空管那人咦還是哦,她提著裙子,飛快的沖出去了,顧仁看她那方向,應該是去鋪子找藥了。顧仁想想,伸手抓住了程平的手腕,但很快放下,老實的在邊上等著。
那老頭看顧仁給程平號了一下脈,忙也過去跟程平號了一下,他握著程平的手的時間可比顧仁長多了,想想,他又拿了左手腕,這回時間短點,不過顯然,他沒有得到他想要的。
綺羅回來了,手裡拿著藥包,「師兄幫我磨成粉。」
顧仁忙過去,把藥看看,看不出什麼來,而且份量不大,他也不做聲,很快磨成了粉,倒在碗裡,遞給了綺羅,綺羅拿出一隻黑色的瓷瓶,倒入不知道什麼汁液,攪成了糊。
程平臉上的水蛭變成了紫色透明的,顧仁才明白,水蛭是吸血的,而程平臉上除了血,其實最多是的濃,水蛭想要吸到血,就得把濃一塊吸走,這也是剛剛那位老人先咦,後哦的原因。因為沒人會想到,綺羅會用這種方式來吸濃,大多數人,會直接切開傷處,放出濃水,再上藥。
程平的左臉已經深深的凹了進去,綺羅沒用木夾子去夾水蛭,而是在水蛭上面撒了點藥粉,那肥得透明的水蛭一下子掉到了她的小碗之中,那是剛剛配藥的小碗。幾隻水蛭被攪成了泥,顯然,此時,對綺羅來說,這些吸了濃的水蛭也是藥方的一部分了。
顧仁都覺得有些想做嘔了,好在,綺羅沒給程平吃,而是敷在了他幹扁的左臉上,雖然沒有包上,但黑乎乎的一大片讓人覺得從心裡透出一絲陰冷。
「這是怎麼啦?」太君看到顧仁在這邊,才會著意看一眼,結果看到綺羅和長子,忙過來問道。
「太君,到邊上去。」綺羅慌忙攔住了太君,毫不客氣的指向了門口。
「顧夫人。」太君雖然對綺羅觀感不錯,不過此時還是不禁變了臉。
「程夫人,顧夫人是為你好,快,跟老夫站遠一點。」那乾瘦老頭終於開口了,並且拉住了太君。
「柴御醫!」太君這才看到這位是公認的神醫聖手御醫柴波。趕忙伸手作揖,老太君軍人作風,行禮也跟男人一般。
不過沒人怪她,只會覺得,國公夫人,竟然對御醫也會行此大禮,當然會有些訝異的,不過顧仁不會,顧仁也跟著吃了一驚,要知道,這位老人家可是輕易不會出手的,就算是太子有事,聖上也不見得會請柴御醫出來的,可見對他的尊重了。顧仁也就只聞其名,從未見過其人的。
柴波本人不是出身御醫之家,他也是少時拜得名醫,然後遊歷天下,四十歲時一戰成名,成為知名的名醫。本來名醫就是要被挑戰的,段鼎此時還有人來沒事挑戰一下,更何況這位了。挑戰成就了他的名聲,而十年前,當今聖上在外領兵抗敵,老聖上在逃亡的路上突然宣佈退位,逼著當今匆匆在外登基,接起老頭子的爛攤子。
軍中本就缺醫少藥,更何況,國家正值叛亂之中,誰知道新上任的這位江山坐不坐得穩,於是剛剛上任的皇上病了,而正好又被經過的柴波所救,柴波也沒離開,就一直跟著當今聖上一點點的收復失地,重塑河山。所以當今聖上最信誰?不是那些跟隨他的武將文臣們,相反,就是這位在他最艱難時,跟隨他的大夫柴波。
國之安定了,這位也準備回去繼續自己的磨練之旅了,結果當今不幹了,封了御醫,老爺子本來不受,結果當今聖上說,「您還是可以出去慢慢的磨練醫術,反正你有空回來看看朕就成了。」
話都到這份上了,這位也就掛了御醫之名,不過這位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主,在京中,真見過他的人,並不多。老太君認識這位元,還是因為當年打仗時,他們一塊,見過幾次,不然,照樣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