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活了,不過當真的確定他體內的毒成功的平衡之後,柴波,段鼎,綺羅都各自找了一個地方坐下,再也提不起一點力氣。對他們來說,看似三天的隨意,但對他們來說,心理上的壓力卻是巨大的。
每一步,他們都走得如履薄冰,就算說得什麼‘死馬當作活馬醫’,但誰又不是真的希望能把人救活呢。現在成功了,所有的偽裝都卸下,他們真的此時再沒一點力氣了。
此時也就顧仁能頂用了,他的風寒還沒好,鼻子還堵著的,跑出跑進的安排著人把程平弄出來,洗澡抹藥,再送進診室。在藥水裡泡了一個多月,他的皮膚都快泡壞了,所以也不可能馬上回家,還要接受新的治療,不過這些都是小事,反正人活了,其它的對程家人來說,都是小事了。
盧氏差點沒給綺羅跪下,她已經知道,是綺羅發現了程平中毒,然後把丈夫給救回來的,什麼都是假的,丈夫現在活著是真的,所以對她來說,綺羅就是她的再世恩人,不過綺羅靠在廊下,一個手指都不想動,只能對她笑了一下。
「我抱你回屋去睡一會?」顧仁都安排好了,趕緊過來。看綺羅又瘦了一圈的小臉,心都疼了,雖說這些日子看她跟程安還牽牽扯扯的,讓顧仁心裡有些不舒服,不過自己生病這幾天,綺羅做得非常好,於是想想,又有什麼可說的,當初提前成親。不就是防著程安嗎?現在親也成了,程安要跟著自己媳婦兒也沒法子不是。所以現在,終於結束了,他堅定的想把媳婦帶離程安的視線之外去。
綺羅累得已經不去想顧仁的小心眼了。她只看著段鼎,這會,她若是走了,也不知道父親會不會劈了她。雖然,這一刻,她想要的是一個大大的浴桶,裡面裝滿熱熱的水。讓她泡一會,然後窩進一個很溫暖,很乾燥的被窩裡,好好的睡一覺。但是。這個不是她能決定的。得看段鼎怎麼說。
「帶她回家吧!這麼長時間都不回去。我都不好意思見親家了。」段鼎精神總算恢復了一些,看看女兒這樣,也覺得此時她該歇會。板著臉對顧仁說道。
「岳父,讓她在家歇一天吧!」顧仁想想,若是現在回家,父母還不得圍著問多問西,依著綺羅的性子,定然不會自己躲在屋裡睡覺,把父母扔給自己。然後萬一自己家的那些極品親戚們知道她回來了,又跑過來問東問西的,她就別想安生了。
明天一早還得起來跟伺奉公婆;作為宗婦,還得去鋪子裡露個面。表明,她回來了。就算是他在邊上,也不能多說什麼的。因為他越幫綺羅,只會讓她的日子越不好過。所以,想讓她歇著,就只能在娘家留著。此時讓她在自己娘家歇一天,明天再回去,至少欠的覺能補點回來。
「你岳父一看就是沒經驗的。」柴波也恢復了些,笑著指著段鼎對顧仁笑了,當然,笑完了老的,轉頭又損起顧仁來了,「這小子不錯,學醫是沒天份,不過性子不錯,所以你小子挑女婿的眼光還是挺好的。」
柴波年紀比段鼎大得多,自然可以叫段鼎為小子了。這些日子的相處,段鼎不拿他當御醫,他也不拿段鼎當後輩,倆人倒是有點忘年之交的意思了。
天天一塊兒,也不可能天天就圍著病人轉,柴波是很八卦的一個人,所以顧仁曾經跟段鼎學醫,然後沒有學成,反而變女婿的故事。他從段鼎那兒套得差不多了。天天一塊,總要找點樂子不是。雖說聽段鼎的口氣,一百個瞧不上女婿。但也聽得出,段鼎對女兒的婚姻還是滿意的,只不過,這人矯情,總也不肯誇人的。
「若不知道疼人,我幹嘛把女兒嫁他?」段鼎瞪了柴波一眼,轉頭,「你帶她進去吧。」
「老狐狸!小子,你岳父故意讓你現在帶綺娘回家去,你自然捨不得她現在坐車回去,於是正好就坡下驢,所以這就是老狐狸啊!」柴波果然不很厚道,直接捅破段鼎的小算盤。
顧仁笑了,留女兒多住一晚,當岳父的自然不好開口的,於是想想看,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心理舒服一些。他要求跟自己要求,能一樣嗎。現在看岳父答應了,不再跟這倆為老不尊的打趣,趕緊伸手橫抱起綺羅,到後頭內宅去了。他都忘記了要跟程家人打招呼了。
「讓他們給我備水,我要洗澡。」綺羅忙說道。
「這麼累了,還洗?」顧仁真是服了她了。
綺羅沒說什麼,就是瞅著他,他無奈,點頭無語。綺羅笑了,這才閉著眼,由著他抱起。
綺羅真的累了,她一個多月沒的真的躺下睡過覺了,所以現在不是她身子弱,而是她真的付出比段鼎他們多得多,段鼎他們知道,才會打趣,卻不是阻止。現在依在顧仁的懷裡,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閉著眼,她這一刻也忘記了,這裡還有外人。
太君、程安、程喜、程樂其實都來了,看到三個大夫都累成這樣,他們也覺得不好意思了。但看到顧仁伸手抱綺羅時,大家都石化了。程喜、程樂這倆小孩,立馬覺得眼睛沒地方放了,他們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但還是忍不住偷偷看著,心生羡慕起來。感情得多好,才能這樣啊!
而程安其實心裡還是抽動了一下,他知道,她們夫婦的感情還不錯,這三天,即使顧仁風寒,卻也還是會起來陪著綺羅。而綺羅並不強制的讓丈夫回去,而是讓他們一塊坐著聊天,她插話的時候並不多,但看顧著他們兄弟的同時,她還會不時的給丈夫試體溫,給他煎藥,讓他趁熱快點喝了;還會給他把被子包得緊緊的,生怕他再受一點寒,有點空,兩人說話時,她就會用雙手給他搓鼻子,讓他好受一點。也許他們之間好像看上去並沒有過多的交流,甚至沒有眼神的碰撞。
但是他很明白,他們感情很好。每當顧仁出現時,綺羅就會放鬆很多,而不是面對自己的防範。她對自己更多的是防範,就算這些日子,她已經對自己沒有那種惡言相加了,但是防範卻是有的。
但顧仁帶給她的,就是放鬆。她現在累了,而顧仁抱起她,就算在一般人看來,這是有些傷風敗俗的,但是卻沒人說,他們很明白,此時的綺羅萬沒力氣自己回去,她如一只小倦鳥般,蜷伏在自己丈夫的懷中,似乎在被抱起的那一刻,她就與丈夫融為了一體,這種和諧是他在任何夫婦身上都未見的。
太君也看到了,她和程平一般,她相信綺羅對程安有情,不過此時看到她與顧仁,她又驚覺,她也許對兒子有情,但是她最信任的卻還是她的丈夫,這一個多月的接觸,她很自然的發現,綺羅其實跟誰在一起,都會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包括她跟段鼎,跟柴波,跟自己,這種距離其實一般人不容易發現的,但太君是很細緻的人,她不喜歡別人離她太近,所以當別人離她太近時,她都會不由自主的退一步。所以她身邊的人都知道,在有陌生人的場合裡,身邊的人都會負責替她擋一下,不要讓不知所謂的人靠近她。
而她第一次到仁心堂時,綺羅就拉住了段大娘,不讓她上前相迎。而之後,每一次的碰面,綺羅所處的距離都是剛剛好的。剛好,剛好是她所能接受的距離,而她說話的聲音、速度,都是她喜歡的。於是她就著意的觀察起她來,她對病人是沒法,但是對其它人,都是保持著一定距離的,不過從遠近,也可以看得出她的喜惡。
顯然她最不喜歡的應該就是程安了,也許有情,但是好像更多的是恨,只要有程安在的時候,她都不太舒服,而不自覺時,她都離程安最遠;而她顯然很怕段鼎,於是她站在段鼎面前時,她會不自覺的在安全距離之外,再退一步;而最奇怪的是她喜歡程樂,程樂要撲她大哥時,她做的是把她攔住,其實那一刻,她是抱住了程樂的,即使馬上就放開了,但是她顯然不很介意程樂離她很近的。這不僅是因為程樂是女子的原因,她對盧氏,對身邊的丫頭,其實都是有點距離的,當然,盧氏的距離近過丫環。
所以此時,最沒有距離感的就是她的丈夫,當然,本就不該有距離感的,但太君是在婚姻之中一輩子的人了,至親至疏是夫妻,這話其實一點也沒錯的。她其實好多事,一輩子都不會告訴老公爺,不是不信他,也不是因為什麼其它的原由,就是不能說。她永遠也不可能把自己像倦鳥歸巢一般,把自己交出來。所以她是極信她的丈夫的,不是愛情,而是信任。這比愛情要深刻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