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顧仁和父親在書房裡談了很久,綺羅相信,他們一定是談關於仁心堂的藥方問題,還有父親的條件。這個綺羅不擔心,顧仁不知道,這家四口人,除了顧仁,沒人對宗族有感情。所以她除了安排晚餐之外,腦子裡,滿是她這回該用什麼毒。
她選擇了炸雷,其實是知道,人家來搶公主,或者嫁妝,根本不可能大軍壓境,人家也要臉的,他們自然會改裝成劫匪,在邊關不顯眼處下手,那種三不管地帶,到時,鞍安人只會說,我們沒有交收,所以你們永安得賠償。
這樣的話,人數不會很多,所以小小的炸雷是最合適的,可以隨時扔,而且在小範圍之內效果極好。只是這也是問題,因為一定是短兵相接,那麼在最快速的讓敵方中毒時,她如何保證自己這方不中毒?或者說,能及時解毒?若是能及時解毒的毒藥,都是戰場上不會採用的,比如程平中的毒,起源於中土,她上一世就在毒經之中查到過。後來從抓來的俘虜那兒知道,阿士亞自己都沒有解藥,他不做解藥,因為他說:「若做瞭解藥,永安人得了去,此毒不就失效了!」
雖說無情,卻不得不說,他是對的,於是後來綺羅利用空空門的炸雷做了各種毒炸雷,大大的,全投石機投進鞍安的陣營之中。永安士兵根本就不會靠近,吸入毒煙,就能中毒,就算沒吸入的,這種毒也會傳染,人畜皆會。她第一次使用時,站在城樓上,看到外面那哀鴻遍野,她吐了。那是她第一次殺人。而且一殺就是成千上萬。做時,她知道結果,可是真的面對結果時。她還是吐了。夜裡還做了惡夢,太君知道她會這樣。那天她堅持讓綺羅跟她睡,在她惡夢時,太君就抱著她說,‘沒事沒事,你救了很多永安兒郎,這些兒郎的父母,妻兒都感謝你。’
以後慢慢的習慣了。她也想明白了,她沒去侵略別人,她只是助程家守邊。這裡是永安朝的土地,來犯者。千里必究。
所以她現在真不在意鞍然的死傷,她在意的是,她用哪種毒能讓送親的將士,公主不受到波及。
「在想什麼?」顧仁和顧老爺出來,看到綺羅一個人坐在堂上發呆。而顧太太還沒出來。
「用什麼毒來做毒彈,若是短兵相接,那麼我怎麼讓永安這邊的不中毒?」綺羅看著丈夫。
「讓他們捂住口鼻,立即回撤。」顧仁立即言道。
「那是一瞬間的事,太快了。來得及嗎?」綺羅遲疑了一下,炸雷是空空門用來逃跑用的,被人圍了,立即扔一個,然後趁亂逃走,現在卻讓他們在扔之前先逃走,這怎麼可能。
「這個你們得跟程家再商議,既然已經想到做法,就讓他們自己訓練,我們又不是行伍之人,內裡的門道,非我等能一窺究竟的。」顧老爺在書房裡倒是聽顧仁提了一下,現在看媳婦為難的樣子,順口說道,他習慣了,我只做東西,至於說怎麼用,那是用的人該想的,不是我該想的。
綺羅怔了一下,輕輕的敲額頭,自己又忘記了,自己不是段軍醫了,自己只是長春堂的兒媳婦。
「還是公公想得周到,回頭讓師兄給他們寫封信,讓他們自己想去。」綺羅想明白了,馬上就開心起來,看他們出來,忙讓人傳飯,並且顧太太出來。
食不言寢不語,綺羅話少,更何況是被訓練出來的,自然不會說話,不過顧仁真吃不下了,盯著飯食直發呆,綺羅知道他吃不下,讓人換了一碗用蝦醬煮的豆腐湯給他,裡面就放了些豆腐,還有河蚌肉,這時吃,再好也沒有了。
「哪來的河蚌?」此時可是冬天,河水都要結冰了,哪來這些東西。
「冬天農人方有空去找這些的,正是肥美的時候。」綺羅頭也不抬。她本就吃得不多,喜歡喝湯,她也正慢慢的喝著湯,隨意的說道。
「真是鮮美,這蝦醬的味道好像不一樣了。」顧太太也好吃的,忙問道。
「嗯,岳母新做的,特意讓兒子帶回給爹娘嘗嘗味道,說若是覺得好,以後就按這樣做了。」顧仁不愧為顧仁了,馬上言道。
縱是沉穩如綺羅,她也不禁頓了一下,才慢慢的把湯匙慢慢的放到嘴邊,默默的喝自己的湯。她還真沒想過公婆相處的問題,一直以來,其實她覺得自己跟顧太太相處不錯,但是她忘記了一點,她們相處不錯的前提是,顧仁不在家。那時,綺羅跟顧太太相處其實基本上跟太君相處相似,中間沒有她們深愛的那個男人時,她們自然相處好。這一段,其實她覺得婆婆有時很好,有時又有點奇怪,她縱是遲鈍,卻也體會得出。比如說今早,婆婆就罵她是蠢貨了,相對于父親罵她是蠢材,婆婆明顯就嚴厲太多。
綺羅並不遲鈍,只是懶得想。看剛剛顧仁說的,這是母親新做的,讓顧太太試味,若是顧太太覺得順口,她以後就這麼做了。聽得讓綺羅很痛苦,自己母親難不成低了他們一等,就等著給他們做醬嗎?可是此時,她不能說,她只能忍。因為顧仁是為了她好。只是這好,讓她覺得很痛苦。
上一世,她怕盧氏和安瀾郡主之間的鬥爭,於是躲進了太君的身邊。而這一世,惟一值得慶倖的是,顧仁是獨子,顧太太是沒有其它的選擇的;還有就是,外面有顧二嬸,顧姑姑做擋架牌,不過想想,她又皺了一下眉,顧二嬸和顧姑姑馬上就要搬走了。
「親家太太真是能幹,味真好。」顧太太笑了,看了綺羅一眼,「綺娘,你想什麼呢?」
「回婆婆的話,沒什麼,在想二叔他們這幾天只怕要搬了,要做點什麼嗎?」綺羅看向了公婆。
「你想做什麼?」
「咱們讓二叔他們搬。是以祖宗家法為證,媳婦想想,要不要。我們重修一下宗宅?」
「重修宗宅?」顧老爺怔了一下,放下湯匙。這個是什麼意思?
「好主意。」顧仁不管綺羅這麼想的起因是什麼,但是結果卻是顧仁想看到的。
「什麼意思?」
「我們把人請出去,說法是這是祖宗的家法,宗宅是屬於整個宗族的,而不單單是屬於我們一家。所以宗宅是整個顧氏宗親的宗宅,請人出去,然後我們好好修繕一下。最好是請專人回來,好好的規整一翻,好將來傳于後人,以念先祖之德。」
「宗族肯出這錢才怪。」顧老爺給了兒子一個白眼。若讓他自己拿錢,他才不幹呢,有這錢,不如在外多置私產,然後傳于後人。他要這名聲有個屁用。就算這房子其實將來也是傳給孫子的。不過,他還是覺得沒有歸屬感的。
「怎麼看?」顧仁看向了妻子。
「這是幾代人的心血,一點點的收回來的,不然,其實我倒是覺得。另外再蓋一個新宗宅更好,有宗祠,有宗學。每年,我們可以更規整的去祭祀先祖。宗宅邊上,可以買上祭田,這些土地,誰也不能動用,只用於祭祀,及宗學,還有優撫族中的鰥寡孤獨。」
大家眼睛一亮,建立一個新的宗宅,那當然就不是他們一家的事了,於是之前的那些丁田,也就直接改成了祭田,再然後,族老們的權利再一次被減褪。
「那這裡怎麼辦?」顧太太怎麼也不肯讓顧二叔他們留下的。
「這裡當然也是宗宅,只不過,大型的祭祀就到新的宗宅去,不然天天兩頭跑,太累了。」綺羅笑了一下。
「有先例嗎?」顧老爺雖然厭惡宗族,但是他卻不願打破平衡。
「當然,其實本朝很多名門大族,家鄉都不在京城,又擔負著各族之命脈,於是,家鄉有宗宅,但京城也是宗宅。平日日常的祭祀,自然就在京城,若是有大事,自然是要回鄉敬告祖先的。」綺羅之前可是給太君做助手的,各家的祭祀有時是要有客觀禮的,所以想想看,她是要研究各家的祭祀禮儀,省得出錯,丟人。於是對各家的傳統倒是有些瞭解的。
「你也說了,那是世家大族,我們不是。」顧老爺有點無奈。
「在藥界,我們也算世家大族了。」綺羅想想看,覺得沒必要妄自菲薄。
顧老爺想想看,卻看不到這事對他們有什麼好處。恢宏的宗宅,跟他們有什麼關係。想了半天,最終還是忍不住說道,「這有什麼用?花那麼多錢,那有什麼用?就算是宗族的錢,他也覺得完全沒有必要,有那個錢,他寧可多買些宗田。
「爹,您知道今年我們利潤有多少嗎?」顧仁笑了,看著父母。
「所以,要把錢花出去,不然就是麻煩。」顧老爺在綺羅嫁過來之後,對鋪子的事就管得少了,他當時這麼做,是為了讓族人與那些掌櫃們,認識到綺羅宗婦的作用。但是人一但休息了,讓他們再忙碌,就有些難了。於是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連帳本也不看。自然不會知道,這一年,長春堂到底賺了多少錢。不過想想,他配的藥,又再搖頭,綺羅改進了他配藥的程式,於是他並不覺得自己工作量變大了,可是細想想,他才想到每天的配藥粉的量早就超過了平日的藥量了。看來,是得想法花出去,於是媳婦想到這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