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顧仁終於不再每天守著綺羅了,而綺羅也不難過,她安心的休養起來。心態很重要,果然段大夫來看她時,就覺得她的脈象好多了。

「女婿呢?」段大娘不樂意了,照說他們來了,顧仁應該出來迎著的,結果,竟然只有顧老爺和顧太太一塊出來,知道他們娘家人有話說,於是也就陪著進來坐了一下,就都出去了,不然,段大娘也不會這麼說了。

「我病了,原本之前我還能幫幫他,現在全都靠他自己了。」綺羅笑了,她雖然不知道最近顧仁在忙什麼,但是,她卻隱約有了點想法了。所以她並沒問他。

現在她覺得很幸福,也許每天他晚上回家陪她吃晚飯,然後會給她念從盧峻那兒抄來的書,她就安靜的聽,有些地方是她去過的,於是也能提兩句。也許是太幸福了,倒是覺得自己上輩子其實也不管太悲劇,她至少實現了自己的價值,人若是真的想太多,太算計,也許也不是好事,至少,她不會學成這樣。所以倒是越來越平和了。

「行了,她現在好多了。」段鼎看了妻子一眼,很多事,點到為止就行了,「自己換藥了?」

「是,爹的藥太溫和了。我知道,我知道……欲速而不達。我還想生孩子的,我不會亂來的。」綺羅對父親笑了,自己拿了邊上的脈案和方子遞給父親,只是略改了幾味。

「你想洗髓?」

「總不能真的因為一口血。真的就歪在床一輩子吧?」綺羅輕笑了一下,從那依然略顯蒼白的臉上,卻看到從來沒有的堅持。

「本來想讓你再鞏固一點,再用火炙洗髓的。做法跟程老爺子的做法差不多,不過,因為給他做了,倒是能精減點了。」段鼎在醫術上,本就不是那輕易低頭的主。更何況這是自己親閨女,更會小心了。

「若是這樣,倒可以用用這法子。」綺羅想想,起身移到邊上,拿筆寫了一個方子遞給了父親。

段鼎看了一眼,想了一下,看向了女兒,「這個是你想的?」

「天天躺著,腦子盡是些亂七八糟的。」綺羅還在笑。

「還是不要試了。從小自己試毒的性子還不改?」段鼎還是搖搖頭,但是把方子小心的放進了心裡,自己細細的看看這些天綺羅的脈案。看那字跡。都是顧仁的,「宏毅幫你寫的?」

「您不是說他脈息好嗎?現在怎麼不信了!」綺羅又笑了。

「方子呢?」

「我口述,他還是不肯開方,不過我覺得他其實會的,只是不肯平庸罷了。」綺羅輕笑了一下。

「得失心太重,這不好。」段鼎看看那些方子。搖搖頭。

綺羅看著父親,「爹,師兄真的沒天賦嗎?」

「第一關就沒過,你知道的,我們第一關就是如何選擇。他做對了,但是。最終放棄了。」

「然後呢?」

「他沒選。對他來說,不確定時,他寧可不選。與毒死病人相比,他寧可放棄,至少他沒髒手。」段大夫輕輕的歎息了一聲,其實第一關是件很簡單的事。

所有入門弟子進門後,在教導了基本的認藥,基礎的教育之後,會突然讓弟子去拿方子配藥,而那付藥方裡,份量是有問題的,綺羅發現了,遲疑了一下,她覺得有問題,可是她不敢問父親,於是自己把份量改了,拿給了父親。而父親覺得最好的一個弟子做的抉擇是跑到他的面前問他;而綺羅也不錯,因為她發現,然後改了;所以綺羅是他們中間天賦最好的,很多人連方子出了錯都不知道。直接就把藥抓齊了,樂呵呵的過來了;而顧仁就不同尋常了,他盯著藥方,眉頭皺得死死的,好半天,就把方子放回了桌上,然後就啥也不說了。

「這也不算錯吧?」綺羅皺眉,把錯誤的方子送回給父親,讓父親好改回正確的。這說明,他的天賦跟自己,跟那位從未謀面的師兄一點也不差,若她是父親,她真不覺得丈夫做錯了。

「我問他怎麼啦,他就是不說,我問他是不是不會認,還是不會抓,他還是不說話。就瞪著我,我說,方子錯了?他還是瞪著我,連表情都沒變。」

綺羅大笑起來,她絕對相信,老爹最後一定已經疾言厲色了,是個人都會嚇破膽吧,自己是親生的女兒還不敢問方子是不是有點錯了呢,更別說顧仁了。所以,顧仁能學到這個程度,已經了不起了。

段鼎輕皺了一下眉,伸手拍了她的額頭一下,拉過她的手,又號了一下脈,知道沒事,才放開。

「那位師兄是誰?您滿意的那位,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當然沒有,他出師時,你還小,你剛剛入門罷了。」段鼎笑了一下,隨口說道。

「是出師?不是被趕出門?」

「我就那麼嚴厲?」段鼎都覺得臉上掛不住了。

「不嚴厲嗎?那人在哪?已經是名滿天下了嗎?」綺羅遲疑的看著父親。若是已經真的名滿天下了,父親一定會說的,可是這些年,她連毛都沒聽過,顯然這位師兄並沒有按正常的路子在走。

「不知道,出師之後人就沒了。只說,他會成功,這些年了,連個信也沒有,也不知道哪去了。」段鼎也有點黯然了,自己的親傳弟子,曾經以為他也是可以承襲自己的衣缽的。結果,出師就沒了,不是白教嗎?再看看女兒,也覺得氣悶,女兒在家好好的,結果到了顧家,先是守活寡,好容易丈夫回來了,先流產壞了身子,現在又吐血,不禁有點後悔,自己是不是逼著女兒嫁進顧家是錯的。

綺羅哪裡知道父親的想法,跟著歎息了一下,難怪父親後來對她越來越嚴,合著,對他來說,之前有個強人比著,然後強人不見了,只有她了,她也就只能跟著強人的步伐奮勇向前了。

顧仁晚上才回來,自然見不到岳父母,他進來之前,便讓人傳水,進屋後,先去屏風後頭把外衣脫了,洗了個臉才過來。

「喝了酒?」綺羅還是聞到了淡淡的酒味,雖說顧仁常出去應酬,但是,這樣會喝了酒回來,而且還會先更衣、洗臉才會過來跟自己說話,顯然,這回應酬的地方是不便讓她知道的。

「嗯,程安沒死。而程家的暗衛已經跟他聯繫上了。」顧仁靠在了她的身邊,閉目說道。

「他不肯回來嗎?」綺羅皺皺眉。

「是回不來,正像你說的,那位長公主真的喜歡那位了,她這回可是真的去抓程安的,連他們的國師都帶來了,別說傷不重,就算重,也能救回來的。」

「為什麼?」

「聽說,是因為程安那叉,上次他不是拿了一把三頭叉把郎裡的手臂給下了嗎?而營救郎裡的那隊人馬是就是銀鏡公主的親衛,而她那時就在帥帳外面的高臺之上,所以破壞太公佈局的人就是她。程安最後那叉,倒是讓公主芳心暗許了。所以這回程安送親,公主就親來了。」顧仁閉上眼,呵呵的笑著說道。

「你請人幫忙了?」說得這麼詳盡,顯然這些日子,這位還真的沒閑著。

「我們是生意人,總會有自己的暗線的。這些年,草原上,也不是沒有我的客人。雖說我不能把藥送出關外,但是,我能在京城裡把藥給他們,他們自己怎麼運,我就不管了。」顧仁說得輕描淡寫,綺羅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在朝庭下發了禁藥令之後,草原的成藥一下子就貴比黃金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幫忙找些消息也不算什麼問題了。只要顧仁把自己的要求放出去,只怕那些人得瘋了一樣找消息。

「會被抓住嗎?」

「你以為邊關的人乾淨!」顧仁又冷笑了一下。

「你找找秦大爺,成藥睜眼閉眼就算了,但是藥材一定不能流出去。」綺羅果然還真沒有什麼道德感了,閉眼說著。

「你能從我們的成藥練藥嗎?」顧仁終於睜開了眼。

綺羅怔了一下,閉眼想想,睜開眼:「把你給人的那些成藥單子給我。」

顧仁直接從懷中抽出了那張單子塞到了綺羅的手上。綺羅看了一下,盯著看了好久,好一會兒,「替我傳信給謝言,讓他想個辦法,把這個清心散給我扔河裡去。」

「不是該找秦大爺嗎?在關裡把這批貨攔了?」顧仁皺著眉。

「當然不行,咱們將來還得做生意呢。明天我再寫一個方子,我們的清心丸要改方了。」綺羅笑了。

顧仁也笑了,正好下女進來,說洗澡水準備好了,而綺羅看看顧仁,對下女搖搖手,下女退了下去。

「今天放過我了?」顧仁咯咯的笑了。

「喝了酒,再泡澡會生病的,會傳染給我。」綺羅閉眼故意說道。

顧仁大笑起來,從背後抱著她,省得把酒味噴到綺羅的臉上,想想,「程家人會怎麼做?這回情況不對,程安並不想留在鞍然。」

「回來怎麼辦?你覺得被俘的兒子跟犧牲的兒子相比,哪個更好?」綺羅眼皮子都沒抬,在丈夫的懷裡很安適。

「所以我們不能讓程安太可憐了,總得讓他回來不是,不能讓他被家人犧牲掉不是。」顧仁牽著嘴角。

綺羅閉眼不說話,就好像睡著了一樣,一點都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