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還是不好嗎?」太君看了綺羅一眼,卻沒接綺羅的話茬,在她看來,她的政治智慧就是與皇家保持距離,她也是出身老世家的,皇權在她的心裡,還沒有那麼的重要。她現在看著綺羅的臉,剛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綺羅慵懶的窩在窗邊的春凳上,似乎在打盹,與之前在搶救程平時,那種都不敢躺下的那種態度了。
「傷了根本,還有得養。」綺羅沒想到她還是在問這個,卻也只能答道。說是跟顧仁說忘了吧!但現在對著太君,她又沒法真的恨起來。別過頭去,看看沉睡的程樂,「我也不知道哪個是對的,焦和肯定不是好人選,太子也不見得是壞人選,讓四小姐惜取眼前人最重要。再說,也許活著,更重要。」
太君深深的看著她,現在她對綺羅真說不清是什麼感情了,大媳婦被她挑唆著,離開了程家,讓程家一時間在京城貴族之中灰頭土臉。若不是這回女兒被選為太子妃,只怕長子就消沉下去了。現在重新看著她,她卻憤恨不起來,就像剛剛說的,這是比女兒還像自己的孩子。而這個孩子,對她來說,又代表了什麼,她現在自己都說不清了。
「安兒中了他們的毒,根本沒法救回來。真的把他強制的帶回來,可能就會讓他死在路上。我們又不能把你帶去,那是我的親兒子,我不能看著他死。」太君糾結了一下,卻還是輕輕的說道。
「什麼毒?」綺羅馬上抬頭,程安去之前,她做過準備,阿士亞的毒根本就傷不了他。他身上有解毒丸,還有……她抽了一口冷氣,一時間。胸口那熟悉的疼痛再次襲來,她只能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等著那疼痛過了去了。才艱難的開口,「*草?」
太君看到她瞬間蒼白的臉。所以這就是她的病?只要是關於程安,她就會這樣嗎?看到她的臉,太君又覺得他們之間又沒有真的深仇大恨,只是因為一個程安罷了,輕輕的拍拍她。
「對,他受了重傷,鞍然人給他止痛藥。等我們找到他時。只走了半天,他就不成了。只能把他再送回去。我們的人觀察了很久,想弄些*草,這樣。至少把他能活著帶回來交給你。但是那藥丸是他們的國師親煉的,就算我們拿著*草都沒有用。」太君掏出一個小膽瓶遞給了綺羅。
綺羅打開看了看,這是她沒見過的,果然,她不可能真的把上一世的一切都帶到這一世來。至少,這一世,阿士亞進步多了。而銀鏡公主似乎對程安也心狠手辣得多,竟然會給程安吃這種喪盡天良的藥。切開看看,再聞了一下。想想拿出阿士亞為父親煉製的那種補藥,兩相對比,顯然,給程安吃的那種要粗劣得多。
「這個我得再想想,那邊人還在嗎?」綺羅收回藥丸,抿著嘴看著太君,如果要救回程安,那麼這藥是關鍵,只是,她怎麼能把這藥仿製出來?好救回程安。是啊,她要救回程安嗎?
「是。」
「讓人送些保心丸去,試著讓程安自己學會減輕服藥量,有時,能救他的,也許只有他自己。」綺羅盯著藥丸,好一會兒才抬起頭。
太君點頭,這事,連程樂,程喜都不知道。她也不敢去問其它的大夫,她不確定那些大夫知不知道*草是什麼,就算知道,其實程家也不敢讓人知道。太丟臉,勇武的次子現在與廢人無異,她哪怕只是光聽報告,都覺得心痛難忍。
其實若不是剛剛綺羅拿著由*草做的藥粉讓女兒入夢的話,也許她還是不會說。畢竟隱瞞了這麼久,她習慣了自己承受,而此時,看她麼愛憐的看著女兒,想到她對程安的情誼,太君還是決定賭一把。不管兒子回來,是不是真的只能關在內院之中,但至少不會在鞍然被折磨。也許剛剛綺羅說得對,哪怕就算是殺了他,也比讓他現在不死不活的在絕望之中來得好。
「你和安兒……」太君還是忍不住問道,雖然她在綺羅身上有太多的疑惑,但是她從來就沒開口問過,在覺得她親近時,她沒問過,在看到她畫的地圖,她和太公也沒問,在她讓他們去救程安時,他們還是沒問。不是不好奇,而是他們都知道,有些事,不能問。
「我現在和丈夫的關係很好。」綺羅平靜的看著太君。
「我知道了,讓她醒吧!」太君點頭,綺羅嫁了,她有丈夫,她過得很幸福,何苦再打擾她的平靜。綺羅輕輕撥出了程樂脖子上的針。
程樂終於悠悠轉醒,看到母親,看到綺羅,淚又奪眶而出,卻最終只是張了一下嘴,卻什麼也沒說。
「夢就是夢,也許幸福,也許不幸,不過是一種人生。曾經我以為我的夢也很幸福,然後最終才發現,那是一個笑話,用一生來寫一個笑話,是不是很可悲。」綺羅低頭邊擦銀針,邊輕輕的說道。
「姐姐也有夢?」程樂定定神,她其實在聖旨下達的那一刻,整個人迅速的成熟起來了,此時的她和綺羅心中上一世備受家人,丈夫呵護的程樂其實已經有了本質上的區別。
上一世的程樂正如剛剛說的,生來家裡其實就已經安定富貴,又是老來女,父母兄長惟恐對她不好,是家中最受寵愛的一個人。雖說父兄同一喪命,但是,母親,嫂子們也是對她呵護備至,連同著從小一起長大的焦和,對她也是要星星,不給月亮。所以焦和的死,才會給她致命的一擊,她明知道,她該像母親,嫂子們那樣堅強的活下去,但是,她實在是沒受過什麼打擊,她自然就只能在那種絕望中,自己把自己給逼死了。
而這一世,父兄雖然沒死,可是父親和大哥生死一線,二哥被俘,大嫂和離出府。曾經的小夥伴們開始避她如蛇蠍時,她想不成熟都不成了。而改變就在聖旨到達的那一刻,她成了太子妃。她家又門庭喧囂起來。而看到父母那深鎖的眉,還有府中的各式傳言。她想不成熟都不成了。所以今天母親說要帶她來看看綺羅時,她默默的跟從了。
程樂不相信下人們說的,是綺羅害得大哥大嫂和離,路上母親把兩家的恩怨一說,她才知道,二哥沒死。而家將們怕事情敗露,想致綺羅於死地。幸好當時秦家的大奶奶在顧家,不然,就鑄成大錯了。所以盧氏的事,也算是綺羅的報復。而大哥為了這個又向聖上推薦了綺羅去治療瘟疫……
程樂則捂緊了嘴。這算什麼事啊?大哥怎麼就跟小孩子一樣,好吧,綺羅姐姐也不成熟,這樣,兩家這麼不死不休。等二哥回來怎麼辦?
那時的她真的一點也沒想過自己,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她喜歡綺羅,於是,此時。就算明知道綺羅與程家的仇算是結大了,她還是覺得,其實這個可以彌補。她努力想彌補,至少不能讓二哥回來傷心。現在看到綺羅說到她的夢,忙拉住了綺羅的手。
「誰又能沒有夢?但夢就是夢,所以夢醒了,我就嫁進了顧家,過平靜而幸福的日子。其實顧仁是個很無趣的人,從小訂親,結果他連想送我禮物,都不知道該怎麼給我。於是攢了一大箱子,等成了親,我才知道,曾經有個人,為了我,去收集這麼多東西,那一刻的感動,遠勝一切。」
綺羅收好了東西,淺笑起來,順手指指邊上的那只大箱子,那箱子還擺在那兒,沒事時,她和顧仁也會找點玩具出來,兩人一塊玩,增添不少夫婦之間的情趣,現在她也不覺得,曾經顧仁該把這些一點點送到仁心堂了,如果那樣,現在他們還能樂此不疲嗎?也許會。
程樂看看那個大箱子,又看看綺羅,想到那一次,綺羅偎在顧掌櫃的懷中,乖乖的閉上眼的樣子,真的很幸福。綺羅是在告訴自己,二哥也許是她的夢,但是,顧仁卻是她最真實的幸福嗎?
「世上又有幾個顧老闆?」程樂同意綺羅的說法,但是,顧仁與太子能一樣嗎?那位手握天下,自己也不可能是他的惟一,無論此時綺羅說多少,現實與夢境,對她來說,其實真的是沒有可比性的。
「世上又有幾個段綺羅?我與他都是獨一無二的,你也是獨一無二的。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幸福點吧。我的幸福是能和他平靜的生活到老,有他在,我就覺得自己不孤單,我就有勇氣面對這世上一切辛苦。告訴你,我的夢沒我的現實辛苦,我夢裡的世界其實更平靜,我只用好好學醫,做個傑出的大夫即可,但是現實裡,我要做個好宗婦,我要做個好媳婦,我要為顧家傳宗接代,我要面對很多事。可是因為有顧仁,這一切都不是問題,我會努力去做,也不覺得辛苦了。」
綺羅笑了,意有所指。沒人會無端的面對生活的困苦,誰的生活都不容易,她在顧家其實真的比在程家的十八年辛苦得多,也更沒有成就感,可是現在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