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澤雖然說是退休後才要陪她去巴黎,可是也安排了專業的珠寶鑑賞師陪她看遍全城的大牌首飾,斬獲多件戰利品的同時也學到不少,這樣每天逛逛珠寶首飾,和正澤侃幾句,打鬧幾下,回家務實務實,徐起霏小日子也過得優哉游哉,只是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居然會接到丁磊的電話。
曾經她還對他抱著幻想時,每天最期盼的便是他主動打電話給自己,可是失望了那麼多次,現在陡然看到他的來電顯示,不過才短短幾個月,卻覺那時心情那時事似乎都是很模糊很模糊的陳年舊事了。
他約她見面,是他們以前約會時常去的小咖啡廳,那地方本來就帶著濃郁的懷舊色彩,如今故地重遊,連音樂都還是以前常播的那一支,自然是他想撩撥起某些已經淡忘的東西。
許久不見他清瘦不少,越發顯得那雙眼皮深陷下去,他一直坐著不說話,倒是她等不耐煩了先開口問他有何貴幹,他這才笑了一笑:
「起霏,你最近還好嗎?」
他還演得情深樣子時也沒見他這樣關心過她,她扯出一個疏離的笑:
「很好。」
他端著咖啡杯呆呆出神,許久才又問了一句:
「周正澤對你好嗎?」
「這個我想你沒必要知道。」
他點點頭,突然又說了一句:
「前不久我給阿姨打電話了,她說你還從來沒帶周正澤回去見過她。」
她翹起二郎腿喝一口咖啡,然後才淡淡一笑:
「江以夏最近如何,她的肚子大概也有七八個月了吧。」
他欲言又止,又沉默好久才說出一句:
「起霏,我現在才發現——也許我和她個性不合。」
她笑起來,簡直是聽了本年度最搞笑的笑話,他卻一直說了下去:
「她性格太軟弱,就像是依附在別人身上的藤蔓,需要你無時無刻的關心和照顧,有時我真覺得很累,而且——」他看一看她,再慢慢吐出這樣一句話,「她隨時都在念叨她的正澤哥,我一直覺得她心裡的某個地方,應該還是裝著周正澤的。」
她不笑了,只將意味深長的眼光放在他這副落寞的樣子上,平靜無波地說出幾個字:
「她懷著孩子,自然需要無時無刻的關心照顧,你作為孩子的父親,這是應盡的責任。」
「起霏——」他還想說什麼,卻被她打斷,
「對不起,正澤還等我吃飯,我不想他等太久,先走一步。」
她提前退場,他也沒有出聲留她,只一直坐在那裡不動,她穿到街對面去打車還看得到玻璃窗裡他呆坐出神的樣子,她轉開眼睛,自顧自坐到車上去。
回去的時候正澤居然給了她一個驚喜,送她一隻小小的金吉拉貓,不過一個多月大,全身絨絨的銀色奶毛蓬得像線糰子樣,藍綠色的一雙大眼睛寶石般嵌在小臉上,骨碌碌轉來轉去惹人愛憐,她一抱到手裡再不捨得放下了。
他指指臉頰有些不滿:
「喂,你不該表示表示嗎?」
她親他一口意思意思,然後立刻去親懷中的乖乖貓寶貝了,某人本來滿心期待的,可是這一刻卻猛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她沒想到那一層,還問他:
「親愛的,我們給它取個什麼名字?」
「你可以叫它寶貝甜心或者親親巧克力。」
「呸,它要跟我姓。」
「徐小貓?」
「它要叫徐——寶貝,怎樣?」
「不怎樣。」
「那你叫來聽聽看。」
他不鑽她的套,只笑:
「你別總想在這些稱謂上佔我便宜啊。」
她很純潔地抬起頭來:
「那你想我在什麼方面佔你便宜?」
他往她面前跨一步,已經將她逼得緊靠在牆上,露一絲壞壞的笑:
「來點實際的吧。」
她一巴掌拍過去:
「滾。」
得了寶貝她哪還有空理他,為乖寶貝洗澡梳毛忙得不亦樂乎,忙著忙著卻也不自覺會想到丁磊,確切地說是想到他說的那句話——她隨時都在念叨她的正澤哥,我一直覺得她心裡的某個地方,應該還是裝著周正澤的。
她抱著貓不禁抬頭看一看他,卻見他坐在電腦旁卻也正一直注視自己,這時見她突然抬頭便笑一笑:
「怎麼了?」
她自然不會蠢得主動去提江以夏,於是衝他丟一個媚眼兒:
「親愛的,今天不工作了好不好,過來抱徐寶貝。」
他也爽快,電腦一合就站了起來:
「好。」
走過來便給她一個熊抱,已經將她壓在了沙發上,而真正的徐寶貝,那可憐的小傢伙還沒搞清楚狀況已經被他拎著頸皮丟到了地板上。
丁磊的電話隨後又打了幾次過來,她懶得再和他多說,每次直接掛斷了事,可是他似乎摸清了她的行程,只要不和正澤在一起,他總能找到她。
他說:
「起霏,看在我們十年的情分上,你再聽我說幾句也不肯嗎?」
她終於停下腳步:
「好,我聽你說,不是看我們十年情分,而是希望你一次說完,再也別來煩我。」
那是在商場的自助餐廳,她剛剛在卡地亞的專櫃上觀摩下來,丁磊為她點了她原來最愛喝的橘汁,遞給她時說:
「起霏,我知道我做錯很多事,對你傷害很深,可是你知道的,我們畢業孤身到這個城市打拚,沒有錢,沒有關係,想做一點小事都難如登天,那個時候創辦恆遠,你比誰都清楚有多艱難的。」
她不喝那橘汁,也不答話,只在那裡坐成雕塑,他繼續說道:
「我承認我那時鬼迷心竅,可是當時看你跟著我那麼辛苦,我真的很恨自己沒有能力讓你過上好生活,我一直希望成功,也許只是因為一直有這個動力在驅使自己。」
她終於冷淡一笑:
「你不用如此自責,我現在過得很好。」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
「起霏,原諒我。」
她也不退縮,只將長長的睫毛抬起了,眼睛看到他心裡面去:
「你這樣到底把江以夏放在一個什麼位置?」
「我和她不過只在一起一年多,可是起霏,我們相愛十年,我以前總被蒙了眼睛,可是現在我很清楚,她比不上你!」
她這才抽出了手,笑:
「你也比不上正澤。」
「我是比不上他有錢有勢,可是起霏,他是什麼人難道你還不清楚嗎?」他突然有些激動了,很有些為她不平的樣子,「他現在迷戀你的外表,所以寵著你慣著你,如果有一天他厭煩了,你在他眼裡就什麼也不是。你難道還想他真的會和你結婚嗎,你傳出這麼多負面新聞,周家是什麼家世背景,他們家的人怎麼可能輕輕鬆鬆就接受你?不說其他的,你看梁洛施就是好例子,她還為李澤楷生了三個兒子,可是結果如何,她仍舊嫁不進李家,你難道打算一直就跟他這樣耗下去嗎?」
她冷眼看他許久才開口,臉上帶著一點溫暖些的笑意:
「是,你說的這些我也一直擔憂,那麼你說,我該怎麼辦?」
「起霏,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那句話突然從他口中說出,帶著期待的熱切。
她不動聲色再問:
「以夏怎麼辦,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只要你點頭,這些事我都會處理好,起霏,我們畢竟有十年感情。」
曾經她多麼希望眼前這一幕能夠發生——丁磊說他不愛江以夏,說在乎他們的十年感情,說要和她重新在一起,可是如今這一幕真的戲劇性地發生了,她卻只覺心寒。
他目光異常地明亮,只望著她等他回答,她仍舊笑一笑:
「好,我考慮一下。」
他驀地便釋然了,連連笑起來:
「好,我等你的答覆,起霏,我等你。」
她起身離開,卻陡然在餐廳門外看到江以夏。
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蹣跚挪幾步似乎也不便,而她就捧著肚子不知在玻璃門外站了多久,呆呆看著她的慇勤,她的微笑,看著他握她的手。
徐起霏從她身邊走過去,只有一句話給她:
「早點看清吧,丁磊不值得你這樣。」
她居然異常地冷靜,回了一句:
「你不要再挑撥我們。」
她笑一聲,再不管她,踩著高跟鞋噔噔噔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