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結婚的話題

  丁磊自然也看到了門口的江以夏,觸目的一剎那有些尷尬,可是他立刻掩住了,幾步走過去扶住他,語氣責備:

  「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如果發生什麼事多危險。」

  她勉強笑一笑,也不答話,他往徐起霏離去的方向看了看,粗略解釋一句:

  「只是在談工作,你別多想。」

  「是,我知道,我不懷疑你。」她立刻對他笑,「我知道你們早就是過去式,你只會跟她談工作。」然而就算是她這樣深居簡出的也知道徐小姐已經正式成為周正澤的女朋友,知道她宣佈再不接拍電影和廣告,可是……可是一定還有其他什麼她不知道的工作——丁磊對她避之不及,跟她碰面唯一的理由只有工作。

  說了這樣的話,她也覺得自己還出現在這裡有些可笑,便囁囁解釋:

  「我只是從張醫生那裡回來,碰巧路過這裡想喝點東西,所以……」

  「從張醫生那裡回來?今天又該產檢了嗎?不是一個月一次嗎?」

  「前幾個月是這樣的,可是七個月之後就是兩星期一次了。」她輕聲解釋,杏仁般的一雙大眼睛不自禁抬起了,眼光小心而仔細地探尋著他的神色變化,然而他並不是多在意的樣子,只哦一聲,隨口說道:

  「那我下次陪你去。」

  她本來想說,「你上幾個星期也是這樣說的。」臨到出口卻變成一句幾不可聞的「好。」然後不出聲了,只靜靜看他,臉色白得如同剛剛刷上白灰的牆壁。

  「我還有事要去恆遠,現在先送你回去吧,今晚不回來吃飯了。」他看看表,率先打破沉默,拉著她便往外走,她踉蹌著跟了幾步,猶豫無數次後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

  「丁磊,是不是恆遠出什麼事了?」

  他停步,終於轉頭認真看她,神色幾分生硬:

  「以夏,你怎麼會這麼問?」

  「沒什麼,只是最近看你一直很忙很累,好像都沒有精力顧到我跟寶寶,」她咬一咬牙,接著說下去,「你每天又似乎很煩的樣子,好多天晚上都不見你睡得踏實。如果真有什麼事你說出來,雖然我幫不到你,可是我會在身邊陪著你,而且爸爸那邊也許還能起到一些作用。」

  他愣了一愣,也許是她眼花,彷彿有什麼極複雜的情緒在他面龐上閃過去了,她還沒有確切地捕捉到,他卻又已經微笑起來,手臂攬上她的腰,手掌輕輕撫摸她滾圓的肚皮,如沉醉了她的每一次那樣在她耳畔溫柔開口:

  「哪有什麼事,一切都很好,只是你懷著孩子胡思亂想罷了。最近工作上的事的確很忙,我確實疏忽了你和孩子,我以後會注意的,你別總擔心那麼多,我忙過這段就好了,你要做的就是乖乖呆在家裡安心養胎,嗯?」

  那樣的語氣向來都是他屢試不爽的殺手鐧,她不再說話了,只倚靠在他懷裡,微微低頭,手掌也隨他摸上肚皮,靜靜感受著腹中的小生命,輕輕嗯一聲。

  回去後徐起霏立刻將這事託了人去查,不過一天消息便回來了,丁磊如此動作果然大有緣由——恆遠目前正面臨著一項巨大危機,丁磊為了參加被稱作廣告界奧斯卡的ONE SHOW青年創意大賽,擅自改動了一家外資企業的策劃方案,想要以此來衝擊ONE SHOW的金鉛筆大獎。金鉛筆是廣告人非凡創意的最高榮耀,獲得它是無數廣告人畢生的追求,自然也是丁磊一直夢寐以求的東西,記得以前他就對她說過,他一定會努力,一定會獲得金鉛筆,可是她不想他居然選擇了這樣冒險的方式。

  對於這個廣告,也許他的確有了自以為絕佳的創意,然而他藝術的表現方式卻與企業簡潔直白只為吆喝賺錢的要求大有出入,當然,如果他能憑此改動拿下金鉛筆賺足曝光率實現雙贏,企業自然睜隻眼閉隻眼,只是如果失敗,他面臨的便只有違約的訴訟,而更為致命的是,恆遠還會遭受前所未有的信譽危機,在業界飽受詬病,他辛苦幾年打下的基礎也許就此功虧一簣。

  他現在如此著急,不過是因為早有□消息流出來——比賽已經有了結果,金鉛筆花落旁家,他的這場豪賭即將會以慘敗落幕,然而只要最後結果還沒有正式公佈他就還有機會,所以他還在想盡一切辦法扭轉結局。

  他正以最熱烈的態度和大賽組委會起關鍵作用的那幾個評委背後接觸,徐起霏最開始還納悶為什麼會在這時候找上她,可是那幾個評委的照片送過來後,一切便豁然開朗了。

  雖然叫不上來名字,可是其中一個她眼熟得很,這才想起是以前在某個場合碰到過的一位,曾經頻繁對她獻過一段時間的慇勤,只是她那時也勢利得很,比起企業老總和投資商來,即使他在廣告圈再牛逼,她也騰不出時間去敷衍一個廣告策劃人,這只是當時她完全沒放在心上的一件小事,怎麼也想不到會借了丁磊的手,生出如今這樣的笑話來。

  原來她仍然還有這個利用價值,他居然仍和那時想得一模一樣,只是此番狗急跳牆,手段更加低劣罷了。她覺得連生氣都沒有了力氣,居然只是笑,笑得心口某個流過血又結痂的地方鈍鈍地痛,笑得眼神慢慢涼薄如刀。

  也許她終究不能若無其事,晚上吃飯時連正澤都問她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雖然心情的確很壞,可是她自然不會和他傾訴,如果和他說到丁磊,肯定不可避免會提到江以夏。

  不知為什麼,就算現在正澤已經是她的枕邊人,就算他們在一起後他再也沒和她提過江以夏這個名字,她仍然忌諱那個女人。她見識過他執拗的情深,她也總想起那天在餐廳外她那一雙如靜默湖水般的眼睛裡流露出的柔弱無助,哀傷黯然,那彷彿是力量強大的幽深漩渦,只要誰往她身上投幾分關注,便會被那漩渦牢牢吸住再也掙扎不開。

  不知是心裡那個荒涼的地方急需什麼東西來填滿,還是潛意識裡漸漸湧起的不安作祟,那天晚上她異常地熱烈主動,狂風驟雨般的熱情直將兩個人都灼成了抵死纏綿烈烈燃燒的火焰。當一切都平靜下來時,他從背後擁住她,兩人滾燙的皮膚緊緊觸在一起,尚帶著汗的滑膩,卻也激起了餘韻般的愉悅和依戀。他輕吻她的發,她早已經累極,本以為會如往常那般在他溫柔的懷抱裡踏實安心地睡過去的,可是卻不知怎麼地驚醒了,又轉過來身緊緊抱住他,心口死死靠住他的胸膛,彷彿冷極一般源源不斷地汲取著他的熱量。

  「怎麼了?」他問,她不說話,只牢牢抱住他,他自然察覺到異樣,一隻手和她十指相扣,再次在她耳畔輕問:

  「起霏,出什麼事了嗎?」

  她搖頭,卻在沉默良久後卻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正澤,我們結婚吧。」

  她一直覺得也許他會認為此刻說這樣的話為時尚早,他還需要時間斟酌考慮,然而他居然想也不用想,只有很爽快的一個字:

  「好。」

  如同那時答應她,車子房子票子,還有他這個人全部都屬於她一樣,也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字,「好。」

  他略微動了一動,更好地將她的身體嵌合在懷裡,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微微冒起的鬍渣輕輕摩挲她光潔的肌膚,有一種奇異的酥麻。

  檯燈的光朦朧而旖旎,彷彿淡顏色的一片羽毛柔柔撲落下來,她靜靜蜷縮在他臂彎裡,靜靜感受著額頭上他刻意帶起的酥麻,也清晰感受到他說這一個字時聲帶微微的震動,和他十指相扣的手不自禁再收緊幾分,不自禁也跟著他輕輕重複一句:

  「好!」

  次日一大早他便問她喜歡什麼風格的婚紗,或者先聯繫國外的設計師設計幾款樣式由她選,她還要醒不醒地綿在被窩裡,這時睜起一隻惺忪睡眼來:

  「婚紗?你怎麼突然會提婚紗?」

  他本來微微含笑的臉上立刻烏雲閃電了:

  「徐起霏,昨晚不是你說結婚嗎,你不會只是隨口開玩笑的吧。」

  「你都還沒求婚,我怎麼會先說結婚?」

  外面已經天光大亮,她早又是日光下百毒不侵的千年老妖,哪還能見一兩分暗夜中流露的脆弱不安?他霍霍磨了好幾回牙,臉上那烏雲堆得,眼見得馬上就要狂風暴雨了,徐小姐突然恍然大悟:

  「哦,我想起來了,好像真有這麼回事。」

  他這才稍稍烏雲轉晴,正要繼續剛剛的婚紗話題,她卻眼珠子一轉,一陣精光冒過之後開始來和他一本正經:

  「可是你還是沒有求婚啊,不如現在就補一個吧親愛的,你就隨便跪在地板上表達一下愛我愛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嚎什麼的,我不會故作姿態的,只要你誠心一點,就算沒有玫瑰和鑽戒我也立馬就答應你。」

  於是從來斯文好教養的周公子也不淡定了,直接吐出了徐小姐的口頭禪:

  「滾。」

  她自然是能滾的,這時已經裹在被子裡,咯咯笑著滾來滾去滾到了床的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