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我愛你

  後來,後來莫莫又開始在她面前得瑟,她說:

  「看吧看吧,我早覺得不對勁的,你走那兩年他都快把我纏得喘不過氣來了,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你,原來還有這一手!我倒說他怎麼不提那些亂七八糟的條件,原來人家從頭到尾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一輩子套牢你。」

  她才懶得理會莫莫這馬後炮,可是關於她說的那兩年期間的事,她從母親口中得到了另一方面的證實,媽媽說:

  「起霏,過年的時候你怪我擅作主張讓正澤來,可是他根本就不是第一次來了,甚至你走後的第一個春節都是他陪我過的,也許他覺得那種時候你會回來吧。你不讓我說你在哪裡,我也就幫你瞞著,可是瞞了那麼多次,他有多失望我全部看在眼裡,我也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想找到你,所以……唉,我真不忍心再瞞他。」

  比起母親的善良來,邵唐那傢伙就腹黑得多了,後來她重新整理整件事發現了不對勁,邵唐倒是爽快認了:

  「是啊,我是故意誤導他,讓他以為我們兩個曖昧不清,以為我只是利用你跟你玩玩。他知道人心險惡又以為你傻傻上鉤,當然用盡手段也要把你綁到身邊。」

  他笑得狡詐,她只覺得得一個頭兩個大,再問:

  「那他說你那兒子和女兒……」

  說到這個他更是好笑:

  「那是婷婷的孩子,她一直在澳洲很少回來,剛好那次回來和我吃飯就被碰見了,周正澤懷疑到我頭上,我正好順水推舟。」

  她自然知道邵婷婷是他的親妹妹,此刻聽他這樣說來她已經無語了,只恨一句:

  「邵唐,原來是你在攪局。」

  「你以為我想攪這個局嗎,你知不知道這樣一攪邵氏損失有多大?誰讓你和他過年一起呆幾天回來就變工作狂,誰讓他來和我提條件時願意讓出商場的一半扣點只讓我放手或是承諾你幸福,我以為他只會逼我放手,可是那個時候他大概認為我們相愛,如果我能承諾你的幸福,他居然寧願退出。」他本來含著戲謔的一點笑的,可是說著說著也漸漸臉色嚴肅,「也許你有一萬個放棄他的理由,但我卻認為他應該有一個機會。起霏,可能你會認為我多事,可是我總想,如果換了我,該多麼期望當年能有這麼一個機會讓我去挽回,那樣,也許我就不會失去她,不會遺憾這麼多年。」

  他很少談起那個「她」,可是這幾年她也模模糊糊地知道,那是他曾經傷害過的女人,錯過了才發現深愛的女人,他悔恨多年為她一直單身的女人,也是他會這樣照顧她的緣由,因為他總說她們很像,也不知是外貌還是性格,總之他將他沒來得及對那個女人的好,都補償似的延續到了她身上。

  想到這些,她不禁也沉下聲音來:

  「邵唐,你……」

  他知道她想說什麼,只笑著打斷:

  「別那副樣子,我現在這樣過得很好,況且周正澤又讓出了商場一半扣點,位置還由我挑,邵氏也不讓我操心了。不過那小子之前太囂張,還打了我一拳,就這樣算了始終太便宜他,所以……」

  他眼睛眯起來,又是那副狡猾樣子,直將她的興趣拉起來:

  「所以什麼?」

  「所以你別告訴他我們兩個不來電,我還偏說我不結婚是一直等你呢,就要讓他擔驚受怕一輩子,他有個青梅竹馬又怎麼樣,你還有個藍顏知己呢,永遠都不輸他!」

  「Good idea!」她笑起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眼中的濕潤已經在抱住他的一剎那被她悄然拭去,她在他耳邊鄭重說一句:

  「邵唐,謝謝你。」

  邵唐提到周先生的那位青梅竹馬,事實上那位青梅竹馬後來也找過她,江小姐主動約她到咖啡廳,到之後卻沉默很久才開口:

  「真想不到我們還會一起喝咖啡,真想不到居然是我促成了你們的婚姻,」她忽的笑,「徐起霏,其實我到現在還討厭你,即使當年是我不對,可是我就是討厭你,也許這個念頭早就生根發芽根深蒂固了吧,只是我覺得對不起正澤哥,我不想他再難過。」

  徐小姐哼一聲:

  「彼此彼此,我也不怎麼待見你。」

  江小姐說:

  「因為你覺得輸在了我手裡,對嗎?」

  她的眼睛冷冰冰地斜過去,江小姐只笑:

  「其實你並沒有輸。還記得嗎,兩年前你到醫院來看我,那個時候我恨你入骨,我說會讓正澤哥悔婚,說會讓你失去一切,可是我竭盡全力,他居然都不願放棄承諾給你的婚姻。」

  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她喪夫喪子,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不幸,她將所有的不幸都歸咎到這個妖媚女人身上,她發誓要讓這個女人付出代價。她捏造了被她推倒的那些謊話,她知道正澤哥絕對不會懷疑她,更清楚一直以來他對自己百般維護的心意,可是他居然要去查證,她及時將唯一知情的王姐送走,他自然查不到什麼,但即使他相信了自己,相信了那個女人的惡毒,即使她伏在床上嚎啕痛哭,撕心裂肺地對他喊:

  「你為什麼還要娶她……你明明知道她是什麼人……你明明知道是她傷害我……你真的可以無動於衷嗎?」

  他居然只是握著她的手,手心是跟她一樣的冰冷溫度,僵硬了很久才說出一句話:

  「以夏,我知道是她對不起你,那麼,我來替她還吧。」

  她的指甲狠狠撓進他的掌心,幾乎都要掐出血來,一雙眼睛赤紅如地獄之鬼:

  「你替她還,你怎麼替她還,她欠我的是兩條命!」

  他還不起兩條命,可是他能還上所有的精力與時間,他無微不至照顧她,然而她仍舊故意刁難,她要他時時陪伴,要他分開就打電話,也要和徐小姐一模一樣的金吉拉,即便如此她也不願好起來,她常常吃不下飯,常常瘋瘋癲癲地自言自語,常常伏在床頭默默流淚,她知道他都看在眼裡,她就是要他心懷虧欠而冷落那個女人,就是要他知道,除非和那個女人一刀兩斷,否則他永遠都還不了。

  他的確對那個女人冷淡如冰,可她還是看見他時時的走神,時時撥出一個號碼又匆匆按掉,她也知道他拜託了母親多去陪一陪那個女人,知道她生病了立刻打到她代言的商家去協商取消她第二天的商演,而且,無論他對那個女人有多麼冷淡,無論他對她有多麼千依百順,他卻始終避諱談到取消婚約這個話題。

  她隱隱覺得害怕,更讓她害怕的是徐起霏開始查起王姐的下落來,她終於決定孤注一擲。那天她和他大吵一架,她說:「我不會看著她幸福快樂地嫁給你,我和她,你只能選一個。」

  他睫毛輕顫,兩片唇緊緊抿在一起,或許那是第一次,他被逼迫得無法回答,可是也許,他無法回答只是怕他的選擇會再度刺激到她。

  果然,終於等她平靜下來後,他說:

  「以夏,我會推遲婚禮。」

  她猶記得那一刻她的無助害怕,那麼多年,即使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她也知道他的心意,知道無論何時回頭他都會在,守護她支持她,可是世事變幻,誰又知道不經意間,她早已丟失了他。

  那天趁他上班期間她打車去了他的公寓,不知為何,她是這樣迫切地想見一見那個毀掉她一切的女人,想看一看她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明明是那樣媚俗,卻能將所有自己在乎的人都贏到手心裡。

  江以夏緩緩道來,平靜得彷彿在敘述別人的故事,當傷痛慢慢被時間和關愛平復,她也脫胎換骨。徐小姐端起咖啡去喝,她忘了放糖,那咖啡滿口苦澀,可是將那口苦澀嚥下去,似乎也能品出一點別樣滋味來。江以夏說的那些事情全部都無法考證,只有最後一件她依稀還有記憶,彷彿她和周正澤鬧到最僵的時候,的確有那麼一天在公寓下碰到過她,坐在車裡幽魂一般面無表情,只有一雙眼睛奇異地亮,隔著遠遠的距離一動不動看她。

  徐小姐偶爾閒來無事的時候也會想想江以夏這番話到底幾分真幾分假幾分誇大,周正行最是個八卦的,一見她那樣子就要來打破沙鍋問到底——是不是還懷疑以假換真中飽私囊已經投案自首的張梓優是被大哥指使的;是不是FLY的事情忙不過來又讓他大哥獨守空房了,是不是哪天想來覺得踩了陷阱氣不過又和大哥鬧離婚了?他也常要拿出和事佬的樣子來:

  「大嫂,真不是我幫大哥,你是沒見過他喝醉酒那時的樣子,你是沒聽見過他說——」

  她水潤的一雙眼睛斜過去:

  「周正行,和你說過好多次,還想從我這裡聽八卦就別跟我提他。」

  他立刻諂媚笑起來:

  「那您就當我什麼都沒說。」他心裡默念,哥,老弟我真想幫你的來著,可是……算了,反正你知道怎樣才能利益最大化,反正你還有長長的一輩子呢。

  對於周正澤來說,長長的一輩子,在他還沒有遇到一個叫徐起霏的女人之前,他無法預知那將會是什麼樣子,然而當他的命運和她交集在一起之後,他總是清晰地記得很多瞬間。

  她坐在他對面揉白貓,偶爾抬頭看他一眼,眼睛是圓潤的花瓣形狀,光燦燦像養著兩汪水銀,那眼線濃烈地勾勒上去,如貓一般妖媚慵懶,彷彿真含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她陪他喝酒教他划拳,吆五喝六又笑又鬧,臉頰上紅撲撲彷彿熟透的蘋果,直想叫人一口咬下去。

  她帶著他四處刷面卡鞏固地位,在他身旁昂首挺胸優雅微笑,只一雙眼睛隱隱露出狡黠。

  她兩隻眼睛哭得又紅又腫,卻在電梯間裡笑得咯咯咯的,她咬牙切齒對他說,是,我終於知道他是什麼人了,周公子,謝謝你;

  她在電視上坐姿挺直,淡然含笑,彷彿君臨天下的女王,說,我不會因為那些莫須有的事情向戴琦小姐道歉,無論報紙媒體會怎麼寫,我堅持我的立場!

  她咬著嘴邊的一渦笑看他,周公子,我話說在前頭,我可是很貪心的,車子房子票子,還有你這個人,全部都是我的。

  她拿著手機不依不饒跟他嚷嚷,你看你看,你在我手機裡都叫親愛的了,為什麼你手機裡還叫我『不可理喻』,難道現在我還不是你親愛的嗎?

  她躺在他的臂彎裡,呼出的氣息就癢癢拂在他的手臂上,她說,正澤,我們結婚吧。

  他清楚地記得這些瞬間,清楚地知道那應該就是未來的樣子,他從來沒有對人說過,連她也沒有,只在很久之後才有一次意外讓正行聽了去,那是失去她的時候,他喝到迷糊終於說出那句話,他說:

  「徐起霏,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愛你!」

  《男配女配》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