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熬夜

  因為要熬夜,所以宋若谷把我和史路帶去了他家。那是一個距學校不太遠的別墅區,開門的是宋若谷的媽媽,她一如既往地溫柔大氣,讓人如沐春風。

  吃過晚飯,開工了。

  宋若谷先把項目報告的提綱詳細地列出來,每個部分的重點也都標出來,然後傳給史路,讓他照著這個提綱來寫,寫完之後再由宋若谷改。

  雖然嘴上不饒人,但是史路還是乖乖照做。

  然後,宋若谷一邊擬定答辯中可能遇到的問題以及如何作答,一邊和我一起做ppt。我們並肩坐在沙發上,他負責撰寫內容,我負責按照他的指示給ppt添加各種圖片表格鏈接以及特效。今天我才發現原來做個ppt還有這麼多講究,那些特效簡直五花八門,光看就頭暈,更別說用了。

  因此有些特效我找起來都費勁,更別說做了。宋若谷一開始還指點我兩句,後來乾脆自己伸手過來控著鼠標操作,問題是……我的手還在鼠標上啊……

  也不知道這小子是太過專注根本沒感覺到,還是他原本就不在乎,總之他若無其事地弄完之後,還戳了一下我的額頭,「別走神。」

  看來是我想太多了。

  雖然手背上彷彿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我覺得不對勁,一抬頭,發現史路正目光哀怨地看著我。

  「怎麼了?」

  「你們兩個靠得太近,我會吃醋。」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我往一旁挪了挪。

  宋若谷卻滿不在乎地又把我拉回來,「太遠了你看不到屏幕。」

  倒也是,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一般都不會太大。我只好安撫地看了看史路。

  宋若谷對他的態度就不那麼友好了,他淡淡地掃了一眼史路,「看什麼看,今晚不想睡了?」

  史路悲憤地收回目光,鍵盤承載了他的怒火,被敲得辟裡啪啦響,彷彿夏天往玻璃窗上兇猛撞擊的冰雹。

  在我喝完第三杯咖啡之後,ppt終於做完了,我也困得睜不開眼睛了。不過話說回來,我分到的活兒確實是最輕鬆的,史路和宋若谷還在兩眼冒光地敲著鍵盤,而且兩個人的嘴也沒閒著,一邊打字一邊交流,一般三句話裡有兩句是互相吐槽的,另有一句是正事兒。

  我不好意思打斷他們,想先自己歪在一旁小睡片刻,一會兒等宋若谷驗收成果。但是睏意太兇猛,我這眼睛一閉就不想睜開了。因為姿勢問題,我總也睡不踏實,迷迷糊糊感覺有人把我抱起,然後過了一會兒,放在一個柔軟的地方,身上蓋了東西。

  額頭上一片輕柔的觸感,像是被潔白的羽毛輕輕撩了一下,也不知是真是夢。

  次日早上我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床很大,很舒服,床單和被子是很淺的藍色,印染著簡單的條紋,清新乾淨,聞起來有一種淡淡的令人神經放鬆的香氣。我跳下床,把床上的東西整理好之後,隨意地掃視了一下這個房間。第一感覺是大,很大,在這種地段,弄這麼大一個房間僅僅作為臥室,實在奢侈得讓我這種沒見過世面的人牙癢癢。這房間顯得大的另外一個原因是空,室內的陳設很簡單,一個床頭櫃,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個電視櫃;貼牆立著一個很高的拼接型實木書架,分割成一個個正方形的小單元,書架上除了書之外,還擺放著不少擺件,有漂亮的瓷器,也有奇形怪狀的銅雕,這些東西雜居在同一個架子上,竟然分外和諧。牆上掛著兩幅油畫,我只覺得漂亮,但也看不出什麼門道。

  我的目光收回到床頭櫃上,那裡擺著個大魚缸,魚缸裡幾條肥魚正游得悠閒,魚缸旁邊有個電子時鐘,還有數碼相框,正播放著一些照片。我覺得挺有意思,便把那相框拿起來仔細看。照片的主角都是宋若谷,內容是他和家人和朋友的各種生活,儘管大多數照片中他都是面無表情地對著鏡頭,但總體來說還算溫馨。

  可是緊接著一個畫面跳出來,把我雷得夠嗆。那是我們籃球賽時我一不小心強吻了宋若谷的瞬間,攝影師的角度選得非常到位。照片上,我因為頭部被襲擊而顯得目光呆滯,宋若谷則震驚地睜大眼睛,完美演繹了一個小媳婦在遭遇大流氓調戲時是怎樣的無措和驚惶。

  這樣的宋若谷真少見,我樂不可支,按了暫停鍵欣賞了足有一分鐘,才收回目光。看來這個房間應該是宋若谷的,我怎麼睡在他房間裡,那他睡哪裡?

  我推門出去,一眼就看到樓下客廳沙發上窩著的那個身影。

  哦,原來是我把他的老窩佔了。

  我輕輕下樓,發現宋若谷果然還在睡,他身上裹著一個厚厚的毯子,露出下巴,腦門上竟然貼了一張便簽紙,蓋住了他的小半個臉。隨著他的一呼一吸,那張便簽紙有規律地上下抖動著,看起來很滑稽。

  我湊近一看,便簽紙上寫的是早飯還在鍋裡溫著,讓我們別忘了吃,看來是出自他媽媽的手筆。

  我輕輕地撕下便簽紙。宋若谷不舒服地皺了一下眉,但沒有醒。所以我就托著下巴欣賞起他的臉來。

  有一種臉就是,你越看越覺得它好看,因為五官結構和諧,臉部線條完美,所以哪怕是最挑剔的藝術家,此時都會訝異於自然的神奇,竟然能造出如此完美無缺的藝術品。這種臉我們稱之為,耐看。

  宋若谷大概就屬於這種類型。而且,越是第一眼令人驚豔的臉,越不太容易獲得耐看的效果,但是有些人卻能把這兩者結合起來,第一眼讓人移不開眼睛,第二眼第三眼,也會越看越好看。

  這種臉,我們稱之為妖孽。

  所以我現在有點明白我為什麼會越來越覺得宋若谷好看了。

  他的眼睛微微動了一下,我的視線便被那雙睫毛所吸引:根根分明,纖長濃密,微微上翹,似是破繭的蝶兒欲舒展雙翅,以期能一親這光明世界的芳澤。

  我對漂亮的睫毛沒抵抗力,所以不由自主地又伸出食指去彈的他的睫毛。

  蝶兒的翅膀終於緩緩展開,飛快地上下翻動。

  宋若谷眨了兩下眼睛,失神的目光終於聚攏起來。他盯著我看了幾秒鐘,用一種不太確定的口吻叫我,「紀然?」

  這種做壞事被當場發現的感覺不太好,我有點心虛,便向他展露了一個大大的微笑,無比親切,「宋若谷,早上好!」

  宋若谷呆了呆,似乎更不確定了,「紀然?」

  「是我啊……」這人傻了?

  「不要勾引我。」

  「……」什麼跟什麼呀。

  他的臉色發暗,眼下還有黑眼圈,一看就是睡眠不足,我給他掖了掖毯子「要不你再睡一會兒吧。」估計剛才是困得神志不清了。

  他搖了搖頭,坐起來,「不用,睡不著了。」

  「話說,你怎麼睡在這裡?」你家客房不是挺多的麼……

  宋若谷無奈地扶了扶額頭,「我媽把客房鎖了。」

  「為什麼?」

  他抬眼似笑非笑地看我,「你真不知道為什麼?」

  ……我好想有點懂了,頓時有些尷尬,可是,「你沒有和阿姨解釋嗎?」

  「該說的我都說了。」

  「那為什麼……」

  他沒回答,突然笑起來,雙唇展開,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這種燦爛的笑容在他臉上很少見,我竟然看得有點呆。

  「你真想知道?」他笑著問我。

  「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媽有個神棍朋友,那個神棍有一次看到你的照片,說你是絕世旺夫臉。」

  「……」雷神啊,您要想劈死我就麻煩給咱來個痛快的,這一道又一道的,太折磨人了。

  「別鼓著腮,」宋若谷突然輕輕捏了一下我的臉頰,又很快放開,「這樣一來更旺夫了。」

  「旺夫就旺夫,至少我未來的老公聽到這話會很高興。」

  「他當然高興。」宋若谷笑得意味不明。

  我看到茶几上有份報告,便拿起來看,正是昨天他們倆連夜寫出來的,厚厚一沓。我翻了翻,竟然有將近四十頁,而且整篇報告思路清晰,數據詳實,可以看出連語句都是認真潤色過的。我看得咋舌,「我說你不至於這麼拼吧。」

  「我這人做事情就這樣,要麼不做,要麼就做到最好。」

  看到他那個得瑟勁兒,我又想刺激他了,於是笑道:「哦,對了,我剛才看到了你的相框。」

  「那些都是我媽弄的。」

  怪不得呢,我就說嘛,宋若谷怎麼會自己把那麼糗的照片放上去。

  「嗯,那這張照片可不可以拷給我,我要高清的。」我說著,把剛才用手機拍到的照片給他看,正是他被我欺壓的那張。

  他神情古怪,「你為什麼想要這張?」

  「我覺得你的表情特像一個被調戲的小媳婦。」

  他扶額,「紀然,你人生的詞典裡是不是漏印了『害羞』這個詞?」

  我笑嘻嘻地晃了晃手機,「你的肯定沒漏印。」

  看著他吃癟的樣子,我的心情瞬間晴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