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才華默默地望著老祖矯健的身影躍進了茂密的原始叢林裡,口中喃喃道:「墨墨……」
寒生此刻才知道,皺皮女嬰的名字叫「墨墨」,原來是劉今墨的「墨」,唉,老祖對劉先生用情之深實在令人唏噓不已。
沈才華原本是蔭屍沈菜花和朱彪的胚胎,機遇巧合過胎給了沈天虎婆娘,由於蔭屍沈菜花九月身孕時被孟家所勒斃,加之葬在了「白虎銜屍」極陰之地,所以母子怨氣衝天。過胎伊始,沈才華便在沈天虎婆娘的子宮內殘忍的扼殺了原來的女性胚胎,出生後更是嗜血成性,先是咬破為其哺乳的沈天虎婆娘的乳頭吸血,後來更是偷偷爬進沈家雞舍,將一群公雞母雞統統的咬死喝血。他不但嗅覺異常靈敏,聞到劉今墨身上有他的胎衣(佛袈裟)味道,便認定其為媽媽。如今,蔭屍沈菜花、朱彪夫婦和劉今墨都已經死了,小才華在世間一個親人也沒有,孩子幼小的心靈裡感到極度的孤獨,迫切渴望得到他人的關愛。
中了蒙拉差翁·炳的血降頭後,沈才華一直神智迷茫,但驟然之間吸食到了寒生的血,白陀須令他神智驀地一清,體內頓感溫暖而舒適,彷彿霎時間有了種依靠,愛意油然而生,因此怯生生的喊出了「爸爸」,表達了其依戀之意。
寒生嘆其身世之苦,感其與墨墨之間純摯的童真,不由自主的抱緊了小才華,輕輕的安慰他道:「小才華,放心,寒生爸爸一定為你找回墨墨,現在你等在這裡,我去為其他人解毒。」
寒生先是為戴秉國少尉和遠征軍士兵餵血驅降,然後是三名保鏢,看見了他們各自逐漸恢復了神智,遂放下心來,並告訴了大家中降頭的經過。
「吱吱……」頭頂上傳來了白眉長臂猿的叫聲,寒生抬頭一看,那猴子不知從那兒採來一隻大榴蓮,正端坐在樹杈上對寒生呲牙示意著。
寒生搖搖頭,對牠笑了笑,表示不吃。
白眉長臂猿一使勁兒,將碩大的一隻長著尖角的褐色大榴蓮砸在了樹下河童的腦袋上……
寒生抱起了沈才華返回石洞,那裡還有明月一個人需要解降,保鏢和戴秉國的遠征軍士兵們紛紛從地上拾起槍支,跟在了寒生的身後。
「咦,寒生,他們這是……」盧太官望著走進來的眾人驚奇道。
「長官,我們身上中的降頭已經被這位寒生醫生治好了,現特來向您報到。」戴秉國走到盧太官面前立正說道。
盧太官驚異的目光望向了寒生。
寒生微微一笑,沒有做聲,徑直登上石台,走向了明月。
「住手!不許碰我的女人。」猿木擋在了明月身前,呲著牙大聲的呵斥寒生道,眾人驟然間都嚇了一跳。
寒生也驀地愣了一下,隨即和顏悅色的對猿木說道:「木頭,你願意明月一直都是這樣傻傻的樣子麼?我是治病的醫生,只消片刻,她馬上就會清醒的。」
「她很好啊,跟木頭一樣,我喜歡現在的女人。」猿木不明所以然的大聲嚷著。
寒生想了想,道:「明月現在這個樣子認不出木頭,」遂抬起了手臂,指著傷口處對猿木接著說道,「只要明月吸了我的血,她病一好就會認得木頭了。」
猿木聞言低頭「咔嚓」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胳膊,金黃色的毛即刻被染紅了,鮮血順著毛梢滴滴答答的流淌下來,「我的血給她喝。」牠堅毅的說道。
「木頭,你的血是沒有作用的。」寒生苦笑了。
盧太官厲聲喝道:「木頭,不要搗亂,站到一邊去,讓寒生給明月解毒。」
「我的女人傻傻的最好啦,以後小木頭也都是一樣傻傻的,我不要她變回原來的樣子!」猿木張開雙臂護住明月,怒眼圓睜的狂叫著。
「少尉,拿下牠!」盧太官皺著眉頭慍怒道。
「是,長官。」戴秉國少尉揮揮手,遠征軍士兵走上前來,拿槍逼住了猿木。
猿木尖嘯一聲,呼喚牠的鬼蛐蛐們……
「唧唧唧!」洞外傳來急促的鳴叫聲,衝進來十餘隻帶傷的鬼蛐蛐來,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缺了半扇大板牙,還有的瞎了一隻眼,都是與大蟒蛇搏鬥時負的傷。儘管如此,它們的鬥志依舊不減,悉數遵從主人的命令朝著戴秉國等人氣勢洶洶的一路掩殺過來。
眾人已經見識過鬼蛐蛐血戰蟒蛇的勇猛與慘烈,均不敢怠慢,卡賓槍口一順,一串串子彈便掃了過去。頓時,那些三寸多長的昆蟲被打得肢離破碎、血肉橫飛,震耳欲聾的槍聲連綿不斷的迴蕩在整個石廳裡。
槍聲停止了,鬼蛐蛐們一個沒剩,全部陣亡。
猿木淒厲的嗥叫一聲,雙手抱起明月縱身從石台上蹦下,接連兩個跳躍,衝出了石洞。
「快追!」盧太官急叫道。
戴秉國等人迅即追出石洞,但是已經不見了猿木和明月的身影……
寒生抱著沈才華也緊隨著跑出石洞,望著那無邊無際的原始熱帶雨林,猿木擄走明月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了,惟見河童與白眉長臂猿坐在一起,親熱的吃著榴蓮……
「你看見猿木和明月跑哪兒去了麼?」寒生對著河童發出意念詢問道。
「往那邊跑了。」河童指了指叢林深處,回答道。
「你沒打算去追麼?河童,你不是一直想要娶明月做老婆的麼?」寒生問道。
「我打不過山猿,只有放棄了,現在長臂猿願意嫁給我了。」河童的意念喜滋滋的說道。
原來動物也這麼快就容易見異思遷的,寒生想道。
「這是我的自由。」河童不滿的回答。
盧太官望著漫無邊際的雨林,無奈的說道:「寒生,這叢林方圓千里,山猿本就是林中之物,想要找到牠可謂是大海裡撈針啊。」
寒生點點頭,說道:「是啊,明月雖然被木頭帶走,但牠應該是不會傷害她的,這點我倒不是很擔心。盧先生,眼下你們做如何打算呢?」
盧太官回答道:「嬸娘已死,我要完成她的遺願,送她的遺體回鄱陽湖谷安葬,還要帶著封存於祝由舍利內的那64名吳家子弟返鄉。」
「他們五位呢?」寒生目光轉向戴秉國等中國遠征軍士兵,他心裡明白,國民黨軍人回內地去肯定會有麻煩的。
「長官,我們已經商量過了,決定按照長官所說的,跟您先去香港,然後再設法回鄉,這樣把握一些。」戴秉國少尉對盧太官說道。
「嗯,很好,」盧太官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問寒生道,「寒生兄弟,你和金道長跟我們一起走吧,這樣也好對你和道長有所照應。」
寒生搖搖頭,說道:「不,我要去找到老祖和她的女兒。」
「蒙拉差翁·炳逃入雨林,你一個人如何找得到?不如先同我一起,待處理完嬸娘的事情回到香港後,我來組織一支僱傭軍,配齊武器裝備,弄兩架直升機再來搜尋如何?」盧太官建議道。
「不,」寒生堅定的說道,「我大概知道他們要經過的地方——密支那,我必須盡快的趕在他們之前到達那裡,堵截住蒙拉差翁·炳。」
「那我派三名保鏢陪著你一起去。」盧太官說道。
「謝謝盧先生的好意,不必了,那樣會拖延我趕路的速度。」寒生婉言謝絕道。
盧太官知道寒生身懷奇技,深藏而不露,因此也就不再勉強,只是招招手,朝屬下要來一支手槍,檢查了一下彈夾,遞給寒生說道:「這是一支比利時造勃朗寧手槍,性能可靠,9毫米口徑,重兩磅,子彈13發,有效射程45米,最大射程180米,你帶上防身吧。」
寒生推辭不過,只得收下插在了腰間。
「這是一些零散的美金,你可能用得著。」盧太官掏出一疊綠顏色的美鈔塞給了寒生。
戴秉國少尉向寒生講述了往緬甸密支那大致的方向,然後拎過來一隻背囊,裡面有些生活必需品,如水壺罐頭手電筒等。
寒生來到望天樹下青石上閉目打坐的金道長身邊,正欲開口說話。
「貧道同你一起去找老祖和她的女兒。」金道長突然睜開了眼睛說道。
「道長,你的身體……」寒生擔心的問道。
「屍毒已去,無礙了。」金道長從大青石上一躍而起。
「如此甚好,有白雲觀住持同行,盧某便放心了。」盧太官站在身後點著頭說道。
盧太官一行人啟程出發了,保鏢們用抬河童的擔架抬上了禿頭老婦的遺體,五名中國遠征軍士兵,加上河童和白眉長臂猿,走進了密林裡,一路奔怒江河谷而去。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寒生默默地從褲袋裡掏出王婆婆的那枚如核桃般的祝由舍利,低頭看了看腳下的沈才華,嘆息道:「也許有朝一日,我們會將中國遠征軍所有將士的魂魄帶回到他們的家鄉去。」
金道長讚許的說道:「那可是無量功德一件啊。」
「我要墨墨。」沈才華拽著寒生的衣襟說道。
「好,才華,我們這就去找墨墨。」寒生將沈才華裝進了背囊,背起在身上,然後與金道長兩人甩開大步向叢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