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山莊鬼影(七)

短短幾個時辰後,又發生了一起命案,被困在山莊裡本就不安的七十餘人,更是心驚膽顫。

數十人坐在大堂地上,想到身邊的人可能就是凶手,便覺可怕。已經有人想去試試那下山的通道,可虞奉臨不許。眾人敢怒不敢言,神色有異,使得大堂氣氛詭異非常。

蘇雲開剛進大堂就感覺到了這種氣氛,如果不快點找到凶手,只怕就連平西侯的身份都震不住這些求生的人了。一旦控制不住,集體湧向那狹小出口,只會讓凶手趁機逃走,誰知道凶手是否能穿過通道。

他已經讓白水和秦放守在通道,將那裡封鎖起來,免得凶手逃離。可這並不是長久之計,當務之急,是找到凶手。

七十餘人黑壓壓的坐在大堂,一個一個審問的話,著實太耗時辰。好在此時已經是五人一組,可以省下不少時間。

他和虞奉臨商議一番,虞奉臨便去命他們排隊,去院子那回話。

先行出去的是雜耍的藝人,出了門就瞧見遠處涼亭石桌上點了許多蠟燭,頭頂上地上都放置了燈籠,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燈塔,亮得刺眼。

蘇雲開坐於桌前,見五人前來,因不夠座位,也沒讓他們坐下,直接問道,「凌晨卯時,你們在哪裡?」

「回大人,當時我們都在屋裡。」

「中途可有人離開過?」

「沒有,就連去茅廁,我們都是一塊去的。」

「……」

蘇雲開約莫問了七八個問題,覺得無異,就讓他們走了,往後的人也是這樣問,問了六七組人,也沒有一組有異。

等又一組人走了,明月忍不住說道,「那人不是會下藥麼?要是他把屋裡的人給迷暈了,那那四個人也沒有辦法知道吧?」

「現在正是人人自危的時候,如果被下了*藥,多多少少會知道的,如果你突然睡著了,醒來的時候迷迷糊糊,難道不會懷疑麼?」

明月瞭然,「會,而且出了這樣的事,要是真發生了,肯定會立刻揭發,而不是藏掖。」

蘇雲開點頭,他心中最疑惑的一點,就是金富貴跟於班主被殺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支離破碎的傀儡娃娃……又意味著什麼。

他現在鎖能想到兩者唯一的共通點就是,他們都是沈衛的朋友,而這次眾人聚集山莊,也是沈衛牽頭。

所以問完這些人之後,他得去問問沈衛兩者可曾做過什麼惹上殺身之禍的事。

此時又來一組人,皮影戲班主陳達和雜耍的兄弟兩人俞凡、俞慶,另兩個也是皮影班子的人。

蘇雲開一如剛才問話,這五人卻不像剛才那些人那樣答得快而順利,神色甚至略微為難。旁邊的虞奉臨察覺到不對,喝聲,「你們誰中途離開過?!」

他的面貌威嚴,聲音更是洪亮,厲聲重壓,那雜耍的兩兄弟就撐不住哆嗦道,「陳達,陳班主離開過。」

陳達聞聲,撲通跪下,「草民只是去茅廁,沒有殺人。」

指認他的是雜耍班子的人,他自己帶的兩個徒弟面面相覷,沒敢吱聲。虞奉臨看出端倪來,再次怒聲,「你們為何當時不跟著去,本侯說過,五人為伍,你們是不是幫凶?」

幫凶二字實在嚇人,驚得連同俞凡兩兄弟都一起跪地,生怕牽連自己,慌忙說道,「陳班主半夜起身,說吃壞了東西,怕臭氣熏天,所以堅持不讓我們跟著去,都快翻臉了,我們想陳班主看起來也不像殺人凶手,就沒跟著了。但他兩個徒弟都跟過去了!」

那兩個徒弟顫聲道,「我們不是幫凶,我們師父也沒殺人。」

有虞奉臨在,蘇雲開便用懷柔政策,緩聲,「陳達,你們卯時的時候到底去了哪裡?」

陳達遲疑片刻,見事態已經不可隱瞞,這才道,「我們想下山……去了通道那。」

蘇雲開一頓,「你是說,你卯時的時候去過通道那?」

「對……」陳達也是個老江湖了,聽見他這麼問,也猜到他要問什麼。他也清楚要想洗刷自己的冤屈,唯有實話實說,「事實上我們偷偷到了那裡後,看見、看見了凶手。」

虞奉臨幾乎是脫口接話,「是誰!」

陳達警惕地往四下一看,已冒了一身的冷汗,「沒看清楚,天太黑了,但看見是個男的。當時金富貴已經被他推了下去,但不知道有沒有死。離得實在太遠了,我沒敢過去,隱約聽見那男的唸了一聲『秀秀』還是什麼,就走了。」

「凶手還說了其他話沒?」

「沒有,或許有,但太害怕了,也太遠了,沒聽見。」陳達臉色已經慘白,用膝頭往前挪了兩步,抖聲,「我今晚說了這些,凶手可能會殺人滅口的,請侯爺收留我,否則我可能會死的。」

虞奉臨哪裡有心情管他的小命,在房裡不得不跟四個大男人待在一起他都覺得嫌惡了,更何況再這樣低賤的人同住,便沒有搭理。

陳達自知自己的身份不可同求,一時面如死灰,有些後悔說出方才的話。蘇雲開說道,「下山之前,你便跟我待在一起吧。」

陳達大喜,忙磕頭拜謝。

蘇雲開又轉向俞凡兩兄弟,說道,「陳達三人沒有不在場的證據,同理,你們也沒有,沒人知道他們離開後,你們去了哪裡。」

俞家兄弟一愣,說道,「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您懷疑我們是凶手?」

蘇雲開蹙眉,「我說過,沒有找到凶手之前,誰都有嫌疑,包括我。你們和陳班主一樣,在找到凶手之前,也和我同進同出吧。」

俞家兄弟還想反駁,可事實的確如此,只能接受,便起身退到一邊。

過了一會,崔修所在的那一組來了。蘇雲開聞聲,特地抬頭多看他幾眼,對於這在斷橋拿起傀儡娃娃的人,他不得不多留心。

和崔修同組的四人一個是歌舞樂的樂師趙康,一個是歌姬秦琴,舞姬段霖、岳安。

蘇雲開問道,「卯時的時候你們在哪?」

崔修答道,「都在屋裡。」

「睡覺?」

秦琴答道,「本來是想睡的,但實在是怕得睡不著,所以就在屋裡躺著聊天了。」末了她發現這話不太對,忙補充道,「男女授受不親,沒躺一塊。男的在簾子外頭,我們女的在床上,隔得老遠了。」

趙康忍不住笑道,「我都做你們樂師四五年了,還怕我吃了你們不成。」

段霖面子薄,瞅了他一眼,岳安性子爽朗,直接道,「就是怕,兩個大男人嘀嘀咕咕了一晚閒話,吵得想睡的人都沒法睡。」

崔修說道,「那要不要讓大人重新再分人給你們?」

岳安還想說,秦琴瞧著她,搖搖頭,他們雖聒噪,可是好歹沒有踰越,換了新的人來,指不定會更糟糕。而且身邊有男的在,比五個姑娘待在一起安全多了。

蘇雲開又問了尋常的幾個問題,沒有發現異樣,就讓他們也退下了。

等問完山莊裡的人,發現了三組人有嫌疑,他便留下他們,繼續問個詳細。可問到最後,除了陳達五人,其餘兩組,也並沒有問題。

這一晃,天已經亮了。

沈衛已經疲累不堪,見他問完,就想回去歇著。人還沒出亭子,就被蘇雲開喊住。他回頭問道,「大人還有什麼事?」

蘇雲開問道,「聽說於班主很早之前就是沈老爺蓄養的藝人?」

沈衛答道,「對,我還養了好幾個這樣的班子,不過這次就帶了一個傀儡班子。」

蘇雲開意外道,「其他的人不是沈老爺蓄養的?」

「不是,有些是別人推薦的,有些是我慕名請來的。」

蘇雲開忽然覺得問得仔細些,說不定真的能從沈衛這裡追查到蛛絲馬跡,「沈老爺可曾聽過一個叫『秀秀』的姑娘的名字?」

沈衛想也沒想就無奈笑道,「這樣普通的名字,說真的,就算聽過也不記得了。而且我們是生意人,吃飯請酒是常有的事,那喊些姑娘來助興也是必然的,每次一桌七八個姑娘,喊秀秀的也不少。」

明月一聽,不由念了聲「齷蹉」。蘇雲開離得近,聽到了耳朵裡。他輕咳一聲,又道,「於班主和金老爺,都是沈老爺的舊友?那是何時所交?他們可曾得罪過什麼人,嚴重到會惹來殺身之禍?」

沈衛擰眉細思,想著想著忽然察覺到話裡的深意,猛地退了一步,驚愕,「大人的意思難道是……我也是凶手的目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