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就在打牌過程中,奇妙地度過了。
至於後來是怎麼睡著的,卡曼橘也記不太清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醒來的時候,迷迷糊糊的卡曼橘伸腿,搭在一塊特柔軟的墊腳石上頭,誤以為自己回到了老家的雕花木床上,而被她大腿壓住的,大概是床上那隻糖果長枕。
卡曼橘覺得很滿足,只怪她原來住的廚房單間,床鋪太小,從來不能讓她扭曲的睡姿得到充分發揮。
滿足的卡曼橘下意識伸出手,環住她記憶中的長枕,聞了聞。
嗯,香味有點變,記得那隻枕頭裡頭加了曬好的桂花,應該是一股花香,怎麼這枕頭一股沐浴露味道?
火速想明白原委的卡曼橘一下就醒神了,她滴溜著眼珠子往上看,發現申橋正半躺著,玩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的pad,而她的腿正八爪魚似地壓在他柔軟的肚皮上,勾得死緊死緊的,還是百口莫辯的那種。
申橋特家常地從上往下俯視她的臉,卡曼橘正處於從幻想中的老家被扔回帝都某賓館的驚愕狀態,神志不清,一臉懵懂。
申橋忽然笑了,冒出一句話:
「多虧我替你擦了好幾回口水,不然枕頭都濕了。」
卡曼橘一下就從申橋身上抽回了自己不爭氣的大腿還有手爪子,翻過身去,大腦轟鳴般,回憶昨晚的情形……
吃烤肉、喝醉酒、對著取款機發瘋、開房打牌、中間還消遣了一下愛慕申橋的校花邱靈。
卡曼橘終於接受自己沒有回到老家,只是她不能接受申橋說她睡覺愛流口水……
雖然這事卡曼橘自己心裡有數,但還是死不承認:
「不要以為你是富二代就可以血口噴人,說話要負責任的!」
卡曼橘耍起無賴來,不僅會振振有詞,而且會在關鍵詞上唾沫橫飛,尤其是在她念「噴」字的時候。
申橋看卡曼橘這樣就笑了,他慢條斯理從床頭櫃那拎起一塊毛巾,晃在卡曼橘面前,特誠懇地演示:
「你看見這條毛巾上頭不規則的水漬沒有?你知道為什麼有深有淺嗎?那是因為給你擦口水的時間不同,所以變乾的程度也不同。」
聽到這,卡曼橘臉就變色了:
「你不要以為拿塊毛巾就能說明問題,有本事你拿這毛巾去驗DNA啊?我免費提供樣本給你。」
說著,神經不正常的卡曼橘拔了自己一根劉海,特熱情地遞過去,示威:
「你拿這個去做比對!」
申橋的眼睛一下就微微眯了起來,嘴角抿得很緊,這表情卡曼橘熟悉得很,那就是申橋要較真的時候。
果然,申橋微微一笑,問:
「你是不是探案劇看太多,動不動就DNA比對?」
自以為扳回此局的卡曼橘冷笑:「所以啊,沒有證據,不要亂講話。」
說著卡曼橘揉了揉自己亂草般的長髮,正準備下床去洗漱,就被申橋輕輕拽住了手臂。
卡曼橘不耐煩地回過頭,就看見申橋將PAD放在她面前,裡面大大的一張她睡覺的照片,申橋還手指觸屏滑啊滑,放大她的臉、她的嘴角,最後……口水漬!
卡曼橘一下就崩潰了,她的臉又紅又白,最後憋了好久,惡狠狠地質問:
「你知道你侵犯隱私嗎?你知道娛樂圈有多少不光彩的事情都和床上拍照有關係嗎?」
卡曼橘還沒說完,她就像猛虎下山一樣,撲過去要撈申橋懷裡的Pad,申橋躲也不躲,任由卡曼橘搶走PAD。他看著卡曼橘捧著PAD專注而飛快地刪照片,他卻只是站在旁邊看著。
這時,卡曼橘根本沒顧上收拾申橋,她暗中感嘆自己睡覺時的表情果然變幻莫測,刪到一半時,卡曼橘忽然就停下來了。
她看見那上面一張張從前的老照片,都是她和申橋的合影。
每一張都那麼清晰,照片裡的她,雖然沒有刻意大笑,但眼睛裡明亮的光彩,令卡曼橘吃了一驚,她從前有這麼高興嗎?
她一張張地翻看,直到那張,她戴著竹斗笠、棕蓑衣,站在老家一片竹林邊上,天色那麼暗,斗笠上頭,還有清晰可見的水珠。
卡曼橘不禁想起那次回老家,有幾天下雨,她來了興致,要領申橋去稻田裡看看,申橋本來就不喜歡下雨天在外面走,尤其不喜歡沾濕鞋子。
不過,精明的卡曼橘沒有放棄,拿出鎩手鑭,對申橋哼唧古詩,什麼「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終於鬆動了申橋這個大少爺。
可老奸巨滑的申橋答應了,還不忘加條件,要讓卡曼橘穿戴門口掛著的斗笠還有蓑衣去。
當時興致滿滿的卡曼橘想,穿著這一套,在村裡跑,也不算奇突,就利索答應了,但申橋這小子還來勁了,一見卡曼橘答應了,他就回房間拿相機去了。
於是那天,兩個人走在自北向南、流動不息的碧川岸邊,一直往上遊走。
現在,卡曼橘已經完全忘記,兩個人一路都聊了什麼,只是仍然記得,那時候,腳上的鞋子果然都濕了,涼浸浸的,兩個人還一直往前走,走到山盡頭,那一片竹林。
那時候,申橋忽然若有所思,說:
「原來這就是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然後興致大發,折騰卡曼橘站在竹林邊,拍了好多照片,可惜因為光線不好,申橋就把照片都刪了,害擺了半天姿勢的卡曼橘,十分不爽。
事隔多年,卡曼橘完全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張照片。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這張照片,照片上的光線再昏暗,也敵不過她當時的喜悅,毫無掩飾,那麼明朗。
恍過神的卡曼橘,突然覺得釋然,他會懷念她,就像她懷念他一樣。
她本不知道,他為什麼還要來找她,現在想想,也許是因為回國了,太無聊了,找她一起打發時間也好。
畢竟從前,他就說過,她是浪費青春的人,只知道謀殺光陰。想來,他找一個知根知底的人,揮霍時間,膩了再往事重演,打發她走,一定比打發別的女人容易。
卡曼橘注視著申橋的眼睛,忽然鄭重其事地比劃起一根手指,心軟:
「我給你一次機會,就這麼一次機會,你解釋給我聽,你為什麼一上飛機就沓無音訊了?」
卡曼橘表情複雜,有期待又好像不抱希望,申橋看著她,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她的指尖,他正要開口,手機卻在床上震天響了起來。
卡曼橘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邱靈,這小姑娘還真會挑時候,申橋沒有接。
但他的手機立馬又換成了別的號碼,紛紛來電,卡曼橘可以想像,有那麼一個朋友圈子,圈子裡有邱靈、有申橋,還有許多他倆的共同好友。
他們呼朋引伴,和卡曼橘半點關係也沒有。
卡曼橘臉上若有所思,她忽然覺得自己像赦免申橋一樣,說:
「你接電話吧,我去洗臉。」
她逃一樣躲進了洗手間。
等卡曼橘對著鏡子收拾好了,打開門,卻看見房間空空如也,申橋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
卡曼橘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裡的五百塊錢,昨晚從申橋那好不容易爭取回來的。
她笑了笑,感嘆:
「現在騙子這麼多,幸好老娘沒有人財兩空。」
說完,卡曼橘就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那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