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地方?
她坐起來,有些迷茫地看著週遭的一切。這是一間典型的和式臥室,她躺在榻榻米上,另一邊有坐墊、和幾,和幾上擺著日本插花,壁上掛著字畫,和紙門窗上繪著紫色花朵……這是什麼地方?
肩上的傷已經不太痛了,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穿著的和服上,嚇了一大跳。她的衣服呢?誰給她換的衣服?
和紙門輕輕地滑開了,一位漂亮的和服美人出現在門口,用中文問候:「您醒了?」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和服美人,這一切都像夢境一樣。她恍惚地問:「我是在做夢嗎?」
和服美人輕笑出聲,旋即低下頭去:「對不起。」她仰起頭看著她,「您身上這件衣服是臨時訂來的,不過您穿著很合身,很漂亮。」
看了看身上的和服,她想起不久前自己的經歷來,脫口問:「楊逍呢?他在哪裡?」
那美人驚詫地看了她一眼,又立即恭敬地說:「社長在會客。」
社長?
看來他真不是個普通人!她急著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問:「我的衣服呢?」
和服美人笑了:「社長囑咐過我,我已經叫他們都在外頭等著了。」說畢她站起來拍了拍手,只見兩個人走進門來,向著她深深一鞠躬。
日本人就是這樣多禮,她只得回了一個鞠躬。那兩個人卻走上來,手中拿著軟尺。
他們要做什麼?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兩個人在自己身上量來量去,還不時地記下一些數字,最後她終於明白過來了——他們是在為自己量衣服尺寸。
這兩個日本裁縫是楊逍那個沙文豬找來的?
他想幹什麼?她身材雖然不錯,可是也沒有好到像模特一樣啊。
耐著性子等那兩個日本裁縫量完尺寸,她連忙轉過臉對和服美人說:「請把我的衣服還給我吧,我真的要走了,我的時間很寶貴。」的確,臨時簽證只有十五天時間,她還沒有來得及好好觀賞東京風光呢。
和服美人有些驚訝地問:「您要去哪裡?」
怎麼莫名其妙的事全讓她遇上了?她有些氣餒,不知該怎麼向這位和服美人解釋,正在此時,隨著拉門聲輕輕響起,楊逍走了進來。
看到他穿和服,才覺得他是位挺拔而俊美的美男子,只是他唇角微微上揚,彷彿對世間的一切都極其不屑。哼!沙文豬!
紀曉芙撇撇嘴,和服美人卻已恭恭敬敬地伏下行禮:「社長。」
他做了個手勢,和服美人連忙起身,邁著小碎步退了出去。紀曉芙背上的寒毛一根根豎起來:孤男寡女,他想做什麼?
他步步逼近,她心驚膽寒:「你想做什麼?」
她已退到牆邊了,退無可退,他靠近她,語氣曖昧:「我想……」他暖暖的呼吸拂過她的臉,吹動她的鬢髮。她要失聲尖叫了!
他忽然微笑:「我想看看你的傷口怎麼樣了。」
她高懸的心頓時放下來,忽然又重跳回嗓子眼——她的傷在肩頭上!
「不要過來。」
他大笑:「你是我的女人,有什麼我不能看的?」
「無恥!」她氣得快糊塗了,一腳踢向他,「滾開!」
不偏不倚,他一伸手抓住她纖細的足踝,頓時如鐵鉗一般,令她動彈不得。她極度恐慌,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他怔了一怔,慢慢鬆開她的腳。她抽泣著將腳藏回和服裡去,他卻笑了:「我又沒有碰你,你哭什麼?」見她仍伏在地上痛哭,他不禁嘆了口氣,問,「是不是傷口很痛?」
她抽抽搭搭地抬起滿是淚痕的臉:「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淡淡地說:「追殺我的都是我的仇家,他們既然已經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以後就不會放過你了。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夠保護你。」
她問:「他們也是壞人?」
那種譏諷的嘲笑又掛在他嘴角了,他說:「他們是明教鋭金旗的人。」
她呆呆的一時反應不過來。明教?那個販賣軍火的地下組織?聽說它控制了亞洲八成以上的地下軍火交易。他們在追殺他,那他是……她問:「你到底是誰?」
他狹長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森森的寒意:「我是明教光明左使。」
她的身子晃了一晃,竟然沒有暈過去。他說:「明教現在群龍無首,追殺我的是明教五行旗的人,他們絶對不會放過我,所以也不會放過你!只有在我身邊,你才能安全。普天之下只有我楊逍才能夠保護你!」他伸出手,握住她冰冷纖長的十指,「你救了我兩次,我要讓你一輩子都平安幸福!」
「不……」她幾乎是尖叫著,「我不相信!我不想和壞人有任何關係,我要回家去!」
「我說過了,我要令你一輩子平安幸福。我不會讓我的女人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所以我不會讓你走的。」
她氣得要命:「我不是你的女人。」
他微笑:「現在不是,將來一定是。」
「放開我!你這個混蛋!你這個大騙子,我才不會相信你說的鬼話呢!根本不會有人傷害我,讓我走!你這個無恥的混蛋。」
看著她張牙舞爪,他忽然懶洋洋地笑起來:「放心,我楊逍從來不會用搶的,終有一天你會主動向我投懷送抱。」
她啐:「你休想,我才不會像別的女人一樣,明知你是大魔頭也愛上你!」
他氣定神閒地推開窗子,外面有和式的庭院,精緻的枯山水,檐頭星光閃爍。他微微一笑,低吟:「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她呆了,完全呆了!她沒想到一個大魔頭會唸誦秦觀的《鵲橋仙》。他的聲音真好聽,這一剎那他沉靜含蓄,風度翩翩。
他回過頭來自負地一笑:「丫頭!我跟你打個賭,總有一天,你會很溫柔地躺在我身邊,和我一起看星星!」
做你的春秋大夢!好在他只是嘴上討便宜,不過見識過此番陣仗後,她明白了跟他不能硬碰硬。第二天她告訴那位亦步亦趨跟著自己的和服美人:「我要去買東西。」
和服美人微笑:「您需要什麼,我可以叫人送來。」
她啼笑皆非地望著和服美人:「你叫什麼名字?」
「美智子。」
她點點頭:「美智子,你究竟是不是女人?你難道不知道購物這種事情,一定要親自去才有趣味嗎?東京最繁華的百貨公司在哪裡?我要去買東西。」
美智子彬彬有禮地應了聲:「是。我去叫他們準備車子,請您稍等。」
耶!成功了!
——才怪!
她沒想到出門會這麼誇張,以前在電視裡看到有錢人出門前呼後擁,她還好生羡慕,萬萬沒想到這麼威風凜凜的場面會輪到自己當主角。保鏢……她情不自禁呻吟一聲,十幾個保鏢,都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漢子,再加上那個亦步亦趨的美智子,她真是插翅難飛。
店員小姐倒是熱情周到,那隻手提袋也確實漂亮,拎在手中格外順眼。她掃了一眼價格標籤,倒吸一口涼氣。身後的美智子卻已取出信用卡遞給店員:「請刷這張卡。」
啊?天上掉餡餅這種事情都有?她遲疑了一秒鐘就做了決定,買!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再說,試問敗家女誰敢收留?她一定要花錢花到嚇得那楊逍退避三舍才是最佳方案。
她興高采烈,誓將大血拼進行到底!
十幾個保鏢沒有白白跟著,全做了提購物袋的勞力。等他們一行人回去時已是黃昏時分,沙文豬出現在餐廳裡,看來是打算和她一起吃飯。正宗的日本料理花花綠綠地擺了一大桌子。瓷器倒是很漂亮,日本菜卻是一如既往的中看不中吃。早知道她就在外面吃碗拉麵解饞了。不過,她仍眉飛色舞地向他一一展示輝煌戰果:「看我今天買了什麼,有Hermes Birkin包,Ferragamo鞋,Burberry風衣,Max Mara長大衣,YSL Haute Couture,Chanel NNO.5香水,Prada紅標運動鞋,Montblanc鋼筆,LV拉桿旅行箱,CK棉內衣,Cartier三環戒,Missoni光譜花紋襯衫,D G仔褲,Chanel鞋,Gucci竹節皮包,Versace印花雪紡禮服裙,Fendi Biga包,Loewe小羊皮拼接皮長褲,Dior錢夾。」嗚……一口氣說下來,她差點就喘不過來氣被活活憋死。
他倒是若無其事:「就這些,還有嗎?」
看來他還真是超級有錢,現在壞人都這麼好混嗎?不要緊,她眉開眼笑告訴他:「還有,我訂了塊Piaget鑲粉鑽的腕錶,還訂了輛蓮花Elise跑車,下月才能提車。對了,明天勞斯Ice Blue櫥櫃代理商會來測量廚房尺寸。嘖,真是漂亮,雖然我不會做飯,但一看到那櫥櫃就想,這樣的廚房真好看。」見他仍是一臉平靜,不會吧,哪個男人聽到花了他這麼多錢還能臉色不變的?太令人失望了,她終於忍不住使出那招最毒的殺手鐧,「聽說東京最近要拍賣塞尚的靜物畫。」
他終於揚起眉:「你想要?」
她擲地有聲地答:「我熱愛藝術!」說完她禁不住心虛。塞尚耶……除了從電視和畫冊上瞻仰過,她這輩子做夢也沒想過要去買他的作品。據專家估價他的那幅靜物畫大概要兩億四千萬。天!如果把那麼多的鈔票堆起來,不知道能不能把這整間餐廳堆滿?
他說:「那我打電話給拍賣代理人。」
壽司一下子噎在喉中,她差點暈過去。塞尚……
好容易嚥下那塊差點噎死她的壽司,她使勁掐自己一把,疼得差點叫出聲來——她不是在做夢!見他唇邊仍是那種微笑,她頓時陣腳大亂,胡亂又夾了片生魚片,在碟子裡沾一沾調料塞進嘴裡,一下子眼淚都湧出來。芥末!辣!
她淚汪汪地看著他,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嗤笑:「丫頭,我剛剛答應買塞尚的靜物畫送你,你能不能換含情脈脈的眼神看我?」
含情脈脈?她暈頭轉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了。
他湊近來:「你的眼睛很美,眼睫毛很長,不要再亂眨了,不然我會當你勾引我哦。」
勾引?他少在這裡自作多情了。她惡聲:「卑鄙!無恥!下流!」
他揚起眉頭:「好,既然你已經識穿我的真面目,那我也不用再裝什麼正人君子,今天我一定要與你度過一個畢生難忘的夜晚。」他竟然伸手將她打橫抱起。
他要做什麼?救命啊!她尖叫著拚命掙扎,他的手臂卻像鐵鉗一樣緊緊禁錮著她。他徑直將她抱到臥室裡的榻榻米上:「別那麼緊張,放輕鬆些,小美人,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
她歇斯底里:「姓楊的,我一定化成厲鬼找你算賬!」
他嗤笑,隨手按了個開關,屋頂竟緩緩向一旁移去,露出玻璃制的另一層天花板:「你別想歪了,我只想和你一起看看天空上的星星。」他微笑著在她身旁躺下,「你看,多美的夜空。」她望向天際,深邃幽藍的天幕上,星星象碎碎的銀釘。他的聲音夢幻一樣:「牽牛星和織女星,每年七月的這個時候,就是這兩顆星最近的時候。」
不可否認,他這樣靜靜地躺在那裡,像塊要命的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