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修戎:嚴格來說不可以,但你要想看,我可以帶你去

  邢玉先走了,在座人物關係中也就不存在需要劍拔弩張的了。

  左晴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她忍不住問:「三大家之首,是誰?」

  幾個小孩兒面面相覷,傳遞著茫然。

  呂字圩胳膊肘戳她一下,「吃飯吃飯。」

  左晴看過去,「你知道是不是?」

  呂字圩睨修戎一眼,隨即沖左晴皺眉,「吃飯!哪兒這麼多問題!」

  又嵐難得搞不清楚狀況,她心思、注意力都在修戎身上,卻沒聽到他說什麼。

  只知道他說話聲音好聽,嘴巴一張一合賞心悅目,唇瓣掀落時,一口貝齒若隱若現,直叫人深深陷進去,不能不能自已。

  左晴糟著眉頭,拿起筷子,道一句,「莫名其妙!」

  隨後招呼眾人,「都吃啊!等什麼呢!」

  修戎看又嵐一眼,意思是:手收走,要吃飯了。

  又嵐視而不見,漂亮的臉蛋在暖燈投射下,清透的與一桌油膩格格不入。

  修戎沒轍,只能左手拿筷子。

  又嵐給他夾菜,慇勤的任誰看了都眼疼,「你吃什麼?」

  修戎:「湯。」

  又嵐給他盛湯,端給他,餵到嘴邊。

  可伶偷笑,「修醫生,你的手沒帶出來嗎?」

  肖咪咪眼尖,看見又嵐左手也在桌下,驚叫一聲,「嵐姐的手也沒帶出來!」

  左晴終於發現問題,卻沒順著話茬往下說,斥倆人,「吃你們的飯!」

  可伶吐吐舌頭,閉嘴了。

  又嵐看著遠處那一盅王八,上邊飄著的蛋顏色金黃,問修戎:「蛋吃不吃?」

  修戎:「不吃。」

  又嵐詫異,「你不吃蛋啊。」

  修戎:「不吃。」

  又嵐:「蛋多好吃,你吃一口吧。」

  修戎:「好吃你多吃點。」

  又嵐:「我給你舀一顆。」

  呂字圩不懷好意,「對,得兩顆一塊兒吃,再加根墨西哥香腸。」

  又嵐遞過去一雙乾淨筷子,「給我挾一根。」

  呂字圩沒接,「你不有現成的嘛?」

  修戎瞪過去,「飯堵不住你嘴?」

  左晴也踹他,他腿疼,身子竄一下,筷子碰到了,左晴給他撿,一彎腰就看見又嵐跟修戎牽著手,又嵐兩條大長腿搭在修戎腿上。

  她火氣上頭!又嵐個小賤人居然都不告訴她!害得她還以為她得精神病了!

  吃完飯,八點,小孩兒要去夜場,呂字圩要值夜班,接連走了。

  修戎拿車,左晴在馬路牙子瞪又嵐,「你行!我記住你了!」

  又嵐看過去,瞥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她偏頭,想看仔細時又不見輪廓。

  左晴扯她一下,「好了?」

  又嵐笑,「你看呢?」

  左晴指修戎離開方向,「做了?!」

  又嵐:「沒有。」

  左晴啐一口,「你再裝!我都看見你倆桌子底下耍不要臉了!」

  又嵐笑,「牽個手就不要臉了?你跟呂字圩可是差點當我們面打一炮。」

  左晴:「咱倆情況一樣嗎?你要跟我一樣,從不認真,我才懶得管你!」

  又嵐收起玩世不恭,「修戎挺好,跟他在一起,也挺好。」

  左晴:「他喜歡你嗎?」

  又嵐:「當然。」

  左晴:「那他之前那一套一套是玩兒欲擒故縱呢?」

  又嵐:「不知道,我也不在乎,只要他喜歡我,已然足夠。」

  左晴:「就因為你要求低,所以誰都騎在你腦袋上欺負你!」

  又嵐比個暫停手勢,「你給我找出一個欺負了我,我還忍氣吞聲的主兒。」

  沒有。左晴不說話了。

  她挺矛盾的,有時候覺得只要有人願意對又嵐好,又嵐跟他在一起開心,幸福,那就足夠,但有時候又覺得,她太容易交付一顆心,太容易被人傷害,雖然事後會加倍報復回去,但傷一回,修復太難。

  英國兩年,她無時不刻都在惦記她,擔心她吃不好,擔心她睡不好,擔心她強硬太久,心裡傷口被也撕裂的越來越大,面子看著光鮮,裡子全爛透了。

  她不想,不想再來一回,又嵐撐不住,她也撐不住。

  此刻,又嵐信誓旦旦告訴她『已然足夠』,她看著她雙眼光亮,又想由她了。

  又嵐瞭解左晴,也明白她夷由為何,伸手摟住她,「放心,我的好運來了。」

  左晴回擁,「你最好清楚,你在做什麼。」

  又嵐笑,「我在抱你啊賤人。」

  左晴扯開她,恰修戎開車過來,推她過去,「趕緊滾!」

  車上。又嵐放一首Ariana Grande、John Legend的《Beauty And The Beast》。

  前奏一起,身子下垂,雙手不自覺摟住修戎胳膊,腦袋順勢枕在他胳膊。

  修戎:「手。」

  又嵐充耳不聞。

  修戎:「我開車呢。」

  一個『呢』,又嵐感受到他的溫柔。

  修戎見又嵐沒動彈的意思,放棄了,問:「去哪兒?」

  又嵐:「我家,」笑一下,「或者你家。」

  修戎也笑,電話在這時響起來。

  又嵐伸手拿來,看一眼來電,「呂字圩。」

  修戎:「接。開免提。」

  又嵐聽話。

  電話接通,呂字圩大口喘氣,「兄弟,你給我找那幾個樂子,怎麼處理啊?」

  修戎問又嵐,「你想怎麼處理?」

  又嵐想起那幾個兔頭獐腦,一陣噁心,抬眼問:「我能說了算?」

  修戎:「嗯。」

  呂字圩聽見了,「喂喂喂!誰說的!不能瞎搗亂啊!」

  又嵐撇嘴,「他說不行。」

  修戎拿起手機,靠近嘴唇,一字一句,「我說,她說了算。」

  呂字圩馬上服軟,「好吧好吧,她說了算,不過不能太過分啊。」

  又嵐笑了,「不會太過分的。」

  說完,呂字圩又添一句,「溫知夏,失蹤了。」

  修戎眉心微動。

  又嵐第一時間看修戎神色,除卻責任,她還看到一種無可奈何。

  停頓片刻,呂字圩又說:「還是那句話,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但分隊找一天了,一點線索沒有,我覺得,還是跟你說一聲,看看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兒。」

  修戎:「嗯。」

  呂字圩:「那成,不打擾你搞對象了,跟嫂子問聲好,回頭請……」

  修戎沒讓他說完,掛了。

  又嵐:「溫知夏是誰?」

  修戎:「我以前一個學生囚禁過的人。」

  又嵐:「你學生犯罪了?」

  修戎:「死了。」

  又嵐不再說話,再次摟住他胳膊,腦袋枕上,閉起眼睛。

  修戎掉頭,「我送你回家。」

  又嵐:「你去找她?」

  修戎:「嗯。」

  又嵐:「我跟你去。」

  半晌,修戎應聲,「嗯。」

  *

  呂字圩把幾個『樂子』關進拘留室,摁椅子上,把雙手鎖在椅背。

  接著搬個電視進去,把又嵐傳過來的幾個片子給他們放上。

  幾個『樂子』看著屏幕上愛情動作片愈演愈烈,雙手不能動,彼此也夠不到彼此,紛紛哭出聲來,那畫面,慘不忍睹。

  局裡倆年輕人忍不住擊節讚歎,「呂隊,招兒咋想的?太絕了!」

  呂字圩想起又嵐那一身傲氣,不由為修戎擔憂起來:哥們,祝你好運。

  *

  二區精神病院。

  修戎停車,又嵐朝擋風玻璃外瞅一眼,鐵柵欄門,只見寬,不見高。

  她問:「精神病院?」

  修戎:「嗯。二區精神病院。」

  又嵐:「她會在這裡嗎?」

  修戎:「會。」

  又嵐:「為什麼?」

  修戎:「她愛我學生,這裡是我學生生前工作的地方。」

  又嵐皺起眉,「你學生……和她……」

  修戎:「都是女人。」

  又嵐沒有問題了。

  修戎:「你在車裡等著。」

  又嵐:「我想跟你一起去,」又看一眼鐵門,「可以嗎?」

  修戎微笑看她,「嚴格來說,不可以。」

  又嵐:「不嚴格來說呢?」

  修戎下車,繞到副駕駛,打開車門,伸出手,「你要想看看,我可以帶你去。」

  又嵐把手擱上去,任他握住。

  走到鐵門前,門衛看到是修戎,就放他進門了。

  踏進院內,入目四棟七層樓,三棟有『住院部』標牌。

  建築陳舊,設計老派,風吹過,還給人搖搖欲墜的錯覺。

  獨立開來的入口彰顯未來主義,再往裡走,門廊盡頭是圓拱形狀,像是楚門。

  一進門,幾個醫護迎上來,與修戎一陣寒暄、親熱。親熱的都是女人。

  又嵐心裡泛酸,抽回手來,一人往前走,滿目的單元。

  每個單元都有十多間依次排列的病房,鐵質房門,有個拳頭大的窗戶,又嵐踮腳往裡望,望見左邊四張床,一扇焊貼條的窗戶。

  想看看右邊,剛扭頭,一雙大眼橫空出現,堵住小窗戶,又嵐被嚇一跳。

  修戎扶住她,「這間病房裡,是一個精神分裂症病人,表現為木僵,還有一個躁狂症病人,表現為思維奔逸、情感高漲,活動增多。」

  又嵐撫胸順氣,回過神來,瞥修戎一眼,「敘完舊了?」

  修戎笑,「乾醋也吃?」

  又嵐推開他,「你管得著嗎!?」

  修戎不再應茬,給她介紹,「躁狂症病人,主要問題是精力旺盛,興趣廣泛,行動敏銳,舉止粗魯。你剛就是被他嚇到了。」

  又嵐本不想說話,但還是輕點了下頭。

  再往裡走,是一個挺大空間,包含一個娛樂室,一個會議室,一個零食廳和兩個隔離間,一個強制間。

  她問:「強制間是幹什麼的?」

  修戎:「有自殺傾向的、暴力傾向的、難以控制的、難以預料的,都會被關在這裡,由男護工看管。

  又嵐又問:「男護工還有這功能呢?」

  修戎:「精神病院的男護工兼職打手,每個都身材彪悍、一身肌肉。」

  又嵐腦海閃過,修戎對付那幾個兔頭獐腦的畫面,「難怪你會打架。」

  修戎:「大部分精神病人沒有攻擊行為,棘手的是極個別。」

  又嵐:「這極個別肯定不是一般的棘手。」

  修戎淡笑,「是這樣。」

  再往裡走,就走出去了,四棟樓後身是一排平房,簡陋,在圓形圍牆包裹下,更顯脆弱,總覺得哪天牆倒了,房就塌了。

  每一間房都開著燈,白色燈光被團在這逼仄一角,與世隔絕。

  走近一些,牆面貼著小木牌,牌上職工宿舍四個字,依次看過去,姓名排列。

  又嵐:「以前你就在這裡住嗎?」

  修戎:「嗯。」他牽起又嵐的手,拉她到盡頭,一扇木門前。

  又嵐看他一眼,「你的房間?」

  修戎:「她在這裡。」

  哦,那個叫溫知夏的女孩。又嵐瞭然。

  修戎推開門,打開燈,只見溫知夏蹲在床上,縮在牆角,像只受驚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