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戎身後是曲異,又嵐眉頭緊皺,「你們……認識?」
曲異面色苔青,握拳透掌。
修戎溫潤一笑,「托你的福。」
又嵐沒聽懂。
修戎當著眾人面,捋了捋又嵐碎髮,小心翼翼藏在耳後,「我回來了。」
他是在回答那通半截垮掉的電話中,又嵐的問題。她知道。
倆人你儂我儂,現場一堆人云裡霧裡。
邊卉看見曲異,眼瞪的老大,卻不敢走過去。她沒身份走過去。
修戎轉過身來,面對媒體,「UIN責任人邊卉竊取The Blue編舞,獲名獲利。刑法第217條,以營利為目的,侵犯著作權,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話畢,閃光燈照亮整條通道,讓人恍惚以為,夜幕還未降臨。
邊卉慌不擇言,「你他媽誰啊?!你搞錯了吧?是她又嵐抄襲!」
修戎推曲異到前邊,一腳踹在他膕窩,他腿一軟,差點跪下,「是邊卉抄襲。」
邊卉臉色突變,眾媒體人一頭霧水,又嵐也不明所以。
修戎:「大聲點。」
曲異吸一口氣,大聲說:「那編舞,是邊卉抄又嵐的,刻意選在MV發佈前放上網,就是要人以為,是又嵐抄襲她。」
邊卉衝將過去,攥住他衣領,「你胡說八道什麼!?」
曲異不耐煩的甩開她手,「滾。」
邊卉眼淚簌簌下落,啪嗒啪嗒掉在身上、地上,「你給我說清楚!是她抄我!」
曲異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要點臉吧,就你這水平,跟又嵐差的不是一個十萬八千里,你當人群眾眼瞎?」
被拱到這份兒上,邊卉也破罐子破摔了,「你是又嵐前男友,你一直想跟她重修舊好,你當然幫著她。可是,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現場知情的幾人都被邊卉的不要臉給震懾住了,真是不要臉的難以超越了。
曲異拿出手機,點開邊卉微信,把邊卉發給他的調情話播放出來。
邊卉過去搶手機,「你被又嵐踹之後,我可憐你,跟你在一起,你鼓動我與她為敵,攛掇我栽贓陷害她!都是你幹的!都是你教唆!」
又嵐被驚掉了下巴,邊卉可真牛逼啊!
曲異不想跟她周旋,轉過身,看修戎。
修戎:「你可以走了。」
曲異走前,用力看了又嵐一眼,那一眼,有仇恨,有埋怨,還有遺憾。
邊卉雙眼再不見曲異時,癱坐在地,面對頭頂不斷閃現的鏡頭,突然陷入靜默,一句為自己剖白的話都不再說,衝破眉眼的劍拔弩張也都隨風而逝。
她算到了又嵐應對她的千萬種辦法,獨獨沒想到,敗在了自己人手裡。
本以為抄襲帽子扣又嵐頭上,她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沒成想賠了夫人又折兵。
修戎最後總結,話裡話外指那群媒體,「你們確實有眼,也確實看不見。」
眾媒體心虛,陸續收了機器、夾了尾巴,走了。
又嵐倚在玻璃牆上,嘴角平和,似笑非笑。
原來,有倚靠的感覺,是這樣的。
邊卉還趴在地上,兩隻手拄著地面,手背青筋暴起,眼淚濕一地。
又嵐走過去,蹲下來,看她,「這個結局,你還滿意?」
邊卉狠狠瞪她一眼,一言不發。
又嵐:「如果不是修戎出現,你只會比現在更慘。」
邊卉:「不可能!我的計畫天-衣無縫!你不會有任何可乘之機!」
又嵐:「可伶和霍柏居小組考試,跳的就是這支舞,考官裡有個三十多歲瘦高男人,他是周知樂男朋友。」
邊卉:「可是我根本就不是通過他拿到你的編舞!」
又嵐點頭,「我知道,但別人不知道。如果我把這件事抖摟出來,相信群眾心裡那桿秤會好好衡量的。到時候誰是賤人,還難分辨嗎?」
邊卉眼眶發紅,咬肌鼓動,似是要咬碎一口牙,「無恥!」
又嵐笑,「到底是誰比較無恥?」
邊卉大吼,「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
又嵐:「是你不放過我,我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邊卉吼的嗓子眼冒煙,猛咳兩聲,「你比我有才華,比我有能耐,有你在一天,就不會有邊卉立足之地,你怪我苦苦相逼,可明明就是你在逼我!」
又嵐:「聽你這話,有才華、有能耐倒是罪過了?」
邊卉:「你不明白,我為編舞付出了多少……」
又嵐:「吃不了這碗飯,就別捧著碗往上湊,被推倒在地、被摔了碗,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別人。」
邊卉沒再說話,或許是覺得又嵐話已至此,她多說無益,又或許是在想,是不是天生吃這碗飯,對於一個努力上進的人來說,究竟重不重要。
有些人窮極一生,在自己並不擅長的領域,對那些獨領風騷的人望塵不及,削尖了腦袋往上擠,卻也只是混個二把刀,這樣,真的是他們想要的嗎?
良久,邊卉收拾起破碎的尊嚴和對舞蹈破碎的熱愛,走了。
又嵐把員工全都轟回家休息,終於有時間在修戎懷裡小憩了。
修戎把玩她的長髮,回想剛才她與邊卉那一番對話,想:你究竟要強了多久?
又嵐睡了二十來分鐘,醒來問修戎,「胳膊麻嗎?」
修戎:「麻。」
又嵐:「那你就不會叫醒我?」
修戎:「不會。」
又嵐笑,往他懷裡蹭蹭,「你跟曲異是怎麼回事。」
修戎:「他有把柄在我手裡,讓他站出來說兩句話,於我而言,輕而易舉。」
又嵐抬頭,「什麼把柄?」
修戎:「他曾帶人到中心找過我。」
又嵐坐起來,「找你?幹嘛?約架?什麼時候的事兒?」
修戎把機場遇到,以及後來曲異帶人找他麻煩的事兒告與她,「我辦公室的監控記錄了下來,我以此威脅他,聚眾鬧事罪名他不敢擔,只能是聽我話。」
又嵐咂嘴,「你好陰險。」
修戎:「在這方面,你不比我好多少。」
又嵐旋身,靠在修戎懷裡,以臉蹭他臉,「你替我出頭的事兒很快會被傳開,你不怕你的迷妹們脫粉啊?」
修戎:「我知輕重。」
又嵐笑,「那我是輕,還是重。」
修戎:「重。」
又嵐:「有多重?」
修戎雙手攙到她腋下,舉高,「120。」
又嵐的小拳頭落下,「瞎扯!我怎麼可能120!100都不到好嗎!」
修戎放下她,攥住她的小拳頭,往跟前一拽,她受力跌進他懷裡,他低頭,「本來以為是兩天,誰知道又多耽誤幾天。」
又嵐知道他是說出差,淺應一聲,「你的事比較要緊。」
修戎:「你也一樣要緊。」
又嵐笑,「你會覺得我要緊,就跟我會想你一樣,都是因為處於熱戀狀態,等熱戀期一過,你就該對我避之不及了。」
修戎停頓半晌,問:「你是這種人?」
又嵐脫口而出,「是啊。」
修戎沒吭聲。
又嵐環住修戎窄腰,張開十指,摁在他琴鍵一般脊柱骨上,一節一節摩挲……男人,就得有這樣一副軟硬皆宜、伸縮有力的腰。
她壓著嗓音說:「我姨媽,走了。」
修戎裝傻:「誰?」
又嵐仰頭,捉住那微啟的粉紅,悄悄把舌頭送進去。
修戎無節奏的回應。
又嵐挾來他的舌尖,細細吮吸,有酸,有澀,還有醇香。他喝過酒了。
修戎突然逃開,轉而輕啄她眉眼,鼻樑,臉頰,耳垂,鎖骨,胸脯。
又嵐呼吸微促,執修戎手探到那處泥濘,揚頜咬住他耳垂,「濕的不能要了。」
修戎睫毛翕動,努力抑制,「那就不要了。」
又嵐摸到那灼熱一塊,吸一口涼氣,「它要。」
修戎喘息聲粗重,「它也可以不要。」
又嵐不管他,兀自說:「我要摸。」
修戎:「不給摸。」
又嵐自己解開,手伸進去,實實在在握了一把,嗯,比她買那個好!
修戎喉結鼓動,突然間,反客為主,把又嵐抵在窗面。
偏偏在這時,電話不合時宜響起來。
又嵐看一眼來電,又一聞,拍開修戎,「噓——別說話,我爸。」
修戎心頭比膽汁,咂一嘴,全是苦澀。
又嵐:「老又,咋了?」
又一聞:「閨女兒,你在家嗎?」
又嵐:「不在,怎麼?」
又一聞:「我給你買了兩隻小烏雞,燉湯喝。」
又嵐:「生的還是熟的?」
又一聞:「當然是生的,包買包送還包做啊?你想的倒美。」
又嵐:「再見!」
掛斷電話,又嵐關了機,重新看向修戎,眼神赤-裸火辣,「修戎老師,繼續。」
修戎看眼表,「我送你回家。」
又嵐不幹,「別介啊!做唄?我這一天天空虛寂寞冷的!」
修戎推著她肩膀,往外走,「睡覺治百病。」
又嵐:「跟你睡覺才治百病呢!」
修戎:「我困了。」
又嵐:「修戎……你老是拒絕我,不是不行吧?」
修戎額角抖動,他把又嵐推進車裡,送她回家,一路無言。
又嵐也不想說話,嘴噘的都能掛暖水瓶了。
她心裡苦啊,比咂一嘴膽汁還他媽苦呢!
把又嵐送到,修戎沒著急開車,琢磨半天,給呂字圩打去電話,約酒。
呂字圩正好下班,循著修戎那藏酒的味兒就去了。
西林山,露天燒烤,三十串兒,三十筋,三十心管,三十脆骨,三五腰子,一盤蒜,半隻羊腿半扇羊排,兩炮扎啤,一瓶五糧液。
呂字圩搓搓手,「讓你跟我吃回燒烤,真不容易。」
修戎倒兩杯酒,「煩。」
呂字圩難以置信,「喲,咋了?」
修戎憋半天,憋出四個字,「一言難盡。」
呂字圩懂了,「又嵐啊?」
修戎把酒杯一擱。
呂字圩確定了,「她惹著你了?」
修戎自顧自乾了一個,所答非所問,「左晴,喜歡你嗎?」
呂字圩聞言,也乾一個,「不知道。從沒聽她說喜歡我,也從沒覺得她需要我。除了上床的時候。」
修戎又乾一個,明知故問,「那你還不抽身?」
呂字圩笑,露出滿口大白牙,「可我喜歡她啊。」
修戎輕輕闔眼,沒跟又嵐在一起之前,他什麼都不怕,跟又嵐在一起之後,他什麼都怕。
怕她只是貪戀他身體,怕她得到之後馬上拋棄,怕她只把他當成男人,而非唯一。
可他明明知道,又嵐沒那麼隨便。
呂字圩咬著羊腰子,吧唧吧唧嚼,「我跟你說,患得患失這個毛病啊,就他媽『愛』這個字兒鬧得,你不愛她,就不會管她三七二十一,你一旦愛她,她少看你一眼,你都覺得她已經移情別戀。」
一語驚醒夢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