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戎走了,又嵐也去工作室了。
The Blue培訓課程本來不貴,但因實在沒有多餘老師,不得不提高課價,然,上門諮詢的非但沒有減少,還又增多了。
他們當中有一套歪理,貴的,就是好的。
一上午時間,又嵐焦頭爛額,左晴也忙的沒顧上喝一口水。
好不容易午飯時間到,想著休息一會兒,周知樂又來了,梨花帶雨。
又嵐看著她,一個腦袋兩個大,「我這兒忙的腳不沾地,你就別給我添亂了。」
周知樂抽抽搭搭,「我錯了,又嵐我真的錯了,我當初就是受邊卉鼓動,才幹了一堆荒唐事兒,我這個人你是知道的,我壓根兒就沒什麼心眼兒。」
又嵐:「嗯。你是沒什麼心眼兒,就是風往哪兒吹往哪兒倒。」
周知樂臉色一變,很想甩袖子離開,但她往回看,已然是懸崖萬丈,現在只有硬著頭皮往前衝,才能有一線生機,「又嵐,咱們那麼多年交情,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UIN是氣數將盡了,華佗在世也救不回來了,可我正年輕啊,讓我守著那一堆破爛,那不是要我命嗎?」
又嵐冷笑,「當初我讓你跟我走,你不走,因為當年UIN風頭正勁,任誰都看好,道一句:前途無限。現在UIN敗了,沒落了,你知道找我了?你當我是做慈善的?早就告訴過你,目光放長遠,別太短淺,你不聽,賴誰?」
周知樂悔得腸子都青了,她要有那窺探未來的能耐,還至於淪落到低三下四求人賞碗飯吃的田地?她湊近又嵐,「賴我,全都賴我,但誰也不是天生就眼光毒辣,天生就懂未雨綢繆的啊,總得經歷一些事兒,你說是不是?」
又嵐實在不想跟她周旋了,「你男朋友不跟高校教學嗎?你去找他吧,高校職教待遇比我這兒強多了。」
周知樂扒著又嵐胳膊,「不是,又嵐,又嵐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又嵐……」
又嵐叫張鶴鳴,「送客!」
張鶴鳴把周知樂推趕出去。
左晴見人走了,給又嵐倒杯水過去,「周知樂這人也是有意思。」
又嵐捏捏眉心,「每次覺得一個人不要臉到頭時,都有人重新刷新我的認知。」
左晴笑,「狗跟狗見面,不是聞,就是舔,人跟人見面,不是騙,就是演。你得習慣。」
又嵐端起水杯,左晴眼尖看見那隻卡地亞手環,拽她胳膊,「喲喲喲,戴上了!跟西爾貝一人一隻?」
「管得著嗎?」又嵐抽回手來。
左晴笑得特別猥瑣,「這就套上了?做過了?」
又嵐沒說話,嘴角卻不自覺上調。
左晴瞥見,咳兩聲,「怎麼樣?活兒還成?」
又嵐扭過頭,看左晴,頗有點惋惜意味,「親愛的,你可能又要不平衡了。」
左晴秒懂,她個八卦精,追著又嵐,「說說,說說,具體說說。」
又嵐只是笑,隻字不言。
轉到前台,肖咪咪把訪客表給又嵐看一眼,「嵐姐,實在沒地兒安排了。」
左晴湊上來,「不行再調價,限流。」
又嵐瞥她一眼,「你這法子治標不治本,而且,依照現代人不搶手不要的尿性,我不覺得能管用。畢竟對於不瞭解的事物,價格是衡量其價值的唯一標準,在他們眼裡,便宜的好不好不能肯定,但貴的一定不次。」
左晴:「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又嵐悶頭想半天,「開放網絡課程吧。」
左晴:「我們現在有這個項目。」
又嵐:「我們網絡授課這一塊太過籠統,我打算把它細緻化,讓人看視頻就跟Face To Face沒什麼區別。」
說幹就幹,又嵐繞到前台裡身,在電腦上辟裡啪啦一通敲,咬咬手指,皺皺眉,「左晴,你認識攝影這一行業能人比我多,你看看能不能約幾個,面談一下。」
左晴瞠目結舌,「我去,你屬火箭的?你琢磨好了嗎?建站的事兒還沒鼓搗好,一大堆運營問題有待商榷,你就這麼三下五除二決定線上授課,是不是太輕率了?」
又嵐:「你以為我是你?一個平台弄半年?建站一應事宜我早包出去了。」
左晴還沒回神,「啥?」
又嵐看她一眼,「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叫問題。」
左晴終於回神,廢話也不再多說,「攝影師我手頭有幾個,你要用先拿走。」
又嵐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左晴瞥她,「就知道你憋著耍不要臉呢。」
又嵐把網站打開,給左晴看,「看看怎麼樣?」
左晴瞥兩眼,「界面倒是大氣,一目瞭然,」她點開師資板塊,咂嘴,「就是師資有點拿不出手啊。」
又嵐:「那是在你看來。你站在巨人肩膀,當然眼光高,事實上,咱工作室幾位老師,都是一等一水準,家裡獎盃也一堆一堆放。」
左晴點頭,有道理,她拿又嵐當標竿,那敢情看誰都不行。
當天下午,又嵐面見幾個攝影師,除了要求拍攝水平一流,後期一流,還得長得帥,幾番篩選下來,就一個符合標準。
肖咪咪問:「為啥要找長得帥的?」
左晴替又嵐回答,「你對著一朵花和一坨屎寫作文,哪篇作文會比較好看?」
肖咪咪額角抽搐,「花……可是晴姐,你這個比喻……」
左晴不覺任何不妥,「話糙理不糙。」
肖咪咪不說話了。
全忙完,大夥兒陸陸續續下班,又嵐伸個懶腰,往沙發上一靠。
霍柏居從練舞房出來,瞥見又嵐一臉倦容,把包兒給可伶,「你自己回學校。」
可伶當然明白他心思,好心勸一句,「BoBo,不是哥們不支持你,實在是你跟嵐姐不合適,你比她小一巴掌還多呢。」
霍柏居:「女大三,抱金磚。」
可伶笑:「她可大你六歲。」
霍柏居:「那我抱兩塊金磚,還賺了呢。」
可伶也不廢話了,轉身走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霍柏居從包裡拿出一塊巧克力,打開,掰一塊,遞到又嵐嘴邊。
又嵐閉著眼,聞到巧克力香味兒,一口咬住,「怎麼還不走?」
霍柏居抿抿唇,「嵐姐,我買了兩張電影票,想……」
又嵐睜眼,「沒人跟你看啊?」
說完沒等霍柏居應聲,努下巴看前台,「去問問肖咪咪,我看她最近閒得慌。」
霍柏居攥緊拳,修剪很勤的指甲竟然也能楔進肉裡。
肖咪咪聽見他倆說話,扯著脖子嚷,「嵐姐,我有約會的!」
又嵐沒搭理她,看著霍柏居。
他真嫩啊。
臉蛋上一點瑕疵沒有,皮膚也白,整個人清透的跟春風一樣。
可她不喜歡。
她站起身,「跟我來。」
霍柏居跟又嵐進辦公室。
又嵐:「把門鎖上。」
霍柏居睫毛翕動,一顆心揪到嗓子眼兒。
又嵐把幾盆多肉和一盆蘭花推到他跟前,「選一個。」
霍柏居想都沒想,端起那盆蘭花。
又嵐:「蘭花醒目吧?喜歡吧?那是因為在這一堆盆裡,就它與眾不同。」
霍柏居抓著花盆,不吭聲。
又嵐又端上來一盆蘭花,「這兩盆,再選。」
霍柏居不知道該怎麼選了。
又嵐:「你身邊都是一幫毛沒長齊的,你成天對著他們,難免乏味,所以冷不防碰上一個有嚼頭的,就容易在你心裡蕩起一波漣漪。」
霍柏居不說話。
又嵐:「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把這當做是喜歡。」
霍柏居抿緊嘴唇,一言不發。
又嵐:「你正年輕,多談談戀愛,別把全部精力放在一個不可能的人身上。」
霍柏居抬頭,「為什麼不可能?」
又嵐聞言,無奈,敢情剛才那一通話他一句沒聽懂,有那麼含蓄嗎?
她呼口氣,「我不喜歡比我小的。」
霍柏居不服氣,「小怎麼了?性別都不是問題了,年齡又算的了什麼?」
又嵐笑了,「你覺得咱倆出門,般配嗎?」
霍柏居把蘭花往桌上重重一撂,摟住又嵐肩膀,「般配!特別般配!」
又嵐拿掉他手:「別自欺欺人了,跟你出門跟領著個兒子一樣。」
霍柏居:「你才比我大六歲。」
又嵐:「你知道六歲什麼概念嗎?六歲就是你門牙還沒長,我都會打醬油了。」
霍柏居:「你很時新,可為什麼思想那麼傳統,80歲老太太和74歲老頭,有區別嗎?別跟我說你會比我早死,要是你提前入土,我肯定跟你去!一生就那麼長,我不會看長度,只會看寬度!」
又嵐不想傷害霍柏居,也礙於最近因被拒絕而患上精神疾病的病人見得有點多,她不得不慎重說話,尤其是霍柏居還是那種乖巧的小孩兒,要是邢玉先跟曲異那麼不要臉的,她早大嘴巴子抽上了,一點也不用擔心他們心靈遭受創傷。
她做半天思想鬥爭,最後說:「你說的都對,可我有男朋友了。」
霍柏居雙眼有一瞬離神,槁木一樣一對眼珠像兩顆裹上沙土的玻璃球,半晌,「你騙我。」
又嵐把她與修戎那張機艙合照再次翻出來。
霍柏居眼觸到那個畫面,仿若被人抽了筋,整個人飄飄搖搖,重摔在桌上。
又嵐坐下來,「要是別人,這麼油鹽不進,我早讓他滾蛋了,但你有天分,也肯努力,跟可伶又默契十足,前途一片大好,我實在不忍心。」
霍柏居哭了,眼淚掉下來,砸在蘭花花瓣上,綻開一朵水花。
又嵐沒有話要說了,從辦公室出來,左晴迎面走來,滿臉急切。
「你能聯繫到修戎嗎?」她問。
又嵐皺眉,「怎麼?」
左晴嘴唇發白,「我找不到呂字圩了。」